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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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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3
  周怀瑾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火了。当他压抑着怒火气把画具全部搬回画室的时候,又发现自己居然丢了那张画。
  虽然掉到草皮上,沾了灰土和杂草,但是今天上午他觉得自己状态格外的好,整幅画作一气呵成——就差点高光了的时候居然被打断了,还被迫拉去丢人现眼地跑步。周怀瑾想到这里,气得踹了一脚调色盒。
  虽然他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待人处事也都温算和有理,总之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事情,郁闷是当然的。
  本来吹着风走回画室,想着再改改那张弄脏的画,阴郁的心情平缓了一些,不料画却丢了。
  周怀瑾正懊恼地想着要不要会操场看看,上课铃却响了起来。
  他只好气喘吁吁的跑回教室,再恍恍惚惚的熬完一节枯燥的英语课,下课铃刚响就像风一样冲下楼找丢失的画了。
  英语课正巧是最后一节,中间有长达两小时的午休时间。周怀瑾便有了充足的时间来找画,可惜他几乎走遍了整个操场也都找不到那张画,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和可惜。
  转念一想下午恰好是专业课,不如趁着今天有手感再画一张。说干就干,他也不嫌麻烦,从三楼画室搬下画具开始写生。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执起笔刷,鬃毛制的扇形笔刷上光滑的卡纸,总会产生一种让人舒适的触感,以纸张为载体,颜料为媒介,笔下煜煜生辉的时候,仿佛万物都在倾听自己抒情。
  但今天仿佛有什么不对头。
  虽说夏日的阳光依旧铺满了整个红色的跑道,树荫缝隙中撒下斑驳的光点仍旧粘滞着夏风的尾巴。但是此刻诺大的操场却空无一人,一派生机勃勃的场景失去了主体,就只是一个巨大的自然蒸笼罢了。
  周怀瑾感到一丝烦躁,那种拿着笔却无从下手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像是剑士抽出了利战剑,力量却使不到剑刃上一样。
  他用笔不断刷着纸胶带的边缘——每次烦躁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这么做。
  胡思乱想着,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体育课的那一幕。
  这个年纪的男孩总喜欢没事找事,喜欢用鲁莽冲动的行为来吸引他人的注意力,享受成为人群焦点的感觉——幼稚。
  周怀瑾如是想着,再回想之前何西种种不讲理的行为,便有种理解了的释然,先前被愚弄的恼怒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看向依旧空无一人的操场,突然间他的右手掌——被那个鲁莽家伙拉扯着跑过步的地方,开始有点发热,就像当时他们掌心摩擦产生的热度一般不断升温,引发起他心底一阵莫名的触动。
  平日里周怀瑾很少和人有肢体接触,也不怎么和人勾肩搭背,基本都是一个人,看上去有些不合群似的孤僻。但其实他心里并不厌恶加入集体和大家一起打打闹闹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融洽的融合进去。
  所以这个何西,就像是第二只跳进守兔人田里的兔子一样,突兀而叫人难忘地,直直闯入了周怀瑾封闭的心,改写了整个守株而不得的故事。
  最终周怀瑾一中午什么都没干成,在太阳底下发了一中午的呆,还忘了吃午饭。当他急冲冲赶到画室的时候才感觉到胃部穿来一阵阵抽搐的疼痛。他翻找了好久才从书包底掏出一颗糖来,匆匆含进嘴里。
  刚安置好画具,就听见周围女生叽叽喳喳的八卦声,“诶我和你说啊,我们学校居然有个基芈佬!”
  “哈?谁啊?”
  “就是那个篮球队的何西啊!今天体育课他们玩大冒险,他拉着一个男生跑了一圈,居然流鼻血了!”
  “真的啊!手牵手吗?”
  “是啊!要是我们班也今天上体育课就好了,好想亲眼看看……”
  周怀瑾本来只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听着这些无孔不入的八卦,但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太对劲了……这怎么听怎么像自己撞着的倒霉事情。
  周怀瑾右眼突突跳了起来,心里感到一阵不安——这事儿还没完啊。
  唯一让他松口气的,大家的注意力似乎都被那个何西给吸引了,自己只成为了他们口中的“一个男生”,并没有引发实质性的注意力。
  但是周怀瑾还是感到一丝不安稳,以至于下午画速写的时候比例老是出错,周围人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开始疑神疑鬼,生怕下一秒就有人跳出来指着他大喊,“哇你就是那个男生!”
