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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哦…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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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宴喜楼结束聚会,众人皆喝得酩酊大醉兴致高昂。裴逸轩强撑着精神将裴家军和李老等人一一送走,才慢悠悠回酒楼里与掌柜按照原先说好的,结算完价钱。
自此银货两讫,两不相干。
刘易和武胜精力旺盛打算再去花楼喝第二场,被裴逸轩婉言相拒。
“既然逸轩兄弟想早些回去休息,我们也就不再勉强了。”
“走吧,兄弟!”武胜一手揽着军医小伙儿的脖子,几人勾肩搭背走得东倒西歪。
刘易落后众人几步,看着裴逸轩的背影,陷入深思。
以前他们这些普通兵将和军医营的人除了拿药治病外就没什么关系了,跟火头营、骑兵营更不相干,反倒是裴逸轩和军医营、火头兵营、骑兵营等关系更近点。
再仔细想想裴逸轩除了严厉的林王、经常找茬儿的王化东这两人相处不来以外,和军营里的大部分人关系都处得非常好。在兵营里人际关系脆弱且错综复杂、各种派系冗杂交错、还聚集着五湖四海性格生活环境完全不同的士兵中。他倒偏偏有本事成为那个中心点,所有人以他向外扩展,即使表面上互不搭嘎,但他就是有能耐令其交汇相融。
或许是他的为人处事、或许是他待人接物亲切自然、又或许是他善于识人用人……人们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聚拢在他身边,为他所驱使做事。
有意思的是,这一点裴逸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也就是说,这一切都不是他有意识有计划在做的事情……
就比如这一顿,也是因为裴逸轩这个人,大家才愿意坐下来聚一块儿畅快淋漓的喝酒吹牛,各人的关系显然都拉近了不少。
正当这时候,武胜把军医小伙的胸膛当做自己的胸膛拍。闷闷作响,光听声音就知道力道一定不小。“你们都是逸轩的兄弟,以后也就是我武胜和刘易的兄弟!我们会罩着你们的,放心吧!”
军医小伙喝得醉意酣然,也没感觉到不对劲来。哈哈笑着掰开武胜的手,踮着脚尖摇晃着走了几步路。模糊不清地朝着身后道,“~嗝不是要去绯红楼…见美人……喝,喝美酒的吗?快走呀,晚去了好看的的姑娘就都被人挑走了。”
刘易将手里剔牙的牙签弹向武胜。“瞧吧,不过还不到半天,你就将人腼腆害羞的小大夫给带坏了……”
武胜傻笑着躲开刘易的牙签‘攻击’,“嘿嘿,哪里是我教坏的?明明是这小子太会装了,平常装得比裴兄弟还像个雏,谁料想三四杯小酒喝下就成了我们这边的了。哈哈哈……”
“你们好好喝吧,我明日还要起来训练,就先回去休息了。”裴逸轩向几人摇了摇手,转身瞧见刘易直直地看着她。
这人太聪明了就是不好,容易想太多。
不累吗?
裴逸轩走到刘易面前,从袖子下方掏出一个圆肚细颈的蓝色瓷瓶塞到他手中。“这药给你拿着,我特意为今天准备的。专门配来提神醒脑、治头痛解酒的,全部都在这一瓶里了。明天你们起床训练,分给他们吃,吃了药后感觉会好很多。”
见着刘易看着瓷瓶不说话,裴逸轩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俗语说小酌怡情大酌伤身,你也别喝太多。多看顾着武胜他们,他们年轻气盛管不住自己,三言两语就灌下一坛…… ”
刘易回过神,心里蓦然冒出一股暖意。“还是裴兄弟想得周到妥帖,今夜我们是可以放心地畅快痛饮了。我先替武胜他们谢过你了。”
“既然是兄弟,这个谢字就更不该对我说了。不嫌我婆婆妈妈就成,你们好好玩吧。”说完,笑容亲切温和的俊美少年转身,慢慢走入灯火阑珊人烟稀少的街道。
刘易攥紧瓶子,朝武胜一堆人跑过去,“好吧,哥几个,去喝他个不醉不归!”
军医小伙顶着张红脸,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他大声朝后面的人喊道。“事先说好,不喝到公鸡打鸣的都是弱鸡!”
