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梦境之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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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窗户外面灰蒙蒙的，有一股寒冷的潮气。我拨开毯子到窗户那儿一看，果然是下雨了。难怪昨天晚上没有月亮。
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我从小最喜欢下雨，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在南方出生，也许是因为北京太干燥，也可能是因为每年的第一场雨昭示着北方春天的来临。窗外的树叶上湿漉漉的，河面上笼罩着一层雾气，我们一路走来的小路，已经模糊地看不清楚。我伸出手去接雨水，自娱自乐了一会儿。
享受了片刻的清闲，我才想起正事儿来。先是掏出手机看时间，现在是早上六点两分，手机上有一堆的未接来电。说来稀奇，我从前还在上学的时候基本上是夜猫子，不到十二点不睡，怎么都管不住自己，在这里从来不定闹钟，但是却可以准时地十点睡觉，六点起床，往往七点就营业。
——他还在熟睡。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离开。我很为难来着。昨天离开店里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已经提前下班了，前天也是跟老顾客都短信通知了情况，今天说什么也要回去继续营业了。人总得挣钱吃饭吧？
可是我又很想等他醒来。我有个私心，希望这一回可以知道他的真实名字。然后也许我们还可以一路回去。但是我又不愿意叫醒他，他已经够累的了。
思忖再三，我还是觉得作为一个杀马特贵族缔造者，我得敬业一点。又是出于私心，我用他的手机拨了自己的号码，然后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大概说明我得回去工作，我不是路痴，叫他不要担心，等等。哦对了，还有问他的名字。
发完短信他还在睡着，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看他的动作，大概是没有那么疼了吧？
本来挺温情的感觉，结果全被肚子的咕咕声破坏了。饿。以往这个时候我都在吃早饭。我一般是自己随便吃点面包牛奶，有时候也到离得近的车站买个鸡蛋灌饼。但是他这里我不熟悉。而随便开人家冰箱拿吃的什么的，想想就让人讨厌。
一切迹象都表明，我是真的得走了。帮他拉好滑开的毯子，我拉开门下了楼。
楼梯是露天的那种，很像是消防的紧急通道。啊，和他工作那地方门口那个挺像的。和不过年代久远，油漆掉的七零八落，长满了锈斑，我一步踩上去，整个梯子都在摇晃。
外面雨下的不大。万幸。
水泥的路面都染成深黑色的了，道路上行人很少，一路上也就看到那么一两个。潮气很重，这时候开始觉得衣服穿得少了，我不由得加快步子跑起来。
回来的路很好认，等我跑到店里的时候，大概四十分钟。我先是把潮乎乎的几张毛爷爷塞回到电视机下面，然后跑到里面小浴室很快地洗了个澡。出来就是打扫卫生，照样七点开店。不过看今天天气，可能也没有多少人，我顿时有点后悔回来早了。
——我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后知后觉呢。
但是后悔也并没有什么用。我只能坐下来，看着手机发呆。
8个未接来电。5个是勇哥打来的，3个是明涵打来的。我发呆的时候，手机又响起来。
“出卖我的爱~~~~你背着我离开~~~~~~~~╮(╯▽╰)╭~~~~”
（居然不是当杀马特遇上洗剪吹是不是有些惊喜呢）
“明涵？”
我赶快捂住耳朵，以防被震碎耳膜。
“杀千刀的你个楚格！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啊！啊？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打电话不接！说是不是背着我偷汉子去了！！”
“...并没有！我哪敢背叛我最亲爱的明涵大姐姐？！”
“少给我来这套，明明就是勾搭男生了，今天我看你招还是不招！”
“冤枉啊啊啊！”
挂了手机之后有点心虚，其实明涵的直觉还是有点...不，是非常准。但是我不能跟她说啊。
好吧，我先不管明涵了。接下来是勇哥。
...勇哥生气真的很可怕啊。他平时就已经很可怕了。
我先做个心理准备。
“嘟嘟嘟——”
“我说下辈子要做你的女人~~~~~~~(⊙v⊙)~~~~”
（没错这是勇哥的手机铃声，和一个一米八浓眉大眼的国字脸单身汉子实在是非...常...般...配...）
我次奥这货的手机铃声为什么会这么接近？！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勇哥...今天起得真早！啊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会有这一天。不要担心我。我早有心理准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的。我...注定无法躲开...
