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意难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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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该就寝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李公公看了看窗外，甩了甩手中打磨光滑的拂尘。“要不要老奴去将绿头牌取来？”
“不必，出去候着。”在案前正批改奏章的男子，抬起了头目视远方，眼神是难得的迷茫。
“是。”
李公公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将门关好。
关上门后，李公公对着守门的两个小太监叮嘱道。
“都给我仔细着点伺候着。”
“是。”
“干……不，等一下，公公。”
不远处候着的小太监迎了上来，圆润普通的脸上满是好奇。
“今日殿下又要在御书房睡吗？”
李公公看了一眼小太监，简直长得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正因如此，他才愿意认了小太监当干儿子。宫里的生活实在太寂寞了，看到和自己年轻时相像的干儿子倒也不失为一种安慰。李公公年轻的时候可不像小太监这么幸运，都是一点一点拼杀才当上这个位子的，经常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小太监倒是好，碰上了他，就冲着小太监的脸，他也愿意多照应着他一点。仿佛这样护着他，就是在护着当初那个自己。
见李公公一直不说话，小太监又大着胆子凑了上去，“说起来，自菀妃被打入冷宫后，皇上便一直是像这样宿在御书房的。平常也会宠幸一两个妃子，但都是草草结束然后又回到这里睡。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菀妃那样好看的人怎么就突然失宠了呢。”
“闭嘴，不要脑袋了，这种话岂是我们能够编排的！”
李公公说完便站在门旁，不再理会小太监。
小太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口，左右看看。见除了他和干爹外并没有什么人在，松了口气。也学着李公公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
在李公公出去后，慕容旭站了起来，从暗匣捧出个檀木盒子。他面无表情打开盒子，里面只放了一副画卷。他看似随意实则小心翼翼的捧出那画卷打开来凝视着那副画卷，那双像鹰一样锐利深邃的眼睛，正柔和着目光地看着那画。
慕容旭五官俊朗如雕刻而成，剑眉星目，气势逼人。他身材健美硕长，有着最健康的小麦肤色。正穿着黑色绸缎长袍，袍边是大红玉带纹的宽边，这便是嘉雪国的龙袍了，黑底红边，与其他周边几国明黄的龙袍不同，上面的五爪金龙用金丝粤绣而绣成，祥云是用的湘绣，看起来栩栩如生，富有变化。尤其以正胸膛前的那一条怒目圆睁的金龙最为逼真和气势，光芒四射似要一跃冲天飞起争斗。
上面只画了一个身穿淡白色宫装的女子，长袖微摆，翩然起舞，一脸温和的笑意，遮不住的淡然美好。背后只是一片纯白，但却在上面不起眼的右上方仅写了几句笔锋凌厉，遒美健秀的诗词：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慕容旭周身凌厉的棱角仿佛一下子都柔和了下来，眼睛里弥漫着悲伤。薄唇微启，声音是脆弱的不稳，“母妃……”除了他以外再无人能听的清他说的是什么。
若是李公公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画上的绝色女子竟然与冷宫里的菀妃有八分相像。
突然，慕容旭冷下了脸，慢慢将手里的画卷回去，放进了木匣子里。
做完这一切，慕容旭冷然出声。
“出来。”
话音刚落，身裹黑衣，黑巾覆面的男子悄然无声地落地，轻巧灵活像是游鱼入水一般。
他向着慕容旭的方向跪了下来，恭敬地低下头。
“属下卫玖，参见皇上。”
“何事？”
“菀妃要生了，皇后和萱贵妃已经知道了，萱贵妃不打算管，皇后则是派人漏出了消息。现在宫里的人蠢蠢欲动，菀妃怕是不能平安地诞下小皇子了。”
“位置还没有坐稳，手倒是伸地挺长。冷宫那边不用护着了，全都撤回来。”慕容旭冷哼一声，语调平静。
“皇上，菀妃…她快生了啊。”卫玖惊讶地抬起头，声音颤抖着，怎么能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当见到慕容旭锐利审视地看过来后又马上低下。
慕容旭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闭上眼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他沉吟一声，平静没有波澜的声音在两人之间传播，“若能平安生下就算是她的运道，再给她个分位便是。至于生下来的孩子……”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男孩的话就送给玉妃养。女孩的话…哼，最好不要是女孩！”
