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我的右眼能见鬼（all27）》青空汀雨

8、08 雨女（完）

　　“哈哈，阿纲，”在一阵严肃的沉默之后，山本突然笑了一声，纲吉一脸问号地转过头去，然后。。“我好像起不来了:-D”伤得这么重还谈什么心啊啊啊！
　　在这边仍然手忙脚乱之际，沢田家正处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一直戴着礼帽的里包恩取下了帽子放在一边，正在品茗奈奈妈妈泡的日本茶，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在耐心地等待。他刚刚以“了解学生的全部”为由询问了他这个废柴学生身上唯一的谜团。这场谈话的另一位对象——沢田奈奈正端着茶杯发呆。良久，有点低缓的女声才响了起来——“其实那孩子刚生下来身体一直不太好。”
　　没有注意到里包恩放下杯子若有所思的眼神，奈奈陷入了很久以前的回忆里。
　　那时候两个新手父母几乎被隔几天要发一次烧的小宝宝吓破了胆，从一开始的一晚上起三次到后来的半个晚上不敢合眼，很快两个人记忆变得憔悴不堪。看过的医生也只是说纲吉年纪太小免疫系统太脆弱，要时刻注意，否则迟早会发展成其他的疾病。
　　那时候沢田爸爸请了长假呆在家里帮忙照看儿子，虽然辛苦，但是两个人都坚信着他的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就这样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的把纲吉养到了三岁的时候——“那个晚上，他突然不见了。”奈奈突然握紧了茶杯，清亮的茶水溅出了几许，把她的手背烫红了，但是奈奈的注意力全部被当时的那种绝望感绊住了。
　　“不见了。。是指失踪？”里包恩敲了敲桌面，他记得十一年前的时候，彭格列有一次不大不小的动荡——当时门外顾问组织有许多让人无法理解的行动，现在似乎能够解释一二？
　　“我们找遍了孩子可能会去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我说要报警，阿娜答却说交给他。”奈奈醒过神来，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她的眼里仍然遗留着一个母亲骤然遭逢变故的伤痛和心有余悸。
　　里包恩垂下眼睛，勾了一下卷曲的鬓角：“恐怕是因为未满24小时无法立案的原因吧。”除了这个，还有件事他也很在意，“为什么你们觉得是失踪而不是绑架？”
　　奈奈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那天阿娜答和我带着小纲去了游乐园，他刚刚睡下，我想给他掖下被子，推门进来的时候，床上就没有人了，而且他的拖鞋也不见了。阿娜答认为如果是绑架那个人没必要给小纲穿鞋。”
　　里包恩的眸光一闪，并没有出声打断她——“但是更奇怪的是在我们快要放弃然后报警的时候，小纲突然回来了。就在第二天晚上。”
　　。。。等到给山本包扎完，天色已经晚了。天边的乌云沉沉地带来一阵压迫感，纲吉收拾东西的时候磨蹭了一下，雨就又下了起来。
　　“明明还没到梅雨季节的。。。”他咕哝着拿出早上准备的伞，和山本一起走出校门，小心翼翼地走在一个个水洼之间。纲吉注意到山本的伞很大，而且伞面有点旧的样子，他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这把伞不是你的吧。”山本愣了一下，转了转伞柄，雨水像花一般溅开：“是我爸的，他说这把伞是他的宝贝本来不想给我用的，我跟他说之前把伞送给了一个女生他就完全不在意了哈哈。”
　　纲吉：。。。他干笑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回山本的伞上面，轻轻地自言自语：“真的。。很干净，可能真的是宝贝吧。”这把伞的花色在今天来说虽然过时了，但是它的每一个褶皱都没有褪色，也没有泥点和污渍，足见主人的用心。
　　“那，明天见。”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着谈话，很快就走到了分开的路口。纲吉冲着山本挥了挥手，走出几步远又不经意间回头时，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跟在山本身后。“。。。？！”
