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其折》薛薛小太阳

51、揭露

　　白悠讥笑一声，接着说：“眼看靖王越来越宠爱女医，靖王妃唯恐有一日自己失而复得的宠爱，会被女医抢走，更害怕女医腹中的孩儿得到靖王的偏爱，威胁到自己一双儿女的地位……”
　　“于是靖王妃便定下一计，她买通了府中的一个侍卫，亲手迷昏了女医，造成了女医与侍卫私通的假象。因为有侍卫的亲口供述，靖王一怒之下认定女医背叛了他，将女医丢给靖王妃，任凭她处置……”
　　白悠停了下来，饮了一口茶，又觑了一眼靖王的反应。
　　靖王的眼睛彻底死死地盯住了面前的桌案，青筋爆现的双手显示了他内心极大的忍耐。
　　“母亲……”听至此，洛世安不敢想象的闭上了眼。以母亲的手段，他完全能预感到下面不是什么好的结局。
　　“靖王因一面之词，放弃了女医，却不知那女医内心有多苦。靖王妃不仅灌她喝下堕胎药，还亲手挑断了她的手筋和脚筋，毁了她的容颜，将她丢于乱巷中痛苦哀嚎。幸亏我白家有一隐居深山、行医救人的族叔，那年他正好回京都探亲，路过乱巷，这才救下了命悬一线的女医。万幸的是女医早就隐约感到靖王妃的敌意，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前吞了保胎丸药。再经我族叔全力施救，总算保住了女医腹中存之不易的胎儿……”
　　“不，母亲不会这样做的，不是这样的……”
　　洛世安有些承受不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残忍如斯，他知母亲一向不能容人，可是她竟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义妹，甚至还是她的恩人？
　　靖王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嘴边溢出苦涩的笑。他信了，他当时真的信了，以为环儿与侍卫私通。他痛恨了她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环儿要背叛他。
　　原来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环儿……

