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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抗争 ...

  •   暮色四起,宫里的钟声不知道是第几遍响起。白悠跪在余温未散的地砖上。
      他在等,等着一向疼爱他的姑母心软。
      这一刻,白悠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除了一个尊贵的身份,他其实一无所有。他想去保护一个人时,才发现根本做不了任何事,连一个可以相帮的人都找不到。
      尊严是他唯一所剩的筹码,他愿意用这筹码去赌最后一局,只要能救出夭夭,他豁出去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婢走出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殿,又看了看倔强跪着的白悠,摇头叹息一声。
      “郎君,回去吧。太后也有难处,此事她做不了主。宫门要关了,外臣不得逗留宫中。”
      姑母这是拒绝他了?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失望。父亲说的对,谁愿意趟这池浑水呢?
      白悠面如死灰,挣扎着狼狈站起来,麻木酸痛的双腿似万千虫蚁在噬咬。
      他推开想要扶他的宫人,拖着完全不听使唤的腿,迈着无法自控的步伐。膝盖酸麻无力,一个趔趄,他直直扑倒在地上。
      “郎君,可有伤着?”年老的宫婢慌忙上前。
      没有疼痛的感觉,心已经麻木了。
      哈哈!哈哈!白悠肩头抖动,趴在地上疯笑不已。他什么都做不了,卑微到连靖王都不敢得罪。小时候留下的阴影,因为被靖王藐视欺压,让他多年恶梦连连。
      长大了,以为姑母做了太后会不一样,以为有一天他白家可以与靖王抗衡,洗刷多年来渗入骨髓的耻辱,到头来发现根本没有变化,一如多年前无人敢得罪靖王。
      大破胡族,靖王已成大昌第一权臣。即便有太后,他们安国公府也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了。
      “郎君,你没事吧?”宫人们小心翼翼地询问。太后就在殿里,若是让她看到郎君这样,他们铁定会受罚的。
      哈哈……哈哈……
      白悠捶地大笑,手骨撞击着地面。可笑,真的是可笑。他白悠彻头彻尾就是一个笑话,他连成为靖王敌人的资格都没有。他好恨自己的无能!无用!
      如果是孤身一人,他可以义无反顾地冲进靖王府,哪怕救不了夭夭,也不要如此窝囊。
      但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是整个安国公府,他牵连不起那么多人的性命,他不能给靖王抓到打压他们的机会。
      夭夭,夭夭,夭夭……
      白悠扯心扯肺地无声呼唤。
      每喊一声就是心痛,每叫一次就是心碎。
      当初是他做错了,为什么把她牵扯进来?以为用些小聪明小计谋出其不意,根本就是虎口拔牙。他这是自食恶果!
      可是,这恶果不应该是他来承担吗?为什么要这般对夭夭?为什么要将他的傻丫头卖去胡地?
      不,不可以!
      白悠猛然爬起来,他要去找夭夭,找夭夭。
      “郎君,你怎么了?”身宫人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这郎君今日是疯了不成?
      白悠一路疯跑,出了宫门,翻身越上爱马,顾不得等候很久的仆从,穿过街巷,撞翻摊位,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他憋足一口气,想着一个念头,一鼓作气来到了靖王府门外,气喘吁吁地大力拍门。
      “开门,开门!”
      门很快打开了。钱峰带着侍卫一字拦在门前。就知道白悠会来,但没想到他单人匹马的就来了,他们等他很久了。
      “白小郎,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来送死的么?”
      “我来接夭夭走。你们让开。”
      “想闯靖王府,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上!”钱峰一声令下,等待良久的侍卫纷纷抽刀,冲向手无寸铁的白悠。
      白悠从小习武,并不把几个侍卫放在眼里。闪身躲过几人攻击,踹倒近身的侍卫,拳出对方要害,劈手夺过单刀。
      转眼间,侍卫倒的倒伤的伤。剩下几个,被他气势所骇,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白悠步步逼向前,一点点挪近靖王府。侍卫眼睛瞟向钱峰,看他示意。
      有两下子。钱峰心里暗叹,再次下令:“你们一起上。”自他身后涌出一批侍卫,团团围上白悠,刀剑齐闪,开始一场恶斗。
      眼看着白悠势若猛虎,拼力厮杀。钱峰拉弓搭箭,瞄准白悠,几欲待发。
      他受靖王之命,如白家有人敢来闹事,必当街教训。
      “住手!”一声苍老的高喝传来。
      白悠一刀砍落眼前的箭,回头一看,是自家老父骑马而来。
      白启亮不善骑术,甚少骑马,若不是听了下人回报,担心爱子安危,怎会性急之下御马而来。
      “停!”钱峰令下,缠斗的侍卫们纷纷撤回。
      白启亮颤巍巍地在仆人帮助下下了马,上前拉住犹自不甘心的白悠,恳切而无奈地劝阻:“悠儿,莫要胡闹了,回去吧。”
      声音苍老,话透沧桑。白父的声音让白悠气血翻涌的内心渐渐回落。
      “孩子,事情已成定局,回天无力啊。”
      一句实话,再次冲击着白悠的耳膜,发热的头脑开始冷却、平静。
      无力的回头,无力的撒手,无力的后退。刀哐啷落地,震得他的心碎成一瓣瓣的。
      已成定局,已成定局。
      默默地转身,闭上眼睛,掩饰住内心最后的不甘。
      “安国公,我家殿下说了,靖王府不是可以乱来的地方。请国公管好自家人,他日,我等不会手下留情。”
      远远地,他只听到身后靖王府的猖狂之语。

