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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胜败 ...

  •   挤压在一栋栋新建筑背后,是空无一人的轮渡仓库,这里倒闭多年,已经成了废品堆场,外墙上用白油漆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卷闸门也坏了,掀起一个角,刺进外面的灼眼日光。
      谢鑫的眼睛被蒙着,坐在一张椅子里,双手双脚铐住,嘴也被胶带封上。
      她只能闻到灰味,听见远处的蝉鸣,数出前方有四双脚在警戒地踱步,对讲机不时传来一些杂音。
      喀啦,一只皮鞋踩到玻璃碴。
      停了。
      下意识抬起头,她似乎可以透过眼罩看到一个身影,切开那道灼人的白光。
      稳固,挺直,坚定。
      “站住。”某个声音说。
      对面的脚步停下来。
      “照片呢。”声音问。
      “在这。”是她哥哥。
      “有备份吗。”
      “没有。”
      “扔过来。”声音命令。
      “先放人。”谢宇说。
      谢鑫感到后脑被什么抵了一下,应该是枪。
      “住手!”谢宇喊。
      片刻之后,远处有个东西被放在地上,哗啦——,滑到她脚旁。后脑的触感消失了,持枪者可能要去捡那个东西。
      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咻!重物倒下去,接着砰砰几声枪响,一切安静。
      完全不像电影里宏大激烈的枪战场景。谢鑫这样想着,她不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事情可能结束了。
      “放心,已经没事了。”
      终于,谢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平时没有的温和。手铐脚铐随之解开,她唰地拉下眼罩,刚刚适应光线,第一眼就看到了脚下的尸体。
      侧脑被开了一个洞,脑浆和碎骨喷了一地。
      “害怕?”谢宇问。
      “老子什么时候怕过!”高跟鞋狠狠踹了尸体一脚,“敢绑我,作死!”
      谢宇笑了笑,这才拾起尸体手里的相机。
      谢鑫对他上下扫了几眼,确定谢宇没有受伤,再往周围看去,前方和楼上的夹层倒着许多穿黑制服的尸体,另一些人正把他们抬出仓库,习以为常地扔进一辆厢式车,好似是环卫工人每天扔着垃圾。
      “这都是什么人啊。”谢鑫皱起秀眉。
      “死了的是坏人,其他的是好人。”谢宇随便地解释。
      谢鑫也懒得追究,要往门外走,忽然一个趔趄。
      谢宇扶住她:“怎么了?”
      谢鑫揉揉脚腕:“之前扭到了。”
      谢宇二话没说把她背起来,走了两步问:“你是不是变重了。”
      谢鑫没好气:“当然变重了,你上次背我是小学六年级。”
      “可能你没有听出来。”谢宇语气认真,“我是换了一种方法在说你胖。”
      谢鑫对他背后狠拍一巴掌。
      谢宇面无表情:“请不要攻击你的交通工具。”
      谢鑫哼地一笑:“那些人让我打电话叫你过来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我哥这个人超级讨厌,狮子座O型血,死要面子,脾气又差,还小心眼,你们用这种方法来威胁他,就得做好被他弄死的心理准备。”
      谢宇跨出门口:“拍马屁是没用的,我从来不吃这一套。”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齐谐在蓝景轩翻开报纸,版面上的新闻还是家长里短,卫远扬回了大队,也没听到同事有任何议论。一场死亡二十人的交锋被完全抹平,不走漏半点风声。
      只有当事人知道,平静表面下流淌着暗涌,波纹如刀。
      谢宇在电脑前已经坐了七个小时。
      他十分清楚自己正在敲打的文字会击出怎样的回响……
      “槲寄生计划始于2959年,A国政府为了保存本国的文化意识思想,开发了人体冷冻技术。当局者选取具有特定思想的人类,让其假死,等末世冲击过去,新文明开启时再行复活,希望借此延续A国的群体意识。然而由于技术不成熟,在2960年,第一批志愿者200人全部死亡,计划被迫中止。2975年,A国当局者为了消灭异己又将计划重新提出,以科学为名,行屠杀之实,约600人被迫参与冷冻,死在实验室中。事实上,槲寄生计划并不是风铁的杜撰,它原名卷柏计划,真实发生于上世纪中后期。卷柏计划实验室于1959年在北京中科院成立,后迁移至华中分院……”
      文字考证,现场照片,以《<槲寄生计划>的考据与原型》为题,从西境的读者圈开始,席卷整个网络!
