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戏甄作》wanother

2、初见误终身

　　那是半年前，也就是去年年下，甄家才刚从京城回到这名为拂柳镇的地方。至于说回，自然是因为这里是甄老爷的家乡。这得从甄老爷的爹说起。
　　甄老爷的爹也就是甄欢喜的爷爷小时候读过不少书，原本是从家乡出来打算考举人，落选后不好回家乡，打算次年再考，便一边在京城里一家首饰店帮忙挣点钱糊口一边读书，不想后来屡次不中，倒是得了首饰店老板的女儿的青睐。首饰店老板的夫人早已仙逝，仅留下一个女儿。虽然他没什么身家，却又不少学问，为人也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在店里干得不错，深合老板的意，要是他愿意留在京城他便把店当嫁妆将女儿嫁给他，于是便有了甄老爷。
　　随后甄家便在京城安定了下来，甄家人大概有经商的头脑遗传，甄家生意到了甄老爷甄大少爷这里便很是顺风顺水，尤其是甄家大少爷甄欢喜的哥哥，一张金算盘打得噼里啪啦，银子到了他的手里就只进不出，人称“金算盘”。现在甄家大部分生意都是甄大少爷在经手。甄家还有一点是奇迹，甄家每位老爷都只娶一位夫人，甄夫人及甄家大少奶奶都是出自京城里的小姐，虽不是大户人家，却都念过书，不似一般人家姑娘家目不识丁，把家里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要说唯一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甄欢喜。甄欢喜在甄家是奇葩。
　　甄老爷共只有两个孩子，即甄家大少爷金算盘，甄家小少爷甄欢喜。甄欢喜小金算盘六岁，甄欢喜出生的时候甄家生意很不错，所以才有了欢喜这名，后来甄老爷打算开分店，甄夫人便帮忙，于是甄夫人甄老爷便把一岁多大的甄欢喜交给丫鬟婆子和七岁的金算盘。
　　彼时的金算盘完全就是只泼猴，时刻要蹦跶一下才好，因着他捉弄人的名声，丫鬟婆子都不敢惹他。才刚捉弄完满口之乎者也教书先生的某人正觉无聊，不巧看到一丫鬟正逗自己那小不点弟弟，他似乎突然想到自己是哥哥了，于是嘿嘿笑了两声飞跑了过去，某只欢喜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后的悲惨日子开始了。
　　刚开始，金算盘还惦记着自己哥哥的身份，尽职得摆鬼脸逗得小欢喜咧嘴乐呵。看着这样的金算盘，丫鬟婆子一度很是欣慰以为自己家大少爷终于长大了懂得疼弟弟了，是以安心地做自己的事，让大少爷陪小少爷玩。哪知金算盘看着摇篮里肉嘟嘟的小脸，行动比脑子更快，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在那肥肥的小脸上了，看到那脸因自己的动作变形，某金算盘很是有成就感，于是小欢喜就更倒霉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欢喜都受到金算盘的各种虐待，而且越是反抗金算盘玩得越起劲，直至欢喜见到金算盘就拔腿就跑，金算盘觉得小欢喜没以前有趣了而且金算盘已经开始往金算盘的方向发展了才缓解。而就算缓解，甄欢喜还是养成了做什么都跟金算盘相反的癖好。
　　当然，除了金算盘没事无聊喜欢捉弄小欢喜外，长相性格可爱的小欢喜其实是备受一家子宠爱，甄欢喜的日子还是很惬意的。
　　为了避开金算盘，甄欢喜很喜欢躲在书房里看书，除了金算盘喜欢的算术及经商外，甄欢喜几乎什么书都看，于是甄欢喜成就了甄家唯一一个不会做生意的讨厌经商却还读了书不愿去科考的奇葩，没错，甄欢喜一点都不喜欢做官也不愿天天打算盘。金算盘每每说到这个就很无奈，却也没有什么人逼他，因为除此之外，甄欢喜真的是个好孩子。
　　甄欢喜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去过拂柳镇，只听金算盘说小时候爷爷死的时候去过那里，听甄老爷略带回忆地说那是一个挺美的地方，冬天不会太冷，夏天不会过热，逢春时节到处开满大片大片的桃花，到了秋天也不会荒凉，甄老爷说以后老了就回去养老。
　　不过，甄老爷明明没有老却提出了回拂柳镇，还将所有生意都让金算盘打理，这是甄欢喜没有想到的，甄老爷看着院子里那棵高出院墙许多的大龄柳树树荫下玩耍的小金算盘玄儿和小金算盘的妹妹小柳儿，只喃喃道想家了又道欢喜是不是该成家了，欢喜顿时就溜了。