“嗷!”汉子们威武霸气地嚎了一嗓子,将势要决战到天明的决心表露无遗。
清凉无比的晚风,夹杂了些许泥土河腥味。
裴逸轩彷如在云中漫步,脚步也开始变得摇摇晃晃。
幸好她醉酒后并不会胡乱耍酒疯或者是忘记回去的路,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走回兵营,一路上遇到人了也面色如常地乖乖和人打好招呼。
正要转向自己的帐篷,迎面却走来一个身披藤甲的汉子。容貌略有些与众不同,长着一副青面白眉的滑稽像。身材矮小,瘦如竹竿,双目炯炯有神。
“裴校尉回来啦!”澄亮无比的月色下,刘步宇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嗯,我回来了。”裴逸轩回答得有板有眼,事实上若不是她周身浓浓的酒气萦绕不散,还真没人能将她常日里见到的裴校尉做出区分来。
“我说今儿个为何左眼一直跳个不停,定是要发生什么大好事!”刘步宇一见到裴逸轩率先迎上前扶住她,厚唇一张露出一口黄土似的板牙。“原来这大好事是能见到裴校尉你呐,要是早知道的话,今儿早上我就该换上我最好的衣服了。”
裴逸轩:“……”这马屁拍得方式有点熟悉?
“呦,这么大的酒气。裴校尉怎么喝这么多酒?醉了吧?”
裴逸轩只拿眼细细瞧他。
才认出原来是步兵营里最不讨喜的刘步宇。哦…不,现在应该是她手底下的兵了。
此人乃是前几月从蕲州招来的,家乡闹干旱,去要饭也养不活自己。听说当兵管饭吃还有钱拿,就为了当兵那几个子,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卖了。
至于为什么裴逸轩会对刘步宇这个小小步兵了解的这么清楚?这是因为刘步宇这家伙太能说会道了,小到邻居家的母牛生了几头小牛,大到兵营里谁和谁打架斗殴都是一清二楚,他自己八卦也就罢了,还经常拉着别人一起互相交流八卦到的消息。
刘步宇这人巧舌如簧、机警善辩,一般人说不过他。刘易那般舌灿莲花的雄辩家都多次惨败在他的手底下,为此刘易多番在喝酒的时候提过刘步宇。只是刘易对他的评价十分不好,认为他不过是个嘴皮子利索点的话痨。
而别人想要探知什么消息不知道该问谁,该怎么去打听,问刘步宇准没错。刘步宇,不过嘴巴大了点,这本无伤大雅,坏就坏在他这人还十分喜欢拍马屁。
世人皆知甜言蜜语要不得,但就是爱听别人说好话,圣人也不能免俗。他要拍的好拍得响了,想来也会是韦小宝一类的人物,一朝做了那慕容旭身边的弄臣也并非是不能实现的事情。
只可惜刘步宇拍得马屁简直就是有毒,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拍在人家马蹄子上。能不招人嫉恨吗?日子久了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个喜欢阿谀奉承的大喇叭,对谁也保守不住秘密。大家都嫌弃得厉害,巴不得避着他远远的。
几月前,他去找步兵营的千夫长,路上经过一座普通的小院子,里面摆了几盆花开得正好。心思一下子活泛开了,这要是借花献佛摘下来送给千夫长,再说上一两句恭维的好话,没准儿千夫长一高兴就能给他升个职或加个工钱,哪怕每顿再多给几个馒头也成!
千夫长收到后自然被他说得喜笑颜开,连连赞他聪明伶俐。还不到一个时辰,被贬至步兵营做都统的王化东带着人怒气冲天地压下二人。
原来院子摆的不是普通的花,是尹将军专门派人去境外到处寻找的奇花异草,数量稀少不说,价值更是无法估计。都是要小心照料,送上墨都给皇帝慕容旭装点御花园的。刚送到,都还来不及派人看守着,就被刘步宇这个不识花的愣头青给辣手摧花了。
林王和尹正信接到通知去看,几株品种稀奇的花草全部遭了殃,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立在那里,连片绿叶都不给留。
虽然是阴差阳错,但那可是要上供给皇帝的。
登时火冒三丈到不行,要砍刘步宇的头。裴逸轩见着他妙语连珠、头脑灵活,起了爱才的心思,向林青山和尹正信二人又是做担保又是想解决办法,最后一力保下他的小命。解决的办法也简单:正巧前些年周哉从海外运送了几株这边没有的异花都给了她。叫什么蓝宝石的,花朵大如牛眼,香气芬芳馥郁。裴逸轩一贯不太喜欢照料花花草草,嫌费事麻烦,于是转送到姬文菲那里养了起来。
她不过去封家书的事情,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刘步宇因为可笑的只能观赏的花草而丢掉自己年轻的生命。
步兵营的千夫长受到刘步宇连累,多次扬言宁愿跳江跳崖,也不肯再接收刘步宇。其他地方也都对刘步宇的名字如雷贯耳,一听是他,嫌弃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你推给我,我推给他的,都不想接收。
无奈之下,裴逸轩只能将小可怜似的刘步宇,给领了回来。先安排了个侦查探听对他天赋的职位做着,等以后有更合适的再给他安排。打那以后,这小子有合口的工作忙起来,倒也没像以前一样有事无事搬个小板凳拉人闲话家常了。
此时此刻,这小子举着张青面白眉眼巴巴地看着她。平常就看着怪异吓人的脸,这时候怎么看着有些可爱好笑呢?令她想到做了好事,请求家长夸奖的小孩子。
她摇摇头,将脑子可笑的想法甩开。沉声道,“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帐篷附近瞎转悠什么呢!”
