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光》方隅

17、君子好逑

　　胖师傅鲜少看到两人一起出现，一见到他们就要坐起。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病房，意外地有点搭。
　　“你们俩今天都那么有空？”
　　蒋澈毫不客气地往木凳上一坐，才接过话：“来和你聊天，免得你无聊。”
　　耳边，传来林岁清越的声音：“嫂子，今天没有保温壶。你知道哪里有微波炉吗？”
　　嫂子领着林岁走出病房。蒋澈的眼睛瞄了几眼林岁的背影。
　　胖师傅看着蒋澈，乐呵呵。
　　“笑什么？”蒋澈被他笑得有些发毛。
　　“看上林丫头了？”刚才蒋澈的眼神，当然没逃过胖师傅。那种像是捕猎与诱捕的眼神，男性之间很容易察觉。

　　“不可以吗？”蒋澈不打算遮掩。
　　昨晚他想了一晚，接下来该怎么办。
　　最后，他只想来将计就计这一招。
　　既然已经冲动了，那就让林岁认为他喜欢她，这才合理。
　　而且，他也需要确认。昨晚是冲动，还是其他什么因素影响他的。
　　不论哪一种情况，追求林岁，都是上策。
　　“可以可以，小伙子好眼光。”胖师傅点点头，眼睛笑得眯起。
　　如果餐厅里真能成一对眷侣，也是极好的。
　　“你们在聊什么，挺热烈的。”叶嫂子和林岁端着热汤回来了。
　　“男人之间的事，别问那么多。今天是什么汤？”胖师傅阻断了也嫂子的好奇。
　　“玉米骨头汤。”林岁跟在后面，站在床边。
　　叶嫂子指着蒋澈旁边的凳子说：“坐啊，别客气。”
　　“我站着就好。”林岁不坐。
　　“不会是要减肥吧。你们这些小年轻，老把减肥挂嘴边。”
　　蒋澈看了一眼林岁。她不胖，甚至有一点瘦。小胳膊小腿，不堪重负的样子。

　　两人坐了一会儿，收拾好餐具便一同走出医院，蒋澈指着一条路的方向。
　　“那边有保温壶卖吗？”
　　林岁顿下脚步，看着延展上坡的路，想了一下说：“有的。那边有一间大商场，里面肯定有卖。”
　　“陪我去买吧。我不懂选这些。”
　　“都差不多，价钱不要太便宜的都好用。”
　　“你不买吗？你的也不见了吧。”
　　“蒋澈，”林岁脚步不动，视线看入对方的眼底，似乎想挖出最深的目的问：“你想怎么样？”
　　蒋澈展出招牌笑容道：“我想买保温壶啊。”
　　“你想怎么样？”林岁穷追不舍。
　　蒋澈收起笑容。风从眼前的坡道吹来，吹开他眼前一直紧扣额前的刘海。
　　林岁的样子更加清晰地映入眼底。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岁瞳孔颤抖了一下，眼神几度转化。
　　蒋澈分辨出几种情绪。震惊、质疑、犹豫，最后都融成一片冷漠。
　　那是拒绝的信息。
　　“我不喜欢你。”
　　“你有权拒绝、逃避，但是我会让你看到我的。你逃不掉的，林岁。”
　　蒋澈迎着风，笔直地站在路口中间。他像是一个战士，拿着武器，准备攻城略地。
　　剑尖直指林岁。
　　林岁眼里渗出一丝慌乱。她没有回答蒋澈，退后几步便背过身子跑着离开。
　　直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熙攘街道的那一头，蒋澈才收回视线。
　　他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地强力跳动，似乎连脑袋都带动起来，一下一下似要将人击晕。

　　**
　　林岁几乎是使出全身力气飞奔回家。一进到家门，嗓子干得咳嗽起来。
　　林守明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林岁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警惕地从窗户边往下看。
　　家门前人来人往，没发现可疑人物。
　　“爸，没有人跟踪我。”
　　“真没有？那你怎么跑那么急？”
　　林岁想起蒋澈的话，羞涩得难以开口。不过跑步之后的脸本就泛红，倒让人察觉不出。
　　林守明继续追问，似是问不到理由不罢休。
　　“爸，别问了。真不是你的事。”
　　林守明站到林岁面前，秃鹫一样的眼神盯着女儿，一字一句问：“现在就说，细节都不能错过。”

　　林岁最讨厌父亲这种眼神，好像身边的人都是居心不良，都是要谋害他一样。这种感觉像紧箍咒一样，不时折磨着林岁的心。
　　她理解，却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憎恨，让她痛不欲生。
　　“真，没，有。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说完，林岁重新出门。这次，她不知道要去向哪里了。
　　蒋澈掏钱买了两个最贵的保温壶，随便扔在家里后，便走到走廊尽头的出租屋里，继续每天的侦查任务。
　　对面厨房里的男人打了很多个电话，但是都没有人接听。蒋澈盯了许久，却没有发现林岁的身影，也没发现林守明有互动痕迹。
　　房子里只有林守明。那林岁去哪了？
　　他奇怪，林岁明明往家里的方向跑，应该早回家了。为什么不在呢？
　　晚饭过后，不到十一点，林家的房子熄灯了，漆黑一片。
　　林岁还未回来，蒋澈的心有些焦虑。
　　直到深夜快十二点，蒋澈才见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地走到屋前，然后林家的灯又亮起来。