...啪....
唉，这抹布糊的可真准。
我没法向勇哥解释为什么我会彻夜未归。他知道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朋友也仅有他们二人而已。而别的顾客也没有熟到我可以去他们家的地步。
但是我更不能说我是去一个男生家里了。因为下一句他们就会问，他是干什么的，哪个学校，还是在哪儿工作。如果我说了一个谎，接下来一定还要说很多很多的谎。可我一点也不想骗他们。
你让我怎么办？这真是苍天啊大地啊，你咋不长眼啊。
勇哥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废话，勇哥什么时候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他就是一直站着，然后试图用目光让我的良心受到煎熬。
有时候我觉得，勇哥可真像我爹啊。呸，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爹？
这时候我灵感来了。
“勇哥，你记得我是怎么来这儿的？”
勇哥一脸黑。
“不知道，你自己都说了自己不知道。”
“是啊，连我自己都忘了，可见我来的时候情况有多操蛋。”
“所以这跟你失踪有什么关系？”
“勇哥，你看，这不正好最近赚了点钱吗，我就歇了一天，去找火车站台了。指不定自己能想起点什么来呢？”
这个还是有理有据的。还是勇哥跟我说过得，这附近有火车站台，多半都是红皮客车，会在这儿停一会儿。唯一的一个漏洞就是，我并不知道那个站台到底在哪儿。不过这地方就这么点大，一宿总够打来回了吧。
我观察着勇哥脸色，同时做出一副十分正义的眼神。
勇哥跟我对视了一会儿，脸上的黑气慢慢消了。我知道，我这鬼话至少成功了一小会儿。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是啊，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
这样雷人而敷衍的答案我说过很多很多次。勇哥和明涵也默默地接受了很多次。不过，勇哥对于我的来历好像特别执着。
勇哥全名赵勇，明涵全名郭明涵。这两个人说来也很奇怪，我是怎么交上这两个朋友的，我完全没有印象。但是从他们的话里听来，我应该是来到这里之后才认识的他们。
知道这听起来很像什么吧？这感觉简直是游戏里的NPC，系统自带的队友。
但是我不愿意这么去想。我宁可相信，他们对我的关心是真的，就好像我也是真的很依赖他们一样。
勇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走到橱窗边上。外面雨已经停了，但是天色并没有变得明朗，可能一会儿还要下。
这时候我注意到勇哥没有带伞来。他的头发和衣服看起来都有点潮乎乎的。
“楚格。”
“勇哥？”
“我...不知道你的身世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它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和明涵是你的朋友，如果你有一天想要寻找这个答案，我们鼎力相助。”
“...勇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知道，赵勇他是那种特别纯粹的男人，遇到知心的就是朋友，不管过往也不管将来。他就是一直像个大侠一样生活。但是我很没谱。我隐隐觉得我的过去没那么简单，万一我是个失忆的逃犯呢？
（这话我自己都不相信你造吗）
我绝对不能辜负这番好意，如果我的过去真的那么不堪的话，我绝对不愿意让他们陷进去。
尽管这听起来十分凄凉。连朋友都不能拥有的逃犯。那个时候，连谷雨都会鄙视我的。
“怎么，感动的要哭了？”
我抬起头：
“勇哥，你看看我，有没有可能是个逃犯？”
结果我受到了一记鄙视的眼光。
“你全身上下哪儿像个逃犯？你犯了啥？杀人范，抢劫范，盗窃，还是赌博？”
我一脸很无辜的样子：
“强X犯。”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呵呵，承蒙夸奖。”
“行了，看见你安全了，我得走了。”
“诶？你去哪儿？”
“今天还要上班呢。你看看，我还有半小时，得赶一小时的路。”
唉，我这过得，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打开手机看一眼，才发现今天是星期四。
“勇哥，拿上伞，可能还要下雨呢。”
勇哥从门边找出我的雨伞：
“不客气了啊，你看看都是让你给气的，我连伞都忘了拿。走了！”
“慢走啊，勇哥！”
...勇哥真的很像是一个父亲啊。
只是...爸爸...我的爸爸是...
我捂住脑袋,头痛欲裂。
完全...想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梦境之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