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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言戈手托着下巴,盘坐在羊毛毯上,百般无趣地看着熹微和谨邡来回来去地搬东西。言戈叹了口气。他俩人做这样无聊透顶的顽童般把戏,已经好几日了。
      起先放在楼下的茶和器具,被熹微一股脑丢到庭院里。随后熹微下了一趟山,带回一大堆酿酒的器具,一样一样摆在原先的位置,全然将别院当做了自己的地方。
      言戈想要表达这屋子现今是自己在住,结果换来熹微一记白眼。幽幽道;“你师父要我管教你,而我一度认为女孩子家家还是不要看些奇奇怪怪的书才好。”
      言戈识相地缄口,默默上楼,将书藏起来几本。
      谨邡来时看见被熹微丢在外面的器具忽然悲怆地一咧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嚷着丢不得。
      熹微掏出帕子,拭去谨邡眼角的泪痕,娇纵地一笑,大有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躲在远处,隔岸观火的言戈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谨邡悲愤地爬起来,也没顾衣衫上的泥土,就冲进屋里,作势去搬熹微的东西。熹微哪里肯,二人便动起手来。
      言戈找来一碟糖渍杏肉,坐在二楼楼梯上,看二人打得鸡飞狗跳。
      虽然谨邡的功夫远远不及熹微,人也憨直没有熹微会用些小手段。可谨邡死死缠住熹微,怎么也不肯认输,大有一番韧劲。
      言戈将一碟子杏肉吃完,他二人还在纠缠。最终还是熹微受不了谨邡死缠烂打,一甩手,随他了。
      谨邡咧嘴一笑,也不顾一脸的淤青,挽起袖子往屋外搬东西,熹微跟在他后面。谨邡刚把蒸酒糟的蒸屉搬出去,熹微就又搬了回来。二人从早上搬到夜幕初上,第二日清晨又继续,乐此不疲。
      别院的杏肉都被言戈这几日吃完了,只好枯坐在羊毛毯上,看着忙碌的两个人发呆。言戈叹了口气,熹微不是师父派来,教习自己的吗?结果半个字也没教,只知道胡闹。
      熹微来武夷山的第一日夜里,言戈将他拦在别院门外,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进来。
      月色下的熹微,目光里少了白日的犀利,仿佛有什么东西氤氲在眼眶上,一身红衣显得身形单薄。
      凉气侵入肌肤,言戈不禁打了个冷战。
      熹微像个迷了路的孩童,眉眼里带有几分委屈。言戈心一软,紧推院门的手松了下来,转瞬又握紧,用把锁,锁住院门。指着熹微,故作凶恶道;“你不许进来,否则我敲断你的腿!”
      熹微含笑道;“你若不想我进来,我一定不会乱闯。武夷山晚上的湿气重得很,莫要着凉,快些进去吧!”
      言戈如何,也无法将眼前温润如玉的熹微与白日飞扬跋扈的红衣公子重合成一个人。言戈嘴唇嗫嚅,略做踌躇后道;“你不妨去住谨邡那里,我是不会让你进来的。”
      “我晓得,你去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别院内,言戈从梦中惊醒。乌鸦凄哀的叫声一遍遍回荡在耳边,即便已经醒来,可那声声嘶鸣,硬生生将言戈扯回敦煌的城门下,成片的乌鸦遮蔽了太阳,腐朽的尸臭味道久散不去。
      言戈披了衣裳,走至露台,取下驼铃死死抱在怀里。晚风吹得白纱纷飞,站在院外的人并没有离去。言戈在露台上,望着着月光下的红衣男子,他究竟为什么待自己那么好?