  想着想着,忽然间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周怀瑾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猛地站了起来。
  因为速度太快的缘故,他眼前一黑,他以为只是大脑血液循环不过来,等一会儿就过去了,不料眼前渐渐清明起来,视线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后移,直到最后天花板印入了他的眼睛,他的身体也用力地砸向了后方的地板。
  周怀瑾昏厥得太突然了,从站起来到倒下也就用了短短几秒。他倒下时撞击地板的声响在教室里突兀响起,惊得周围同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大家看着面部抽搐、双眼翻白的周怀瑾,鸦雀无声中竟没人敢去前方做些什么。
  就在一个女生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一脸恐慌的女老师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20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人,打破了这个乱局。他半跪在周怀瑾面前,用拇指狠狠掐着他的人中。
  姜屹狠命的掐着周怀瑾的人中,希望疼痛能把他刺激醒。
  如果还醒不来……下一步该怎么做?心肺复苏?但是一切急救措施自己都仅仅在书本上看过,心肺复苏可能会造成肋骨断裂,自己毫无经验,这么鲁莽行事会不会反而……姜屹看着周怀瑾毫无反应的样子,心里纠结得不行。
  正当他下了决定,双手交叉叠在周怀瑾胸口时,周怀瑾终于有了反应,他半睁着双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姜屹立即扶着周怀瑾的肩膀帮他坐起来。
  这会儿周怀瑾眩晕得连站起来都麻烦,却还是努力牵扯着嘴角露出笑容,“有些头晕,谢谢。”
  姜屹看着那轻轻扬起的嘴角,那笑容浅得和主人的面容一般苍白,却传递出一种真情实意的温暖。姜屹不由也露出笑容,“不客气。”
  周围的同学看着周怀瑾终于醒来,不由都舒了一口气,很快有人面带愧疚地去扶他,大概是想弥补自己之前袖手旁观的无义。
  “你这是有什么毛病吗?”姜屹扶着周怀瑾坐下,给他端来一杯热水,“要不要去医务室?”
  “低血糖”,周怀瑾笑了笑,“忘了吃午饭。”
  “低血糖最怕不吃饭了,下回记得吃啊,什么能比身体重要?”姜屹挑了挑眉,大概能想到周怀瑾一定是画画入了迷忘了吃饭,他一直是美术组里最刻苦最痴迷于画画的那个,“我这儿有巧克力,你快拿去吃了。”
  “谢谢。”周怀瑾接过巧克力,刚想站起来去拿纸巾,眼前又一阵短暂的眩晕,他手一抖,巧克力差点掉下去。
  姜屹眼疾手快地帮他拿稳巧克力,左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右手,巧克力被尴尬地团在两人的手心间。
  这时候周围也没什么人了,同学们得知周怀瑾只是低血糖后就放心的回去继续画速写,因而只剩姜屹和周怀瑾俩人。
  周怀瑾被这样紧紧抓着手,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出来,用了点力气却发现挣不动,便有些奇怪地看着姜屹。
  姜屹这时才如梦初醒,猛地松开他的手,垂下的双手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便剥起了巧克力纸,“哦……你快吃吧,看你这样子还是去医务室坐一会儿吧。”
  见周怀瑾想要拒绝,就玩笑道,“哎呀,你也不差这几张速写,回头我给你做模特,补上就成了,身体重要!周大画家!”说着还摆了几个超级夸张的动态,“其实我是伯里曼的弟弟哦。”
  周怀瑾看他生龙活虎的模样,不由扑哧笑出了声,想想确实有点累,也就点了点头,“那我还是去吧。”
  姜屹这人为人处事特别圆滑,几乎是见了谁都能一秒混熟的类型,一张嘴颇有卓别林的风范,句句幽默戳人笑点。
  虽然这才高二刚分艺术文化班,周怀瑾还叫不全班里人的名字,姜屹就已经能和所有人打着哈哈开玩笑了。
  姜屹此刻一张嘴滔滔不绝,段子一个又一个,周怀瑾在被他扶着去医务室的途中就给逗得差点笑岔了气。一上午的阴郁一扫而光。
  走到医务室门口,周怀瑾回头对姜屹摆了摆手,“到了,你快回去上课吧,麻烦你了。”
  “嗯,好,你自己多注意点啊。”姜屹本来还想进去陪他,但见着周怀瑾这人不喜欢麻烦别人,他也就到此为止了,“回头见。”
  “拜拜。”周怀瑾一手扶着门把手,面上笑得灿烂,就连有些病恹恹的脸也跟着那嘴角上扬的弧度煜煜生辉起来。
  但是当他压下门把手,随着医务室的门缓缓打开,里面人的身影也渐渐露了出来的时候,他就再也笑不起来了。
  那在病号座位上翘着二郎腿,带着耳机玩手机,左边的鼻孔里还插着一截白色卫生纸,形象糟糕还毫无自觉,把医务室当作自家房间、即便是一脸惬意放松的表情也掩不住那眉宇间嚣张神色的家伙 ——不是何西还能是谁。
  何西闻声抬头,看见门外一脸纠结加讶异的周怀瑾,居然还很自在地冲着他招起手,“怎么是你啊?”
  周怀瑾侧过脸,挑起一边的眉毛,试图用这个表情来压抑内心的不悦,脑子里只剩“冤家路窄”四个大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