　　。。。“那之后他有什么异常情况吗？他为什么每晚要服用等剂量的安定类药物？”里包恩倒是没有对他回来的过程多加关注，因为他的学生此刻在这里已经是个既定的事实了，更重要的是搞清楚现在仍旧缠绕着他的问题的真面目。虽然这些事情他也能从情报人员那里得到，但是细节必然不会像这样清楚。
　　“说起来那孩子刚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很开心地说交到朋友了，但是有一天晚上突然开始大哭，”奈奈眼里满是不解和担忧，“他哭着和我说［大家都死了］，然后就不停地哭着重复这一句话，不管我和阿娜答怎么跟他说［爸爸妈妈在这里哦］都不起作用。”
　　里包恩想了想最近纲吉的状态，他却没有提到某些敏感字眼。奈奈的眼里闪过一道坚决的光：“医生说可能是受到惊吓产生的幻觉，除了吃药只有心理医生才能治疗。我不认为纲吉是医生说的那种情况，但是，他一直哭一直哭真的，太可怜了。”
　　里包恩眼睛一暗：“所以你和家光找到心理医生给他做了催眠，封印了那段记忆。”
　　。。。结束了谈话之后，里包恩心里有点复杂地站在窗前看雨。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学生被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束缚住，但是想要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势必要先解开催眠。到时，纲吉身上发生任何意外都是有可能的。每思及此，里包恩心底居然冒出一点踌蹰。然后又被他狠狠掐灭。就算是他的学生，也无法左右他的想法。原本理应如此，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
　　沢田纲吉，男，14岁，现在正在尾行自己的同龄朋友——山本武中。不要误会！纲吉是个非常健康正常的国中生，只是能看到一点不寻常的东西而已。
　　比如现在正在山本后面徐徐行走的那个眼熟的女生。她身上又换回了初见时的水手服，同样没有打伞，就那样不快不慢地缀在山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纲吉从电线杆旁探出头来，眼见他们要拐弯了，赶紧从这个角落跑到另一个角落藏起来。他的心里充满着矛盾，既希望山本就这样目不斜视地直接回家，又希望他回头看看打破这种诡异的现状。
　　又从藏身地冒出头来时，纲吉却惊讶地发现他们两个不见了！他不可置信地跑出来四下张望了一下，到处都没有人影，连空中游荡的游魂也消失了个干净。
　　纲吉心里充满不祥的预感，他悄悄地紧了紧手里的伞柄，往回跑了几米然后才惊慌失措地发现，两旁的景色居然完全没有变化。
　　他用力平静着情绪，将手伸出搭在旁边的墙面上，果然，没有实感，好像被一层浓稠的水镜挡住了一般。纲吉无奈地缩回了手，默默地在墙角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在能看到鬼的十一年后，连鬼打墙也一起来了吗？
　　他没有后悔因为不放心山本而跟上来，但是却痛恨这样无力的自己。现在，山本已经回家了吗？他有没有发现那个奇怪的跟着他的女生？没关系的吧，山本很强，一定都能解决的。妈妈有没有发现自己还没回家？没用的吧，即使是妈妈也没办法和怪力乱神抗争。
　　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直到他的脚都蹲麻了，纲吉还是陷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无法逃脱。伞也早就扔到了一边，他浑身被雨淋湿，感到又冷又饿。“啊啊，为什么在我已经这么倒霉了的份上雨还下个不停啊——”纲吉小声地嗫嚅着，真是雪上加霜，真的，从刚刚就一直下个不停。。。诶？是吗？
　　他睁着大大的棕色眸子不确定地看着整条街道上细密的雨丝，如果说什么都是静止的，那么，这雨呢？
　　纲吉噌地站了起来，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这雨，很可能就是解决一切的关键！