　　痛苦吗？心酸吗？可是还远远不够！
　　白悠想到了夭夭，想到她去了胡地一别三年，觉得看着靖王心痛，真是无比痛快的事。
　　“我族叔带女医回了隐居的灵泉山，用心救治女医母子。怎料，女医身体太虚，再难以支撑下去，七个月时孩子就出世了，女医气竭而死，只留下一个女婴由我族叔抚养长大，取名夭夭……”
　　夭夭，夭夭。靖王默念，原来是他的女儿，他与环儿的女儿。
　　怪不得当年初见，他就能对夭夭心生怜惜，原来是血脉之缘。
　　环儿，灵泉山上的那座荒坟之下，竟然埋葬了环儿！他曾多次徘徊，却从不知道他的环儿就在那座孤坟之下！
　　生死两相隔，相见难相认。老天怎能这般捉弄人？
　　都怪白家，早不告诉他真相，若不然怎会有后来的阴差阳错。靖王敛起痛惜，出言质问：“所以，你白家就刻意引我到灵泉山，让夭夭入我靖王府做奸细？”
　　“哈哈！”听了他的话，白悠嘲讽的大笑，“靖王，你老谋深算久了，就认定所有人都别有用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例外。但是，我今日告诉你，这不是白家的错，而是天意！”
　　白悠手指头顶，直直瞪视靖王，一点点瓦解掉他的镇定，看他眼里有着不甘、不敢承认的悔意，白悠就觉得浑身舒坦。
　　“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老天开眼！五年前，我白家没有刻意安排，是你自己竟误入了灵泉山，见到了夭夭。后来夭夭来京都找我，并非是为了入你府中做奸细。夭夭因为不足月，天生有些痴傻，但她是真心念着你的好，这点靖王应该心知肚明……”
　　是的，当初就是知道那丫头心无恶意，谁对她好她就跟谁亲，所以才真心疼爱她的。难道真是冥冥天意，要让他遇到夭夭？
　　环儿，是你把我召唤进山的吗？环儿，我曾亲手抚过你坟牌，站在你的坟墓前，但我不知道那是你啊……
　　想起灵泉山的短暂时日，靖王悲从中来，但犹自不甘心。
　　“夭夭既然是我的女儿，为何还是背叛了本王，要去帮你？”
　　“因为夭夭恨你！恨靖王府！”
　　白悠一声冷笑：“靖王竟还来问我，若是换做你，你会如何？我要夭夭偷你书信，她虽然人傻，但仍念着你的好。我不得已之下说出她的身世，她这才帮了我……”
　　“我从来就没指望几封书信就扳倒你，大昌靖王不至于这般无用，我就是要你尝尝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滋味，是不是很心痛、很愤恨、很无力？就像万千虫蚊在一点一点噬咬你的心……”
　　这些话埋在心里太久了，终于能说出它们来了。
　　“夭夭拿走书信不是为了白家，是为了让你痛，让你知道什么是心痛！可是没想到啊，”白悠苦笑，“靖王，你真是娶了一位好王妃啊。你没有发现夭夭的眉眼和你很相像吗？你自己不知道吧……”
　　靖王听言，诧异地摸上自己的眉眼，再回想起夭夭的相貌，似乎真的是相像的，他自己竟从没发现过。明明是有机会相认的，他竟然错过了。而今万般懊悔，都于事无补了。
　　夭夭，你既知道我是你的爹爹，为何不告诉我？你当真恨我恨到不愿相认吗？我真的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你啊。
　　靖王强忍痛苦，白悠也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去消化，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靖王自己没认出来，靖王妃倒是早认出来了，或许她只是怀疑。但宁肯错杀，也绝不放过。正是靖王妃买通了乞丐和春香馆的馆主，这才坐实了夭夭的奸细之名，我猜她是怕有一天靖王知道了夭夭的身世，所以早早让靖王对夭夭恨之入骨。后来夭夭回到灵泉山，若非是我一直派人暗中保护，靖王妃早就杀夭夭以除后患了，若不信，靖王大可以回去问问王妃……”
　　原来是她！原来他这一生都被这个妇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想起那年靖王妃带着两个证人指证夭夭，靖王不禁怒从心头起，拳头咯咯作响，巨大的愤怒让他全身震颤。
　　“父王，母亲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为孩儿考虑太多，这才一错再错。父王，请不要降罪母亲……”洛世安哀求。他可以感受到父王的怒火，他身为人子听了都觉得不忍，更何况是一再受骗的父王呢。
　　“起来，别在这里给本王丢脸！”
　　靖□□然起身：“有劳白侍郎的这番故事了，但本王不会感激你，本王与白家迟早要决个生死。”
　　“等一等。”
　　“还有何事？”
　　“当年有人托我还靖王一个物件，我倒忘了，今日正好带在身上，物归原主吧。”
　　白悠自怀里掏出一块锦帕，慢慢展开来，正是当年夭夭托他还给靖王府的金铃手环。
　　这些年他一直带在身上，仿佛是夭夭陪在他身边。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听听铃声，好像那傻丫头叽叽喳喳的在耳边说话。
　　如今，他要娶妻。两人天各一方，再也见不到了，留着这手环徒剩睹物伤怀。
　　靖王瞳孔骤缩，看见这旧物仿佛回到了他亲手为夭夭戴上的那一刻。那时，她的笑声像金铃一般悦耳动听。如今物还在，人已非。
　　“白悠，好！你这一招的确伤到本王了。”
　　靖王惨然一笑，手若举千斤，迟缓地伸出，将那手环抓握在手中，心中腾起万千滋味。生怕再泄露情绪，一声“走”，带着洛世安快步离开。
　　当初明明知道仅凭几封书信根本扳不倒靖王，他还是执拗的利用了夭夭。一次毫不值得的尝试，他就这样失掉了夭夭。
　　如今说出真相，是因为闷在心里太久了，与其自己难受，不如找个人一起难受，顺便看看大昌靖王的痛苦狼狈相。虽然没有预料中那么好，但靖王的反应还不错。
　　夭夭，你还好吗？可有想小悠？小悠想你了……

　　靖王一路沉着脸回王府，长史迎上来。靖王命令：“带王妃来见本王。”
　　长史疑惑地看看世子，出了何事？
　　洛世安神色凝重，不愿多说。
　　很快，靖王妃带着回娘家长住的信阳郡主一起来到了前堂。
　　“跪下！”
　　靖王妃甫一进门，靖王大喝一声。
　　一双儿女都在，四周都是被吓住的下人们。靖王妃强撑着颜面，站着问道：“敢问妾身做了何事，惹得殿下如此大怒？”
　　“做了何事？”靖王气到笑了，“这二十多年来，本王竟然一直被你这个恶毒的妇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拿起手边的茶盏朝着靖王妃狠狠掷了过去。
　　“母亲，小心！”信阳郡主连忙拉了一把靖王妃，乒啷一声，茶盏落地碎了。
　　“父王，母亲做了何事，让你如此大怒？”信阳郡主为母出头。
　　“你问问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母亲！”因为愤怒，靖王颤抖地指向靖王妃，恶狠狠地嘶吼，“二十年前你害了环儿，五年前你又害了夭夭。你还敢在本王面前装得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