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光》方隅

3、租房2

　　再见林岁时，她手上已没有黑色塑料袋，取而代之的是一串钥匙。
　　蒋澈见到她的第一句便是道谢。
　　“谢谢房东，发工资之后我一定还你。”
　　“我不是房东，只是代理房东事务。他不经常在，租房有事情可以找我。”
　　“谢谢，怎么称呼？”
　　“我姓林。”
　　蒋澈见她并不把全名说出，也不以为意。
　　租屋有三层，每一层都有三间房。林岁领他到二层，打开房间让他看。
　　蒋澈看了一下继续向上伸展的楼梯，问可不可以住三层。
　　“为什么？”
　　“住得高，看得远嘛。”方便看清你家一举一动。
　　林岁神色不变，领着他走上三层，并将这一层的三间房都打开，让他选择。

　　她指向其中一间说：“这间采光比较好，要六百一个月。”蒋澈瞄了一眼方位，不作选择。
　　剩下两间，有一间的浴室门锁坏了，有一间窗户打开不了。他选择了门锁坏了那间。
　　窗户打不开的那间，正对着林岁家。城中村里的楼都特别近，竖起耳朵估计还能听到对话声。
　　林岁听了他的选择，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但是这个小动作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蒋澈的火眼金睛，他嘴角勾起，笑了。
　　林岁问道： “确定了吗？确定了我们需要签订一份合同，然后才能把钥匙交给你。”
　　“确定。”
　　林岁从背包里拿出两份合同。
　　蒋澈快速浏览了合同，没发现问题，签下名字。字很大，字体歪歪扭扭，但是笔画刚劲有力，不算难看。
　　林岁看着合同上的签名，嘴里念出他的名字。
　　“蒋，澈。”
　　“我叫蒋澈，以后麻烦你多多光照。”
　　林岁在委托人处签上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字相比，有点秀气，但是胜在规矩。
　　“对了，明天把你的身份证复印一份给我。”她将钥匙和其中一份合同交给蒋澈。
　　蒋澈瞄了一眼另一个签名，道：“好的。你叫林岁？名字很好听。”
　　“谢谢，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了。今晚可以睡床了，真好。”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说完，林岁便离开。
　　蒋澈看着林岁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呵呵，现在的人啊，有本事的嚣张，没本事的也嚣张，连混偏门的也那么高傲。

　　**
　　林岁回到自己屋子，将合同小心收好，然后到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饭。
　　今晚爸爸应该会开心的，他最喜欢吃虾了。
　　快到七点，林守明到家，林岁正好将虾仁炒蛋摆上桌面。
　　“老叶又留好东西给你了？”林守明和胖师傅挺熟的。他分外感激胖师傅对她女儿的关照。
　　“嗯，今天有虾，洗手吃饭吧。”

　　饭桌上，两人静静吃饭。虾仁炒蛋、芥菜清汤，蒸咸鱼，一桌家常小菜。
　　“爸，对面来了个新住客。”
　　“什么时候的事，之前没听说。”
　　“今天搬进来的，之前在巷子口坐着的……人。”说乞丐不太合适。
　　林守明筷子不停，问道：“那种人也有钱租房子？”
　　林岁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碗里说：“我帮他垫了一个月房租。”
　　林守明眉头微皱，明显不赞同她这种做法：“别随随便便就替不认识的人出头。”

　　林岁听到父亲这样说，也没有太大反应：“反正他已经住进去了。”
　　“叫什么名字，我查一下。”
　　“蒋澈。□□的蒋，清澈的澈。”
　　林守明默默记下名字，没再说话。
　　“爸……”
　　“嗯？”
　　林岁沉默了一下，才说：“没事，多吃点……”
　　林守明看着自己乖巧的闺女，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夹了一块炒鸡蛋放到林岁的饭碗上。这块的虾仁特别多，林岁一直没动它。