跪在地上的卫玖心里早已惊涛骇浪，无论是男是女那菀妃都活不了了。如果生的是男孩还被抢走的话，依菀妃的性子怕是会郁结而亡。若是女孩…卫玖不由得想起那美艳绝伦的女子，心下一痛，她肯定会和女孩一起死的吧。
“是。”
他站起身轻盈地跳了出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卫玖走后，慕容旭将窗户关紧，把案上的匣子又放回了暗格里。做好一切后，他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
“来人。”
“皇上有何吩咐？”
李公公轻轻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快速扫了一眼殿内的摆设。见案上的东西摆放还是他出去候着时候的样子，顿了一下，又马上径直跪在慕容旭身前。
“摆驾廷萃宫。”
“菀妃娘娘，您在缝什么啊？这么晚了，会伤眼的。想要缝什么，叫月儿给娘娘缝就是了。”
月儿将洗脚水放在床前，一抬头看见菀妃正在认真的缝制着什么。
“我在给肚子里的孩子缝小衣服啊。”菀妃笑了起来，温柔地抚上了凸起的肚子，另一只手则将手里小衣服递给月儿看。
月儿接过那件小衣服快速看了一下，便又还给了菀妃。虽然不是多好的料子，但却胜在舒适贴身，上面绣满了可爱的猫狗和兔子之类的可爱小动物，憨态可掬。
菀妃也不恼她的不敬，接过衣服又开始缝制起来。
“菀妃娘娘，明天再缝也是来得及的。”
月儿蹲下来替菀妃将袜子褪下，准备为她洗脚。
“不，快没时间了……”菀妃呢喃出声，有些失神地看着手中未完成的小衣服。
“恩？娘娘您刚刚说什么没时间了？”
月儿一脸疑惑，怎么会没有时间了呢，小主子出生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为他缝制衣服的啊，她也可以帮忙的。
“不是，我是希望他出生后的第一件衣服，是由我这个母亲为他亲手缝制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奴婢将桌上的蜡烛给端近点，娘娘也好缝一点。”
月儿立马笑了起来，圆圆的脸上兴奋无比，仿佛已经看到小主子穿上小衣服后的萌态。
嘉元232年冬12月12日，曾经宠冠后宫的菀妃于冷宫分娩产下慕容旭的第八子。同日菀妃因难产大出血而亡，产下的八皇子则因难产窒息而亡。菀妃一尸两命，薨。皇帝怜其久侍宫闱，性情温良，封为德妃，八皇子赐名为慕容灏，封号钰。
碧云寺中某处厢房内，一貌美如花的女子正在轻柔地摇着手中刚出世的婴儿。
“哦哦哦，哦哦哦，宝宝不哭不哭。张妈张妈，热水烧好了没有啊。”
“哎哎哎，烧好了，烧好了。马上就拿进来。”
被叫做张妈的妇人端着一大盆热水急忙走了进来。
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呦。她们家少夫人是京城裴家正正经经的嫡少奶奶，可现在却落到在这荒郊野岭的破寺庙里分娩产子，要不是她会点医术也曾为人接过生，少夫人怕是要一尸两命死在这里了。
“张妈，你快着点，小姐还躺在床上呢。”
“哎，好了。”
女子赶忙将孩子放在床上仔细裹好，转身给张妈打开门，在张妈进来后又赶快地将门给关上。小姐才刚生完小少爷，正是身体最弱的时候，别再吹了风落下什么病根。
芸梅做好这一切，又快步回去将孩子抱离开了床边，对着身后的张妈，嘴里不停地催促着。
“快着些，快着些。”
张妈不敢耽误，利落地开始为床上的人擦洗身子。
那女子看着看着突然哭了起来，“呜呜，我们小姐怎么就这么的命苦哦。”
她家小姐从小就被人娇宠着长大的，哪里糟过这样的罪呀。虽然是姬家万千宠爱长大的嫡女，但是性格却是温柔贤淑，品格端方，加上容貌丰美绝伦自及笄以来求娶之人都要踏破姬家门了。嫁给那裴世宇都算是下嫁了，要不是老爷突然被皇上贬到了萧山，姬家无人为小姐做主，她定要好好和裴家说道说道。
“要是裴老爷子还在世定是不会允许姑爷停妻再娶，贬妻为妾的。裴老夫人也是个拎不清的，老爷没被贬的时候待小姐亲如女，老爷失势后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那王灵儿也不是个好东西，好人家的女儿会跟有妇之夫不清不楚的。更可恶的是姑爷，我们小姐哪一点对不起他，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嫡亲孩子都不放过，要不是小姐决定到嫁妆里的庄子去躲躲，小主子怕是早就化为一摊血水了。还有芸夕……”
张妈听着芸梅越扯越远不禁打断她，“好了，芸梅。别说了，要是夫人醒来听见了不是叫她更难过嘛。”
“我！”芸梅还想在说些什么，当看见她家小姐青白痛苦的睡脸时，又闭上了嘴巴。
张妈看着她也很难受，但是又还能做什么呢，只转移了芸梅的注意力。好叫她别再叽叽喳喳的，到时候吵到了少夫人和小主子就不好了。
“小主子哭了吗？”
“除了刚到我手里那会儿哭了几下，就没再哭过了。”一提起手中的婴儿，芸梅眼里都冒出了光芒，只有这时她才表现的像一个14岁的活泼少女。
“张妈，张妈，我跟你说，小主子可有灵性了，他哭的时候我不会哄。我没办法，就跟他说不能哭，哭了的话就会吵到小姐，谁知道他听过后立马就不哭了。真的好厉害！”
张妈正要说什么，从内室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