      夭夭像死尸一样一动不动地仰躺着,她不知道外面情形怎么样了,洛世安没有再来看过她。
      他去找小悠了么,小悠知不知道她在这里,小悠一定会来救她的吧。虽然他总是爱欺负自己,可是夭夭从来没有怀疑过,当她真的需要小悠时,他一定会出现的。
      可是,她等啊等,日落日升,没有等到任何人。
      当全身被禁锢着,每一时每一刻都以前所未有的漫长煎熬着她无限放大的艰难等待,她睁着眼数过了三个无眠的夜晚。
      第四天,虚弱不堪的她被婢女们蛮力的拖起来,手脚粗鲁地为她沐浴,换上了血红血红的衣服和鞋袜,又灌了她一碗黑乎乎的汤水,她的脚终于被允许触及地面了,但全身虚软难以站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得不任由婢女们摆弄着她的行动。
      夭夭明白他们还是不放心她,根本没有喂她真正的解药。
      这是靖王的意思,当初在灵泉山上,靖王便知夭夭略懂医术,因此多加防备。
      夭夭听见了门外喜庆的锣鼓声,粗壮的阿婆为她盖上了红盖头,粗糙有力的手握得她胳膊生疼,她却叫不出声来,只能在阿婆的挟持下,如提线人偶般被迫迈出每一步。
      阿婆们左右挟推着她上了轿,又换了马车,她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她开不了口,也没有人跟她说话。躺在铺着锦褥的马车里,听到一大队人马出发的声音。在车轮碌碌的声音里,她困倦的眼皮直打架。
      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努力地保持清醒,她听到有人喊“出城”,原来是从靖王府到了城门,可是出了城又要去哪儿?
      小悠呢?小悠为什么没有来找她?她想见一见小悠,她有好多好多的话,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
      小悠,你再见我一面好不好?我知道你和乐伽一样都看不起我,我知道你们都不想理我,你不想救我没关系,但是你让我走得甘心一点好不好?

      白悠站在城门上,看着远去的车马,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蠢丫头了吧。
      酸涩涌上鼻头,挣扎过,努力过,他还是抓不住他的蠢丫头。
      “白悠,你不舍得她。”轻轻的几个字出自一向言行无状的齐臻之口。今日,他收起往日的浪荡浮夸,专程和白悠一起在城门上,目送载着夭夭的马车远去。
      近在咫尺,却不能擅动分毫;心有不甘,却只能认命低头。白悠的尴尬无奈,他深有感触。从知道消息的那一刻,他就如在梦中难以自醒。
      “早点认识她就好了。怎么就嫁给胡人了?”齐臻失落不已,倍感惋惜。这样的女子,他只见过这一个,偏偏留不住。
      算了,时间久了也就忘了,毕竟没有刻骨铭心。
      倒是白悠看着不对,原来他才是最难过的那一个。掩饰的真好,把他都给骗了。
      “想开点。”齐臻拍拍白悠的肩头,留他一人独自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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