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素手天枢》沉烟流渚

27、九龙

　　琉璃睁开眼，只觉头晕脑沉，浑身绵软无力，心知自己是在望君亭吹久了，风寒发热。君谟坐在床侧，手里端着一只白瓷碗。熟悉的味道，琉璃皱眉：“银翘散。”
　　君谟道：“不愧是素手天枢，还未看就知道了。”见汤药凉了些，复又吹一口气，一手托着琉璃后枕，“起来喝药了。”琉璃头向后一缩：“连翘、二花、桔梗、薄荷、竹叶、甘草、荆芥、牛蒡子，都是芳香轻宣之品，不宜久煎，这药煎过了。” 翕了翕鼻子又道：“还尽是苦味儿。”说罢紧紧闭着嘴。
　　君谟脸色一手揽着琉璃，一手端着汤药，脸皮微微发红。琉璃随即明了，这服药煎成这个样子，怕是君谟这远庖厨之人动的手吧。咬咬牙，扶着碗一口气灌下去，呛得咳嗽。君谟忙拍着琉璃背心帮她顺气。琉璃用茶漱了口，又吃了君谟递来的蜜饯雪花杏儿，才道：“下次再莫煎这劳什子，我自开了方儿与你。”
　　君谟见琉璃气色好了些，心也略宽：“这银翘散也不算苦药，你还嫌弃？”
　　“别人家是无法才吃这苦药儿，我素手白衣岂需？”说罢硬要君谟取了笔砚来记：“神仙粥：生姜一钱一分，糯米二两，共煮一、二沸，加切碎的连须葱白六钱，待粥将成，加米醋一钱。荆芥粥：荆芥一钱，薄荷五分，淡豆豉一钱，煎煮，沸后５分钟，滤出药汁，去渣，加入粳米二两煮粥。这两样粥里随便挑一样煮了，三五日这病便无大碍了。”君谟这才知原来是以药膳替代。招来一个小厮，叫他找人照方子煮了送来。
　　待小厮低头垂眉出去，琉璃调笑：“原来君大公子不会煮粥。”君谟毫无惭色道：“所以若是君某病了，就有劳姑娘了。——不过琉璃，大夫说你是风寒发热，脉象虚浮，却不至于晕厥，可你为何？”
　　“只是无炭，便以内功温酒罢了，却赶上一阵头晕。”琉璃说得理所当然，混不在意君谟气得发青的脸色。君谟怒道：“你怎生这么不爱惜自己？”手下却轻轻帮她掖紧被角。琉璃闭上眼睛轻轻自语：“君在身侧，琉璃何惧。”君谟看着琉璃倦怠睡颜，浑然忘了要问九龙白玉壶之事。

　　待琉璃转醒时，已是人定时分，荆芥粥热过几次，早已减了药效，君谟叫人重煮，自己靠着床侧睡着了。琉璃微微一动，君谟立即醒来，眼中一道精光，见是琉璃醒来，复转平静。琉璃点头想下床，不妨肩头膝盖一阵疼痛，差点栽下床去，君谟连忙揽住，急切询问。琉璃只道头晕而已。干脆仍是躺下，休息了一会道：“那九龙白玉壶，和夜光杯，都拿回来了罢？”君谟点头，此种物件，若被人看到，免不了有许多麻烦。“这两样酒器，只是豫州瘟疫的诊资而已，不必担心。”君谟恍然大悟，豫州瘟疫，素手白衣名动一时，推辞太医院医正之职不受，飘然离去，为武林奇谈。如此说来，有这两样物件，倒也和常理。
　　那夜光杯，确实是陛下见琉璃喜欢赐予的，但九龙白玉壶，代表九五之尊，岂可轻易赐人？琉璃微微一笑，关节处又隐隐作痛。本来应该好了的，谁知一夜风雪，痹症又犯了，这下子，不知几时得好。
　　上次与君谟分手之时，琉璃并未着急找卞三北，而是回了剑阁。先禀告方寻左与柳千眉婚事，再呈上碧依那枚镶南海明珠的绞银丝簪子，（1）簪柄里记叙了司命楼动向，又与碧姨说了卞三北之事。待到右使下四堂得到碧君命令，不得干预琉璃璇玑之赌约，才前往皇宫。
　　太后唯有一妹，早年也是惊才之人，为国征战西凉，苦寒之地，伤了筋骨，风寒湿三气杂至，到老来得了痹症。（2）痛有定处，每到冬来，疼痛加剧，屈伸不利，为寒痹。琉璃为治此疾，继承父志，习医多年，也只想出一法，以金针引穴，将寒气渡到自己身上，仗着年轻，配以针灸刺穴，或可消除。但老太君不肯，费了好大周折，才迷晕了老太君，施展金针之术，将寒气尽数渡到自己身上。帝王家为表感激，赐了九龙白玉壶，礼同皇室嫡亲。之后，便碰到卞三北盗氤雪玲珑；再之后，便是一路行医济世。也知君谟暗中寻访，但痹症在身，不想相见，始终躲避。直到痹症基本祛除，从鬼堂处得到君谟在天枢门分堂的消息，才来到无锡。本是满心欢喜，却见君谟上元节灯船大散珠翠，一气之下，辗转难眠，平旦时就去了望君亭，一夜风雪，暗自嘲笑。

　　君谟本想留下守夜，琉璃找个借口打发了，夜半起身，也不掌灯，取出随身银针，以平补平泻法先刺主穴阿是，再刺配穴阴陵泉、足三里，大椎、曲池点刺出血；因寒邪偏盛为痛痹，又取肾俞、关元，此乃益火之源，振奋阳气而祛寒邪。（3）
　　君谟敛息站在屋外，直到琉璃复又睡去，才悄声离开。
　　既然你不愿我知，那我便一直不知，直到你愿意告诉我。

　　（1）不记得的看《碧依》
　　（2）《黄帝内经•素问•痹论》：“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之说。
　　（3）这个，穴道是这些穴道，但那个顺序，是我瞎写的……

作者有话说

　　本章是过渡加解释章，下一章有新人物出场，额，出场的还算多吧，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