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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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当空，夜深静溢，只剩远方几声狗吠和近窗几段蛐鸣。上官井借着时不时跃动两下的油灯，仔细而又缓慢地保养着他的爱枪--一把汉阳十七式驳壳枪。说起来这把驳壳枪还是上官井在南方学成出师时，他二伯随手扔给他作为出师奖赏的“破玩意儿”。尽管早已习惯这不着调的二伯总将“破”字挂嘴边，可当他知道这是民国首批仿德国毛瑟□□国产货时，他还是被惊到了。本来就枪不离身，这下更是爱不释手。他甚至还给这玩意取了个名儿，就叫“十七”。每天对十七的保养是必不可少的，在战前更是要无比用心。下管、除渣、上油、拼装，一系列流程一丝不苟地完成后，上官井才提起灯罩压了压明亮的火光，抿了口茶，朗声道：“进来吧。”
上官井早就注意到从他擦枪开始，门外边站着个人儿，时而左右走动，一会停住仿佛要叩门，一会又迟疑地缩了回去。听着轻盈的脚步声，上官井不用思考也能猜出是谁，可他偏不想开口，一来他手头有重要的活儿要干，二来他实在是想报这几日被迫早起之痛。硬是等到人家快要离开时，上官井才出声将人留住，不得不说咱井爷有时实在是拥有令人哭笑不得的幼稚。
推门而进的青依还是一身白裳，长束的长发更显着装的爽朗。上官井将抢别在腰带子上，又是双手叠在脑袋后，微抬起下巴，看他。青依直直地站在那儿却不见在门外时的踟蹰。
“你要走了？”“嗯。”
“我是来道歉的。”
“......嗯？”上官井微微呛了一下，把就挂嘴边的“我很快回来”慌忙咽下，这家伙说话怎的没点逻辑，下一句不该是“你什么时候回来”才对的吗？真是......
“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京剧。”上官井直起腰，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心里不禁嘀咕，其实也没有多不喜欢吧，听不懂而已啊。看着青依轻咬下唇的模样，咱井爷倒是忘了当初是谁一听到戏曲就板着张闭厥脸的？“其实也没什么。你唱得......挺好的。不过......”
“不过什么？”青依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仿佛前句上官井绞尽脑汁才憋出来的赞美让他欣喜万分。
“呃......你能别这么早起么？”俊脸在那么一瞬有些许扭曲。青依勾了勾嘴角，轻声应道：“我知道了。”倾身作了个揖，转身便要离开，踏出门槛一步又停住，转身回望上官井那双未曾离开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
屋内之人轻勾的嘴角随着渐合的门缝缓缓消失，而留在青依脑海中那人眼里淡淡的笑意却始终挥之不去。
清晨，东方未吐白。上官井无奈地拍了拍叠成豆腐块的被褥，叹了口气。为何......我还是这么早醒。只剩鸟叫和蝉鸣的院子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上官井晃了晃脑袋，却始终没想起缺了啥，直到在拐角的竹林里撞见了青依。
青依这回一改平日的清淡素白，着了一身艳红的戏服，袖末裙尾皆绣上了银丝，显得分外华贵，脸上却只是勾了细眉。轻盈的身形在林间跃动，抬腿、勾臂、捻指，一举一动间无不呈现属于女子应有的柔美，可眼神却偏偏透着男子本有的气概。实在是......令人着迷。只是眼前的妙人儿口唇微张，却未吐丝毫生息，竟让人无故生出几分遗憾。
青依正默念着唱词，这一回头，瞧见上官井半靠在走廊的石柱上，正皱着眉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惊一晃神差点撞竹子上去。这身形一乱，上官井也就回过神来，舒了眉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继续向膳房走去。在路过仍呆站在竹子旁的青依时，上官井顿了一下，面露纠结，却还是说了句：
“以后，还是唱出来吧。”说罢便快步离开。
一时被惊到的青依闻声转过身去，却只看到上官井匆匆离去的背影，还有耳尖一点未散尽的嫣红，好似竹端微露的朝阳般迷人可爱。
“井爷。”
“嗯。”上官井压了压帽檐，接过管家递来的缰绳，拍拍战马的长脸，牵至院门前，却是蓦然回首，朝着静站一旁的红衣人儿轻轻点了点头，一个潇洒的翻身，跃上骏马，一勒缰绳，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