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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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娘？林娘？”青依手捻着饰物四处呼唤着平日演出前为他梳妆打扮的老妈子。往常总是林大妈催促青依装扮，今个儿是怎的回事？“哟，我的少爷，您还在这做什么？这都快开场了，怎的还没打扮？”碰巧在楼道里碰到不知为何事急得焦头烂额的管事。“诶！李管事请稍等片刻，你可知林娘去哪了？”尽管不想打扰行色匆匆的李管事，青依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得，原来您还不知道呀？林姨今个就回老家去了！”突然，李管事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惊恐的神色，压低嗓音，凑到了青依面前，“林姨那个村，您是知道的吧，离贼山近着呢！我们平日早劝她赶紧将家室搬入京城，她偏舍不得那几寸破地儿，现在好了，前两天她唯一的闺女被山贼给掠了！她当家的老爷子连忙带着全副身家赶上山去救，您猜怎么着？”李管事像是需要长吸一口气才能积攒足够的力气讲话说完，“老爷子赶上山的当天晚上，村里打更人便在林家院前发现一个裹得严实的包裹，正是老爷子带上山的那个，好奇之下打更人打开一看，是......是具碎尸啊，正是老爷子......您说这，钱财散尽，闺女没找着又丢了性命，连全尸都不留呐！林姨今早一听消息，这不连忙赶回去了。这群恶贼！狠呐！唉！”管事皱起张脸，摇着头又匆匆离去，只留下眉头紧蹙的青依，不见有过多的神情，捏着饰物的指尖却早已泛白。恼怒又能怎样呢？我......无能为力。
“在轿中只觉天昏地暗，耳边厢，风声断，雨声喧，雷声乱，乐声阑珊，人声呐喊，都道是大雨倾天......【注②】”
“好！唱得好！”突如其来的喝彩仿佛破了观戏不语这一不成文的规矩，被惊醒的众人顿时齐齐望向令人反感的声源，却在看到那张张扬跋扈的脸时猛地收缩回去，生怕引来发声之人的注意，有的观客甚至已经打算悄悄离场，远离这个随时都可能成为是非之地的地方。
那人倒是一脸坦然，丝毫不介意众人的目光，大笑一声后，俯身与雅桌旁的另一人高声谈笑：“兄弟你瞧，这台上的美人儿咋样？”“嗯......好。”被问之人的装束倒是不常见，整套笔直笔直的西装，鼻梁上还架着单片镜儿，垂着条银链揣进了西装的上衣口袋。这服饰是够洋气的，可惜这人嘛，长得好比一根长蔫的萝卜，缩在西装里似的。
“青依！赶紧的！来爷这伺候着，有的是奖赏！”这会，台上的戏也停了，粉墨下的青依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身形不动，就定在那儿了。“青......青依，哟，我的少爷诶，你倒是去啊！快去啊......我们都会没命的！”李管事站在台下急得满头大汗，连声示意台上的青依，可别忤逆了那个家伙。在那人笑容即将消失的那一刻，青依还是动了，缓缓又不失婀娜地朝雅座走去。
“沅旅长。”青依漫步踱到此人跟前淡淡的直视着两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情Ω欲，借着倾身行礼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沅旅长企图揽腰的手。不顾沅旅长笑容渐敛，青依却是不紧不慢地端起酒壶往两人杯里倒，低声劝起酒来。
要说这沅长天还真不是个东西，仗着自个是沅大帅，也就是当年南边来的兵痞头子的小儿子，就整日胡作非为，有他在的地方绝对不得安生。从前他老子在时还有个人压着他，这不他老子刚死没多久，这欺良压善的本领变本加厉起来。别人看在他老子的份上叫他声旅长，嘿，他还真上天了！不过这另一位客人也当真奇怪，都灌了这么久了，除了听过他说一个“好”字，就再无他言，哪怕沅长天在一旁唧唧歪歪地说个不停，也只见点头或摇头示意，未曾言语。
正当青依暗中观察这奇怪的客人时，那蔫萝卜却一把抓住青依的手，转眼就想往怀里拉去。青依看着柔弱，可那都是身为花旦该演出来的，本质上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哪有这么容易被带倒，手劲一发，手便挣脱出来了。“啪！”蔫萝卜眉毛倒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只手直指青依。青依却丝毫不惧，反倒是轻撩落肩头上的发丝，转身对沅长天道：“沅旅长，真不好意思，奴家是上官师长的人呢。”刚想叱呵青依别不识好歹的沅长天一听，脸都绿了。
世人都知道上官井和沅长天不对眼儿，大概在南方时便如此，后来尚本命坐上司令了，有才有能的上官井自然受到赏识，提拔成了尚本命麾下的得力大将，而沅长天前头也说了，仗着他老子才坐上个旅长的位儿。上官井向来看不惯沅长天草菅人命，扰国扰民的性子，有几次事情闹得太大，上官井直接就上书请求尚司令把沅长天的官儿撤了，可尚本命有自个的考虑啊，这官位南北的人都得有，不然容易滋生内讧，更何况这沅长天的身份摆着那呢，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这请求自然就不了了之，就为这事上官井差点和尚司令闹翻，气得尚司令直拍桌子叹大气。不过也为此给上官井下放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权力--等沅长天他老子死后，在不被人知晓的情况下随便揍，留口气就成。此后在开集体会议时，每每见着沅长天面青鼻肿地出席，也总能见着上官井阴测测的笑容。
说实在的，沅长天这人就是欺软怕硬，本来官就不够人家上官井大，平日里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动，每回都是自个争得面红耳赤，他倒好，翘着个二郎腿，一个白眼，一声冷哼，满脸云淡风轻，这叫一个憋屈，却又无可奈何。这会一听“上官师长”的名头，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压下蔫萝卜的手，一面拍着背帮着顺顺气，一面低声道：“这戏子咱还碰不得，等大事成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嘛，哈哈哈。青依！你再去拿壶好酒来！”青依含笑离开，刚将门掩上却听到房内传出一声怒喝：“八嘎！”“嘘，您小声点......”青依顿时冷汗浸出，连忙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强迫自己走慢些，直到拐过楼道，几乎要跑起来。
竟然是东洋人！谁不知道尚司令平生最憎的便是东洋人！据说当年尚母便是被东洋人惨害。在尚司令上任的第一天便公布在其管辖范围内不允许与东洋有任何交集，也只是前几年不敌民意才勉强开放大连一个港口作为交易地点，并且勒令只许货入不许人进。这下竟有个东洋人堂而皇之地入到京城听戏，本是令人吃惊，更何况和尚司令麾下的人一块！站在阴冷的酒窖冷静下来后，青依直觉此事非同小可，但要通知谁才......顿时青依脑海浮现出一张俊俏的侧脸，怕是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青依将取好的酒交付给一个小二后，便拿了把油纸伞匆匆离开。
此刻，夜已深，大雨滂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端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