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鹌鹑》唐浅浅

43、第四十章

　　我从茶室出来的时候，见夜幕已经下垂，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仿佛将三山庵笼罩在一片轻烟里，股股脱脱，如同坠人梦境，晚云飘过之后，烟消雾散，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夜晚。

　　方察觉，这一下午与玄寂师太煮茶论道，相谈甚欢，畅饮畅聊之间，竟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五、六个时辰！

　　“佛能洗心，茶能涤性。”此话不假，人生何尝不像一口茶，苦中有甜，甜中是苦，先苦后甘，平淡是它的本色，苦涩是它的历程，清香是它的馈赠。

　　我与师太二人见天色渐晚，才止住了话题，相约明日继续。

　　玄寂师太也是一个性情中人，我自是很喜欢。

　　虽然说，这表面上我与师太年龄上差出一个英悦芳，身之所处也相距甚大，本该风马牛不相及。

　　可烹茶之间，我们竟投缘对意，话语投机，大有相识恨晚之感！

　　师太对佛道悟的通透，对人生之路更是有独到的见解，三言两语却是意味深长，深具禅意。

　　她说好久没遇见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在三山庵相遇，便是与我有缘。

　　这不，才一个下午我们便相处为忘年之交。

　　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厢房的门，见魔头安静的趴在楠木桌案上，睡得香甜……………

　　桌案之上还有一碗斋饭，筷箸端正地摆在上面，只是，碗中的斋食已经凉却了很久，米饭都团成了一坨，没有一点热气。

　　这一天没吃东西，确实我此刻饿得咣当响！！

　　胃里仿佛已经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让我直不起身子来，那种感觉渐渐的蔓延到了全身，四肢无力，气若游丝。

　　我悄悄地低下身，卧坐在桌案的另一面，将碗筷拉到跟前，尽量把声音放低，不吵醒睡着之人，扰人佳梦。

　　可是魔头睡觉好像极轻，虽然我已经尽力做到零噪音，他还是睫毛微微一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身体向后拉伸，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姐姐，中午你怎么没来饭堂吃饭呐？！芳儿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就帮你带回来了一碗，可是…………你怎么才回来呀”英悦芳撅着小嘴，不满地责怪道：“是不是丢下芳儿，自己去玩了！”

　　“没有，只是和住持师太在烹茶。”我夹了一口青菜，放进嘴里，味道很淡，没什么油。

　　本身胃就有点痛，一吃下凉了的饭菜，胃疼的更严重了，我脑门沁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放下筷子，将手抵住胃部

　　魔头连忙把斋饭拉到一边，扯起长长的裙带，给我擦了擦头上的薄汗，紧张的说道：“姐姐，不要再吃这凉饭了，娘说冬日吃凉食会胃痛的！！我们出庵去吃热乎乎的吧！！”

　　见我沉默不语，英悦芳便摆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继续说服道：“芳儿，不爱吃斋饭，没有油腥吃都吃不饱！！姐姐芳儿想吃肉！！！”

　　“没银子没银票没钱。”我一脸苦瓜脸，淡漠的说出关键。

　　谁不想吃肉啊，我也想吃点暖和的饭菜，可是魔头啊………………………咱俩没银子啊！！！！！

　　“这个可不可以？”魔头小声地说道。

　　闻声我抬起头看去，见魔头不知从哪里撤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银票，面值是一千两…………………….！！！！一！！！！！！！千！！！！！！两！！！！！！！！！

　　我窜起身子，一把拿过银票，小心翼翼的在桌子上展平，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是真的银票！！

　　“你哪里来的！！”

　　我一脸神经兮兮地问向魔头，说话间把银票开心的放入荷包。

　　“一直塞在中衣里，有好多，只是一路我嫌膈，将硬的都扔掉了，就漏掉了这么一张纸……………还在衣服里。”魔头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硬的？我想他所说的硬的就是银子吧…………………..

　　魔头竟然爱把银子方中衣里，难怪我给他换裙子的时候没发现……………

　　还有，当日从矜园将练功走火入魔的魔头拐带走，谁会想一个人在自己家园子里练功身上还揣银票………………………………………

　　魔头，就是魔头。

　　非同凡响。

　　“走吧，吃饭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一只腿已经迫不及待地迈出了门框。

　　英悦芳可怜兮兮的脸，瞬间放晴，五光十色的明媚耀人。

　　“好~”说着，便跟随着我，出了三山庵，外出偷吃去了。

　　夜晚，沿街叫卖的小贩已经收摊回家，青州城内行人零星，不似江南夜晚那般灯红酒绿莺燕旖旎，街道上略感清净，我们寻了一处挂着灯笼还在营业的面馆，便走了进去。

　　面馆的占地不大，装潢也非常简朴，但是人还不少，算是热闹的了！

　　“二位姑娘，想吃什么面？”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有什么面！！”魔头兴奋地问道。