　　林岁在厨房洗碗，想起餐桌上没有说出口的话，有些泄气。
　　十八岁的时候，林岁哭着和林守明说让他不要干这行当，她说她怕。
　　林守明考虑到她还小，安抚她说不要怕，出事了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十九岁的时候，林岁拿刀架在自己颈上，逼着林守明离开老鸦。她说她可以养活两人，不需要他再每天在刀尖枪口上过日子。
　　林守明一把夺过刀，扇了她一巴掌。林岁从未见过这样子的父亲，他粗声粗气地骂自己：“你再试试用死威胁我，看看是你死得快还是我死得快！”
　　林岁从下午直到晚上一直跪在厨房里，泣不成声。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焦虑，脑子里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二十岁的时候，林岁梗着脖子站在林守明面前，赤手空拳问：“你是走不了了吧？”
　　林守明平静地回答：“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都能自己考虑。”
　　从此，林岁没再多说一句。

　　**
　　送走林岁之后，蒋澈累得和衣就躺下，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重新睁开眼睛时，窗外已是满天黑暗。看了一眼手机，十点过八分。他随便洗了把脸就出门了。
　　路上买了两个面包，没走两步就解决掉。肚子感觉还是空空的。
　　没关系，找到工作就有工资，还包一餐。再怎么窘迫，也不会再比今日穷苦了。

　　蒋澈绕了一个大圈子，然后闪进一个小巷子里，朝着黑暗越走越深。最后，走到某个公交车总站里。黑暗笼罩着一辆辆摆放整齐的公交车，密密麻麻，狭窄的缝隙乌漆墨黑，缝隙那头透进微黄的灯光。蒋澈七拐八拐地走着，像是进入了一个巨型迷宫。
　　迷宫的那头，一个静静的人影背对着等待。
　　两人坐上公交车，一前一后地坐着。车外的声音似乎非常遥远，传来年轻人打闹的声音，还有偶尔响起高跟鞋走过的踢踏声。

　　“怎么样，那女的有没有怀疑你？”
　　“以我的聪明才智，她怎么会怀疑。”
　　“那就好。老鸦这边没什么大动作，我们需要继续潜伏，搜集情报。”
　　“我租了她旁边的房子，不过没直接租她家正对着的那间。”
　　迪哥点点头道：“一切都要小心，林守明是进刀山趟火海的人，出了名的老狐狸，他的女儿也不要轻视。有任何情况记得通知我。”
　　老鸦是这一带的头号毒贩，而林守明则是他的臂膀，一半渠道都是他在走。这么多年了，羊城几次大的缉毒行动都没能抓到他们，实力反而更加壮大。两人的危险级别，不言而喻。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正事讨论完，迪哥关心一下这个新手的身心状况：“怎么样，新环境还习惯吗？”
　　蒋澈有些愕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不适应。他看了一眼迪哥的后脑勺，还是礼貌地回答：“还习惯，就是比训练的时候还饿。”
　　迪哥是过来人，深明其中的道理。他爽朗地笑了两声，大方地塞了两张红色大钞进蒋澈手里，可是嘴里却说：“我私房钱，省着点用。”
　　蒋澈不好意思要，推拒了一番还是拗不过迪哥的坚持，他只好收下。
　　临走前，迪哥拍了拍蒋澈的肩膀。蒋澈看着迪哥闪亮又坚定的目光，难以忘怀的回忆涌上心头。他好像一下子又回到训练基地，和伙伴们一起流汗留血地在沙场训练。他可以将信任毫无保留地托付给队友，因为后背有值得信赖的他们。
　　他那久违沸腾的血，似乎又开始流动起来。
　　沿着夜色，蒋澈回到不足三十平米、空气浑浊的房间。

　　他掏出一根铁片，悄悄撬开走廊尽头的另一扇门，走了进去。
　　一股灰尘味，一样的空气浑浊。投过窗户看过去，对面房间早已熄灯。
　　蒋澈在黑暗中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觉得胸腔有点憋闷，却无处排解。
　　他想，这里的环境不太好，还是速战速决，尽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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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岁其实是个不太可爱的女孩子……
但是这个不太可爱，却挺戳我萌点的~
前面的，甩个留言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