　　“想不到你能看出来。”一个陌生的空芒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骇了他一大跳。“咿！？——是、是谁？”纲吉跌坐在地，往后缩了几下，不管他刚刚表现的多么正常，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任何非正常现象都能把他打回原形。
　　于是，少年就和后来出现的少女开始了大眼瞪小眼。一双蒙上了泪水的棕色眸子，和另一双也是雾蒙蒙里面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的黑眸，就这样焦灼在一起。最终，纲吉投降地移开了目光，他慌乱地四处乱瞥，却落到了她湿答答地粘在身上的单薄校服上。
　　“你不冷吗？”冲动之下的话语惊呆了两个人，纲吉看到她眉眼震动的样子，恨不得把那句话再吞回去，她很明显不是普通的人类，怎么会有正常的冷热感知，太丢脸了啊>.<
　　女生惊讶的样子打破了她仿佛一潭死水的外表，她张了张唇，轻轻吐出一句：“。。很温暖。”你也很温暖。
　　纲吉停止了瑟瑟发抖的身体反射，他没有听清女孩刚刚的话，只是目光更久地停留在她已经有些青白色的肌肤和完全失去血色的嘴唇上，他咬了咬牙，把手边的伞撑起来递了过去：“不管怎样身体是最重要的，不开心的时候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不然你的家人会伤心的，山本不是送了你一把伞吗？”他细细念叨着，不自觉地就又在末尾加上了吐槽。
　　不过少女完全没有顾忌他的这一次失礼，她呆呆地看着纲吉递过来的手指，有点犹豫地伸手碰上去，然后好像烫到了一般飞快地挪开些许再接住。
　　“咦——”细小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她惊喜地握着手里的伞柄，两只手都攥了上去，紧紧的舍不得放开。
　　真的好温暖。比那个人的伞传来的温度更温暖。
　　A子是一个只会在雨天徘徊的孤魂。大概是死的时候阴雨绵绵的原因，她出现的时候也离不开雨。她几乎忘掉了生前的一切，但是有一种感觉被她深深地记住了。那就是——［好冷］。从指尖开始，冷到了发梢和骨头缝里，整个人都仿佛陷在冰窟里面，爬不出来也沉不进去，开始还能感觉到感觉到虚幻的神经末梢的疼痛感，后来就只是一片空白和虚无的冷。没有其他人，只有她，被抛弃在了这片冰冷的大海里。明明知道如此，却还是在出现的时候期盼着会有什么不同。
　　于是，一旦下雨，她就会出现在有人经过的地方，目送着一个又一个的人直接越过她走远，有时也能守到停下来的脚步，然后，他们会递过来遮雨的东西。在那一瞬间，从那些遮雨的器具上她就能感受到完全不同于冷的温度。
　　那种感觉不管有多么短暂，也让A子上瘾般的沉迷其中。可是很快，它们就会像她一样变得冰冷一片，不管她怎么摩挲，也无济于事。于是，她就会茫然地跟着那个给她雨具的人，期盼着能再次感受到那种毒品一样的温度。但是，没过多久，那个人就死了。变得和她一样冰冷。A子木然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在“雨”里挣扎着不动了，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给我温暖了呢？”
　　后来她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温暖真的很重要，如果全部给了她那么别人就会变得跟她一样。那我就去找看起来拥有很多温暖的那种人，这样的话就算分我一点也不会死了吧？
　　那一天，在雨里和另一个少年大笑着说话的黑发少年就这样进入了她的视野。他笑起来仿佛驱散了整片天空的阴云，在雨里面闪闪发光，温暖的隔着老远她便能感受的到。他注视着身旁的那个少年的眼神好温柔，如果是他，应该能多给她一些温暖吧。
　　。。。“咿？！你怎么了？”少年惊慌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回忆，她茫然地看向那个慌张的少年的眼底——那里有个更小的她，在她脸上蜿蜒着的水流是什么？
　　“你别哭啊，你、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吗，我不会把你跟着他的事告诉山本的！”纲吉头痛地看着那个女生握着伞后没多久就突然泪流满面的样子，她肯定很喜欢山本吧，虽然不太好，但是如果真的要为她保密也不是不行，顶多。。让她不要再尾随山本了QAQ。［另一边的山本：哈秋！(＞人＜;)］