“说吧,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嘻嘻…”刘步宇发出一阵怪笑,诡异到不行。“天地良心!裴校尉,打您不顾尹将军和林王怒火救下我,又在我无处可去之时把我领回来,我就把您当做生身父母一般对待了!”
“您给了我喜欢做的事情,又管我吃喝。有时候还会召见我,关心我在骑兵营里生活得怎么样。您是第一个关心我在营里吃得饱不饱的人。”
裴逸轩听着不仅心里没有感到慰帖,反而还有些尴尬。她刚开始是会隔三差五叫刘步宇过去问问在骑兵营里的生活习惯与否,但那不过是她被刘步宇以前的‘丰功伟绩’给镇住了。
怕他一时想不开再乱跑出去得罪人,尽管他自己并不觉得拍马屁拍出一个敌人是怎样一个概念。
“裴校尉,您在我心里那就是这个!我的命根子!”刘步宇说着大力拍自己的心脏处。“就我那抛弃我逃命的死鬼爹娘都比不上您!您要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您一定要相信我!”
“呃,好吧。”裴逸轩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一阵头疼。“步宇,天色太晚了,你明天不还得去南边采购衣物?早点休息去。”
刚说完,就见着刘步宇眼泪汪汪的。
放在太阳穴揉摁的手一下子被他拉下,紧紧握住。“您…您记得我明天要干什么?想不到裴校尉如此重视我,竟然连我一个小小的……”
“去吧,答应我早点睡好吗?”裴逸轩抽出手来,无奈道。
“嗯嗯,裴校尉,您是大好人。我给您准备了惊喜……”
“嗯嗯…快去休息吧。”裴逸轩敷衍地搪塞完,撑着轻飘飘的身子绕开刘步宇走进帐篷。风过草无痕,掀起道道布浪。月色如雪,透过布帘幽幽落在室内。作为一个正六品昭武校尉,裴逸轩的帐篷里可以称得上为寒酸简陋到了极致,就连一向简约的林王也会在账内挂上几幅名家字画。而她的账上什么都没有挂,甚至连个遮挡的屏风都没有,一眼看得到帐篷里的每一个角落。
家具也不多,仅仅在正中央摆了个方正木桌和一张凳子。最里面是一张竹子编制的小床,夏季睡在上面冰冰凉凉极易睡着。竹床不远处摆了一口大木箱子,里面放置姬文菲给她写的信、一些阵法推演的兵书、合身的兵服和趁手的武器。
她打了个酒嗝,伸手捂在嘴巴上哈了一口气。有些得意于常日里爱干净的习惯,嘴里念叨着,“作为一个合格的酒鬼,我就连呼出来的气都不臭……哈哈。”然后晃晃悠悠地走进去,脱了外衫扔到箱子上。在昏暗中借着月色,草草地洗脸刷牙泡脚。
走到床前,她发出咦的一声,自顾自说道“我明明每天都会折好被子的啊?”被酒意的侵蚀下,一向脑聪目明的人连脑袋也变得有些糊涂。“想来是我今日忘记折了?”
裴逸轩脱了鞋子,握着一角被子打算一把掀开躺进去。
目光落在床上的下一秒,动作僵硬固定在半空中。
她刚刚不耐烦听刘步宇废话下去。
他好像……是有提到过……惊喜?
这…他妈就是刘步宇那个马屁精说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