　　“小欢喜已经二十了，别人家的孩子都会打算盘了”金算盘总是半口都不离算盘。
　　“小叔你再不娶媳妇，媳妇就跟人家跑了”小金算盘总是一副我长大了你还没长大的样子。
　　甄欢喜很忧伤，他也想娶媳妇，他嫂子漂亮又温柔，他哥哥那么皮的人都不舍得他嫂子受半点气，可他在街上看了很久了，没有人比得上自家嫂子的，他已经比不上金算盘了，总不能娶个媳妇还比不上金算盘吧。甄欢喜真的很忧伤，好在家里人不会逼娶自己不喜欢的。
　　不管甄欢喜忧不忧伤，回拂柳镇的日子还是来了，路途较远加上因为打算在年下回家顺便过年，甄老爷准备了不少，两个大马车拉着。甄老爷原本只打算甄夫人与自己一道回去，甄欢喜说想去看看那个桃花盛开的地方，甄老爷也觉得甄欢喜回去看看也好，于是拖上小金算盘，一家子老小在马车嘎吱嘎吱的响声中上路了。
　　当拂柳镇三个大字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甄欢喜只觉得终于活了，几天几夜的马车生活真是够了，就连一直小大人的小金算盘也觉得舒了一口气。
　　从半开的车帘下望出去，眼前的街市虽然不算宽阔却很是热闹，带着本地特有口音的叫卖声很有韵律像一首首回荡在巷子里的地方曲子，满目琳琅的商品摆在街道两边，大概是快要过年的关系，人来人往。叔侄二人正看得起劲，却在这时，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从前面传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甄欢喜觉得旁边的小贩叫卖声似乎突然高涨了许多。
　　“女子来了，女子来了”
　　这呼和声怎么听怎么怪。
　　旁边小金算盘突然拽紧了甄欢喜的衣袖”小叔，你快看，你看前面那个被包围的人，好漂亮，比娘亲还漂亮”，从懂事以来，总是老神在在的小金算盘大概第一次这么失态，双颊通红，小手拉着甄欢喜的衣袖使劲摇晃。
　　甄欢喜立马扬长脖子向前看，他当然知道前面有什么人被围着，奈何自己刚刚的视线被前面人挡住，没看到，此刻听到小金算盘的话，瞬时激动了，脑子里就剩一句话”比娘亲还漂亮”，要知道在小金算盘的眼里，他娘亲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了，能让他蹦出这么句话的人绝对不简单。
　　在甄欢喜脖子快要酸得卡壳的时候，前面的人终于让开了，看清楚被众人环绕在街中的那人的时候，甄欢喜有一瞬间忘了呼吸:女子身材高挑，一袭紫色裙装，腰间除了同色系腰带，别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短笛，此外便再无它物，一头青丝不扎束，就那样随意披散在身后，红唇微呡，眉宇间似有些不耐，旁边两个小厮打扮的孩子正费力抱着一堆礼盒包装的东西，突然那人侧过身与旁边的小厮说了什么，然后转身大步离去。好似有所察觉，那人在离去之前往他这边望了一眼，正好与甄欢喜来不及收回的视线相对，甄欢喜震惊之余正准备假装将视线移开，那人却已然转身离去，随即人群散去。
　　小金算盘回过神来，看到呆愣中的甄欢喜，嚷嚷道：＂小叔小叔，那个大姐姐很漂亮对吧，你把她娶回家好不好？＂甄欢喜只看了小金算盘一眼，出奇的没有接话。
　　谁都不知道的是，这之后，小金算盘的那句话一直在耳边盘旋不断。甄欢喜白天天天往街上跑，一整天一整天地呆在酒楼里，茶馆里，或是沿着小镇到处游走，只为了看那个人一眼，或者与她檫肩而过。可是那人并不是经常出现，听说是邻村的，只有在集市比较热闹或者有什么事情的时候，那人才会过来。甄欢喜变得不再那么关注书而是往街上跑让甄老爷很高兴，但是常常早上欢喜着出去傍晚垂头丧气地回来的甄欢喜让甄老爷很担心，几番打探下，才总算知了其中原委。即便觉得那个出色到招蜂引蝶的女子并不适合自家孩子，还是在甄欢喜的软磨硬泡的坚持下说请人做媒看看，那家人如果不答应也好断了自家孩子的念头。岂料结果出奇的顺利，那家人不但同意了，还答应说时间随意……
　　甄欢喜从来都知道自己一直在做一个梦，所以一直不敢相信，一直都在战战兢兢，直到那人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精心准备的红轿上向自己走来的，红绫将自己与那人连接的那刻，才有了实感。
　　果然还是个梦，且碎得这样彻底。红烛掩映下，有什么自脸庞滑下，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