　　林岁这段时间去哪儿了？蒋澈无从得知。
　　他需要更多的消息、更多证据，这样才能更早地抓捕老鸦和林守明。可是要找到线索，谈何容易。
　　林守明除了运动和买菜，一般都在家里。蒋澈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人际交往。林岁那边还是不松口，无迹可寻。
　　他想快点离开这里。
　　如果迟了，也许就离不开了。

　　**
　　第二天一早，林岁热了牛奶，煮了三只鸡蛋。她吃了一只。
　　出门前，林守明从房间里走出。
　　“上班了？”
　　“嗯。”
　　两人都不提昨天的那场生气。林守明也不追问林岁的去处。
　　“最近有生意，小心点。”
　　“知道了。”林岁挂上小包就出门了。

　　林守明的视线从林岁的背影收回，就看到柜子上的照片。
　　一家三口，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一脸无忧。
　　年少时鬼灵精的林岁，就在他看不到的时间里，变成木偶一般。
　　不敢说，不敢笑，不敢哭。
　　林守明用力搓了一下鼻头，有点酸。
　　即使知道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是他依然忍不住后悔。
　　不知道是谁说“世界上没有后悔药”。道理都懂，但不是谁都可以对曾经的遗憾和错误释然。
　　他的过往，像是红铁烙在背上的刺青。
　　他的一念之差，牵连了两位他这辈子最珍惜的人。
　　除非将皮肤撕掉，除非脱胎换骨，否则谁能重新开始。

　　**
　　蒋澈将新买来的其中一个保温壶递给林岁。
　　“这是你的。”
　　“你没有欠我保温壶。”
　　“你不也要买吗？顺便而已。”
　　“那我还你钱。多少？”林岁伸手拿过自己的小包，准备掏钱。
　　“还毛线。”
　　“要钱还是要壶？”林岁就像是一头犟得不得了的牛，根本摁不下头。
　　蒋澈心里一阵烦闷，觉得林岁一点都不可爱，可是心里该死地想她收下这个保温壶。
　　“你爱要不要。不要就丢了。”
　　说完，蒋澈抱着一肚子火走进厨房，不再理会林岁。

　　徐佳佳见两人不欢而散，好奇地凑到林岁旁边。
　　“林岁，你和澈哥吵架了？”
　　林岁想起徐佳佳喜欢蒋澈，全身不自在起来。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回答：“没有吵架。”
　　“我看他刚才的脸色不太好，你们之间是有什么矛盾吧？”
　　“你问他吧。”林岁锁上钱柜，拿起账本进入胖师傅的办公室。

　　徐佳佳直觉觉得，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是对蒋澈有非分之想，但是也不是非他不可。
　　林岁那么漂亮，性格虽然不太热情，但其实心很软。她挺喜欢林岁的。所以蒋澈喜欢她，也不是不可能。
　　那她应该坚持喜欢下去，还是帮助蒋澈追求林岁呢？
　　徐佳佳托腮叹了一口气，惆怅。这个问题，怎么那么难回答。
　　接下来的一个月，蒋澈和林岁都好像看不到对方一样。在一个餐厅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除了工作需要之外，一句话闲话都不说。
　　胖师傅在叶嫂子的帮忙下，坐着轮椅回到餐厅。整个餐厅里都沸腾起来！
　　胖师傅表示，他也休息得够久了。虽然还没痊愈，但是他要回来餐厅主持大局。
　　因为端午节快要到了。
　　胖师傅餐厅端午节都会自己做粽子卖。因为真材实料，附近很多街坊邻里都会在他这里买。甚至一些办公室会来订购一批粽子。怎么说，也是一笔收入，胖师傅怎么能错过。
　　即使今年他不能亲自上手，他也要在一旁看着才安心。
　　“今年我不在，小伙子你来替我。”胖师傅手指着蒋澈。
　　“我不会包粽子。”蒋澈两手摊开，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我在一旁教你。你那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胖师傅一点都不担心蒋澈会砸了招牌。
　　蒋澈拱手相敬：“那就拜托胖师傅了。”
　　林岁拿着记录本，对着里面的内容念：“还有五天就端午节了。有五位顾客预订粽子，说都要在端午节取。他们总共订购了一百零三只粽子。”
　　徐佳佳听到数字，点点头很满意：“比上一年多了，看来胖师傅的名头更加响当当了。”
　　林岁合上记录本说：“上一年，我们普通散客卖出了五六百只。要按这个数做吗？”
　　胖师傅大手一挥道：“在这个预算上再加两百只。端午节卖不完，就当员工福利送你们。”
　　蒋澈听出门道，反驳道：“那卖完了，我们就没员工福利了。”
　　“哈哈哈，就你机灵。要是卖完了，每人工资发一百当过节费。”
　　“哟呵！”众人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大卖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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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我说，追女孩这么含蓄，得追到什么时候……
亲妈看不过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