　　“姑娘，看墙上的挂牌，那都是小店的面类！”小二指了指我们身旁的墙壁。

　　果然，墙上挂着很多长方形的小木牌子，牌子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面，有牛肉面、打卤面、阳春面、奥灶面还有油泼扯面等等。

　　“出活日当舞，乾坤锅里煮。”

　　呵呵，有趣！

　　除了载着面名的那些小木牌，墙壁上还写着一首打油诗。

　　“一碗奥灶面和牛肉面！快点！”英悦芳戳着筷子，催促小二。

　　小二见着美人估计是饿着了，连忙小跑到后厨外，喊道“一碗奥灶一碗牛肉面嘞————————”

　　“奥灶面是你的？还是牛肉面是我的？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没好气地说。

　　听见我的话，英悦芳挑眉笑开，一脸了然的回应道：“知道了，牛肉面是姐姐的。”

　　“好。”我满意的点点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碗冒着热气，热腾腾的面就被小二摆上了桌。

　　英悦芳乖巧地将牛肉面推到我面前，自己便拾起筷子开始大吃特吃另一碗。

　　我双手先捂了捂热乎乎的面碗，整碗面冒着的热气，有着诱人的香味，夹杂着牛肉、青菜、白面和汤料的清香。

　　见大大的碗里仿佛堆起了一座小山，有红有绿，红的是辣椒，绿的是香菜，还有满满的面条和褐色的牛肉汤。

　　这家面店，也太实在了吧。

　　先喝了一口热汤，暖了暖胃，便开始挑起面条，满足的吃起来，吃下肚去，牛肉、青菜、白面和汤料在胃里翻滚，热乎乎的且又暖暖的，有着奇异的温馨，让我沉醉在这芳香四溢的牛肉面中。

　　吃了一半后，我瞟了一眼英悦芳吃着的奥灶面也不错，卤鸭汤中的精白龙须丝丝分明，面中配的卤鸭肥而不腻，汤色极沉，上面还飘着一层厚厚的红油，看着很香！！

　　我有点后悔了，好像奥灶面比牛肉面要更好吃些啊！

　　魔头抬头正好撞见我期期艾艾的眼神，停下筷子，将我们俩的两碗面对掉了一个位置，继续吃起牛肉面来。

　　我心中了赞叹，这孩子………………真懂事！！！！！！！

　　“小二，结账！！”将面吃得见了底，我打着饱嗝儿将小二喊了过来。

　　“姑娘，您这银票面额太大，您不是为难我们吗，我们小本买卖找不开啊！”小二满脸难色。

　　“……………”我的眉毛竟不自觉地蹙起，脸上微微泛红。

　　我竟忘了这茬…………

　　“不如这样，您往西半里的街角有一家银号，先换了小额的银两，再来付面钱，让那位姑娘在这等。”小二向西指了指，对我说道，生怕我们不付银钱。

　　“好…………………”

　　兜兜折折好一圈子，把我累的够呛，终于把两碗面钱给付了。

　　待我和英悦芳走出面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一路心满意足悠哉地往三山庵走，还不忘抻抻胳膊抻抻腿，当作溜食儿。

　　临近三山庵，我便愣愣的钉在原地，被眼前景象震慑的，脚下像是垂了千斤重石头，震惊得挪不开半步…………….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三山庵所在之处，已经被火光烛天所吞噬！！！！！

　　哭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一切嘈杂的声响在这场大火中扭曲着，渐渐的被湮灭................

　　高涨的火焰如同舌头，舔住就着，一眨眼的时间便化作赤红的巨龙！疯狂舞蹈,随着风势旋转方向,很快串连成一片汪洋的火海，丈余长的火舌舔在若隐若现的房檐上,又接着燃烧起来,只听得屋瓦激烈地爆炸,瓦片急雨冰雹般地满天纷飞,凶猛的火龙扫过之处，便是一片废墟——————————
　　眼前高腾的火焰中仿佛浮现出一个个子不高的老尼姑，圆圆的脸，大眼睛单眼皮，嘴边挂着慈悲而温和的笑，边泡茶边跟我论道：““施主，遇水舍己而成茶饮，是为布施；叶蕴茶香犹如戒香，是为持戒；忍蒸炒酵受挤压揉，是为忍辱….........................和敬清寂茶味一如，是为禅定……………………参禅何必皆山水，灭却心头火自凉。”

　　“玄寂师太！！！！！”

　　待我反应过神来，惊叫出声，迈开大步不顾一切的向那无休无止的骇人火海奔。

　　没跑出一丈，后颈突然一凉，便被人从后面砍晕，在身体倒下那一瞬间，我好似隐隐听到.................

　　“教主，属下等来迟，罪该万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