　　A子歪了歪脑袋——哭？那是什么？不过，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伞柄上的温度更温暖了。纲吉终于摸索到了书包里的手帕，他递给她之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擦一擦吧，女孩子哭了之后会不好看的。”
　　女孩拿着手帕的那只手突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平静到僵硬的脸蓦地皱了起来，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越皱越紧直到了狰狞的程度。
　　她整个人缓缓地蹲了下去，把脸埋进了手帕间，慢慢地抖动起了双肩，“唔。。。唔嗯呜呜呜呜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她早就死了！！］［她已经是孤单一个人了啊！］
　　［孤单。］［我好孤单。］［每一天每一天都好孤单。］［每一次下雨每一次下雨都好孤单。］
　　从手帕上传来的温度源源不断地，即使被冰冷的液体浸湿也没有变弱。
　　随手给予的一次帮助，和纯粹毫无目的的关心，带来的绝不会是一样的温度。
　　星星点点的白色光点开始从A子身上溢散出来，这样的变化让纲吉吃了一惊，但是很快他就无暇关注这个了，身边的诡异空间好像在慢慢崩溃，那种一成不变的雨声在渐渐减弱。
　　那个女生已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她的眉眼变得有些模糊，但是不再是那种平静的僵硬，她甚至微微勾了勾嘴角，“谢谢你。”
　　纲吉有点莫名，但是他能感受到另一个个体的心情非常的平和，于是他也回一一笑。那个女孩轻轻地笑出了声：“这个就送给我吧，我不会去再去找你的朋友了。你可以放心了。”她扬了扬手中的手帕，轻快的声音顿了顿：“还有。。之前把你关在雨里，对不起。”
　　然后空间破碎，女孩也就此消失不见。
　　纲吉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然后才回过神来。
　　“阿纲，你怎么在这里？”呼吸不平的熟悉嗓音让他心里一跳，纲吉看到了他之前跟踪的朋友满头大汗地站在自己面前——这要他怎么说？难道要说我刚刚劝了一个你的非人类迷妹不要再做hentai的举动了？=_=
　　山本抓住他的双手晃了晃，手心里的汗让他有些滑不溜手，但是他仍然攥的紧紧的。
　　很热。
　　“你没事就好，因为阿姨居然打电话和我说你没回家，我跑遍了整个并盛，才找到你。^_^”
　　纲吉木木地点点头——他刚刚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是怎么回事啊？！等等，妈妈和山本联系过了，那也就是说——“里包恩？！！”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从他的脖颈间绕过把他往后一拖牢牢地把他困在身后之人的怀里——“蠢纲，你真的长进了，居然敢夜不归宿。^_^”
　　救命啊！明明是和山本一样的笑容，为什么里包恩看起来就这么大魔王啊啊啊啊啊啊啊！！！！
　　差点被吓得灵魂出窍的纲吉没有看到本来背对着他的里包恩之前难看的脸色。然而等他拼命挣脱之后，那个杀手的脸上又是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了。
　　“明天的作业加倍，哦，现在已经是［明天］了。”里包恩淡淡地给自己的学生下了最后通牒，他把手插回口袋里，指尖轻轻地摸了摸，感受到冰冷散去，温度又开始升高，才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蠢纲，对自己的影响力，会不会太大了点？
　　嗯，让他变得不像自己的报酬，得从蠢纲身上找回来。
　　所以说，里包恩，完全是个恶魔。
　　雨女——雨天，一女子立在雨中，如果这时候有男子向她微笑，示意她共用一把伞的话，那她就会永远跟着他。此后，该男子就会一直生活在潮湿的环境中，因为普通人难以抵挡这么重的湿气，所以不久就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