“我的孩子！”姬文菲突然大声叫喊出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旧的床上，上面盖了一张厚厚的被子，身体酸痛难忍，特别是那私密之处，此刻痛得就像是在被人一点一点的撕裂开来。
“孩子在这，在这。”
芸梅抱着孩子快步走了进去。张妈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内室的方向，也跟了上去。
姬文菲看到那小小的粉粉的一团，伸出手想碰碰他，但是又怕伤到他，心都要随着他的一呼一吸之间化了开来。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忙从芸梅手中接过，小心翼翼地摇着他，眼里是浓浓的喜悦，令见到的人无不为之感染。
芸梅见姬文菲这样高兴，忍不住擦了擦夺眶而出的眼泪。
“少夫人，小少爷真是可爱极了。我还从来没见过比小少爷更漂亮的孩子，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说得你好像看过很多小孩似的。”
姬文菲嗔怪了她一眼，但心里更多的是与有荣焉的高兴和自豪，这是她姬文菲的儿子，是她生的。
“嗯~嗯~”
原本在姬文菲怀中的孩子突然乱动起来，他还没有睁眼只是不停地扭着稚嫩柔软的身子，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哼唧声。
姬文菲呆呆地看着，也不敢动，就怕伤着他。
芸梅看见小姐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
“是不是该换尿布了？我来换好了。”说着就要去接那孩子。
“等等！”
“不要！”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张妈的，另一个是姬文菲的。
姬文菲立马将孩子护在怀里，张妈则是快步走到了床边。
芸梅好奇地看着反常的两人，“你们怎么啦，这么大反应，说起来张妈接生小少爷后我还没有给他换过尿布呢。”
芸梅一说完就又要从姬文菲手里抱回孩子，手才伸到一半就被人给拦住了，是张妈。
“不用了，我来换吧，小少爷刚出生就是我给包上的尿布。小孩子最是容易遭受邪风入体，照顾不到就麻烦了，我有经验照顾小孩子。”
“对呀，张妈有经验，以后就由张妈照顾他的衣食住行，芸梅以后照顾我吧。芸梅，我刚醒来，腹中饥饿可还有饭食？”
“哦，有的有的。都在厨房里热着呢,我这就去取来。”芸梅不疑有他，转身要走。
“夫人……”张妈看着姬文菲怀里的孩子欲言又止。
“噢，对了！少夫人，小主子叫什么呀。”
芸梅突然又折返了回来，盯着那孩子，眼中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姬文菲和张妈都被她吓着了，姬文菲赶快将孩子往怀里藏了藏，张妈则皱着眉瞪芸梅，一脸的不赞同。
芸梅被张妈脸上的神情吓了一跳，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张妈，忍不住后退几步。
“没事的。”
姬文菲看着怀中可爱的孩子，笑了笑。
“他呀，他父亲没有给取。不过还是我来给他取吧，反正我都已经想好了，他以后就叫裴逸轩。”
粗神经的芸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事，怕是小姐又要想起姑爷了吧。不过好歹算是知道小主人的名字了，不然待会儿连叫都不知道该叫什么，那就要闹笑话了。这样想着，芸梅又是一副喜滋滋的模样。
“裴逸轩，逸轩。少夫人取得名字可真好听！”芸梅念了几遍，越念越觉得这名字说不出的好听上口，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芸梅，你不是要去取饭菜吗。”张妈突然插口道。
“那少夫人奴婢先去拿饭菜了。”芸梅惊了一下，害怕被张妈拉着骂一顿，赶忙跑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张妈走到门口处，确认芸梅走远后，又回到姬文菲床前。
“少夫人，瞒不了多久的，芸梅她迟早会发现少爷是女孩的。”
“能发现什么？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并且给我管好轩儿的衣食住行不要让任何人插手，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姬文菲冷冷地看着张妈，当目光移到那孩子身上时又化为了疯狂，“我生的儿子绝对会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儿。他会为我，为我姬家讨回公道，还会带领姬家走向辉煌!哈哈哈……”
姬文菲看着怀中紧闭双眼，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孩子，笑得越发阴郁和疯狂。她会好好培养他，等他成长成最为优秀的男子，等他强大到可以抵挡一切，等他带她重回墨都裴家。
张妈别过了头，不忍再看姬文菲和那个孩子。少夫人终是彻底疯掉了……是她害了这个孩子……她才是罪魁祸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意难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