      《槲寄生计划》的未完结局,风声如铁的突然死亡,一切离奇谜团全部解开了。各大论坛发帖量剧增,网友纷纷举行悼念活动,祭奠一位素未谋面、为真相而战的写手。另一方面,西境二字牢牢占据搜索榜,出版社紧急加印《三城》系列,新连载创下销量新高。
      然而。
      在这场风暴里,本应处于中心位置的西境却退居边缘。
      没有表态,没有感慨,没有参加悼念活动,连《考据与原型》一文也是客观地陈述事实,不带任何情绪渲染。
      只有开篇第一句话说明立场:
      “谨以此,向写手风铁致敬。”

      以仓库事件为导火索,归心堂展开全面进攻。
      媒体、学校、商界、政界,先前摆放的一个个棋子连点成片,汇成大军直压前线。一日,公关部雇来水军火上浇油,煽动百名网友聚集科学岛悼念风铁,保安人员阻拦不成,发生小规模骚乱。巨大的压力之下,高层终于无可忍耐,撤销特种信息部韩部长一切职务,由原高副部长接替。
      “而这个高副部长么,从来都是荀爷的傀儡罢了。”蓝景轩里,齐谐笑着点破。
      “我现在有一点搞不懂。”卫远扬叉起下巴琢磨着,“特信部为啥不把那些冰砖销毁了,非要留着这么大一坨犯罪证据,还在放在自家地下室里头。”
      “因为科研所绝不承认卷柏计划彻底失败。”齐谐说,“他们的学者一直相信,有朝一日能找出解冻的办法,把这些人全部复活。至于这是一种赎罪还是一种托辞,就没有人知道了。”
      卫远扬无奈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这次感谢你们的帮忙。”谢宇说。
      “不必言谢,份内之事罢了。”齐谐无所谓地摇起折扇,“荀爷给我开那么高的工资,不把事情办成了对不起人民币。”
      谢宇感觉蹊跷:“什么意思。”
      “你来上海调查的第一天就被归心堂发现了,后来荀爷叫我过去,说这个愣头青值得利用,你就跟在他旁边,时不时透点内/幕,适当时候帮他一把,完事了我们好拿他来对付特信部。”
      谢宇轻哼:“难怪你一反常态地积极。”
      “我积极吗?”齐谐问。
      “积极。”谢宇说。
      齐谐抵着折扇想了想:“嗯,起初我也消极怠工来着,后来看你着实太蠢,查来查去也捏不住要点,才把归心堂和特信部的内/幕和盘托出,你那句话怎么说的?——维特注定死于绿蒂。”
      “原来如此。”谢宇了然。
      卫远扬看看两人不知所云。
      “对了。”他忽然一拍大腿,“老齐我有个事问你啊,我前段时间看到一辆无头出——”
      “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齐谐也不知是否故意,打断他的话站起来。
      “啊?你这就回上海了?”卫远扬立刻忘了问题。
      齐谐整整前襟:“我周末有课要讲。”
      “你不用回家一趟吗。”谢宇问。
      “我正在回家。”齐谐说。
      “我是说北陵路的家。志怪斋。”谢宇强调。
      齐谐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不做回应。
      医大附院。
      一群人开完会昏昏沉沉地走回科室,丁隶路过护士站忽然被姜妍喊住,说是刚才有人送东西给他。
      “什么东西?”丁隶有些意外。
      姜妍在台子底下鼓捣了半天,提起一个小纸箱。
      “哇,你这命也太好了吧。”董乾坤眼尖,“昨天念叨着想吃车厘子,今天就有人送货上门,我怎么轮不到这等好事啊。”
      丁隶笑笑:“送东西的人呢?”
      “放下箱子就走了。”姜妍道,“他说是你以前一个病人的家属,姓张。”
      “张?”丁隶抓抓脑袋,“我有好多病人姓张,他说叫张什么了吗。”
      “没。”姜妍说。
      “那个人长什么样?”
      姜妍捣着下巴回忆:“是个男的,看上去四五十岁吧,头发花白,皮肤有点黑。”
      丁隶想了想还是摇头。
      “哎呀别琢磨了。”董乾坤摆摆手,“人家过一会肯定会打电话给你,哪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是吧?”
      “也是。”丁隶拆开纸箱招呼道,“小姜,护士长,你都拿点尝尝。”
      “行啊。”董乾坤最不客气,一抓一大把。
      其中一个紫红的掉在台子上。
      丁隶拾起来,用手掌擦了擦丢进嘴里。
      “好甜。”他说。
      一辆黑奔驰拐出医院门口。
      后座的齐谐笑了笑:“刚才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师傅说着,打了转向灯往东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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