      言戈在露台站了一整夜,直到清晨,曦霞点染,水雾升腾,才翩然下楼。
      雾气中的熹微,猎猎红衣,如流连在烟波浩渺中,超逸绝俗。
      言戈长发并未梳起,散在背后,一身白衣略显瘦弱,隔着院门恬静一笑,“此后同我住在别院吧。”

      回想往事的言戈狠狠敲了一记自己的头,撇了一眼正在一旁掐着腰,像个市井泼皮一般对谨邡唠唠叨叨,指手画脚的熹微。
      先前怎么就没看清他的真面目呢!才一搬进来,熹微就卸下了自己楚楚可怜的面具,不是使唤言戈,就是和言戈吵嘴。常常将陆修静挂在嘴上,威胁言戈。言戈跑去找师傅告状,结果师父和自己打哈哈,对熹微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几日熹微又要大刀阔斧改造别院,不光唠唠叨叨这里不好看,那里不实用,还画了一张图,楼下的制茶器具就是他的第一步。
      言戈冷哼,熹微你胡作非为的日子结束了!默默给谨邡投去鼓励的眼神。谨邡收到鼓励,原本只扛了口锅,又空出一只手多拿了个竹簸。
      言戈伸了个懒腰,决定起身去山里转转。有弟子说二哥此时在石沼青莲亭,便去找他。
      李止岸恰时在抚琴,白衣如练,衣袂飘拂。又逢沼畔梨花,花期将过,落英缤纷,瑟瑟如雪,漱漱下落。
      言戈不忍心打破这样的美景,站在远处不肯进前,不知不觉李止岸一曲终了,花瓣落了言戈一身。
      “来了怎么不肯过来?”
      言戈随意坐在李止岸身侧,笑意盈盈。
      “这是什么曲子?和着梨花甚是好听。”
      李止岸垂着眼睑,收起了琴。
      “昆山玉碎。”
      言戈诧异道;“这曲子是谁人写的?配上这名字更是妙极了!”
      “故人罢了,阿戈你怎么会来?”
      “熹微和谨邡在别院闹得很,我出来逛逛。从前在敦煌从未见过如此美的花林,早就想来瞧瞧,拖至今日,花期已过。”
      李止岸道;“原本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万古长留。容颜易老,花容易逝。世事还要看淡些,要放在心上的东西很多,容不下一场梨花雨。”
      “这是你来中原后学到的?还记得儿时你同我说吗?只想守住挂念的人头顶的一轮山月。”
      李止岸冁然而笑。
      “若是可以留驻四海,宇内八荒。阿戈...为你留住一轮山月岂不轻易?”
      言戈垂着头,默不作答。
      李止岸问道;“来中原之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言戈信手抚弄衣摆,也不抬头道;“我想守住阿萤的一轮山月。若是从前的阿萤,想要的或许只是,青山白水,岁月静好。而如今,怕是不止这些,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
      阿萤曾说,要以天下聘。如今局势对他十分不利,虽然太后视他如己出,皇帝也待他亲如手足,可伴君如伴虎,几位王爷已经死于皇帝的猜忌,难保皇帝不会怀疑他。湘东王看似尽得陛下亲睐,颇得圣眷。实则如履薄冰,岌岌可危。”
      李止岸点头,道;“的确如你所说,王爷如今也只有韬光养晦,静待时机。现在的宋国,看似富硕,实则内强中干。陛下荒淫无度,天下早已怨声载道,百姓重徭富税,苦不堪言,而北魏又虎视眈眈。举天下之大为,响黎民之心愿。才是民心所向,而如今时机还未成熟。”
      言戈道;“朝廷中,还有几位权臣党羽,怕如今苦撑宋国的就是他们了。”
      李止岸看着言戈,面露赞许。
      “想不到你才来中原几日,已经将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言戈道;“你是懂我的,我最是讨厌阿爹和你满脑子都是朝堂的事。可既然命运让我与阿萤重逢,我便要助阿萤达成心愿。纵使我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
      李止岸道;“刘彧他并非需要你的帮助,我接你来武夷山也是想护你周全,不是让你去陪刘彧九死一生的。若你真心喜欢他,他坐拥天下之日,我定要他封你为后。”
      言戈笑道;“我是和阿爹在马背上,刀枪里长大的。我若爱一个人,不是躲在他的羽翼下,而是同他共抵风雨。”
      李止岸伸出手,轻敲言戈额头,宠溺道;“是我想错你了,以后你的事,我断不会再干涉,怕你也不屑我的保护。”
      言戈吃痛,向后一闪身,一把攥住李止岸的衣襟,神色凝重地问道;“你是个不甘受人约束的人,与刘彧结盟,你究竟想的是什么?若是想窃取宋国的权利无异于...”
      “与虎谋皮。”李止岸痴痴地笑。
      “你竟然想我是奸佞小人,利用刘彧?我们不过是为了利益暂时互相帮助罢了,刘彧早已不是你认识的刘彧了,阿戈你看轻他了。”
      言戈苦笑。
      “我宁愿他不是如今的他。”
      “住在武夷山,你觉得怎样?”
      言戈道;“原以为离开敦煌,我在中原的日子会风雨飘摇,不想武夷山的人都待我如亲人。师父他看似威严,可私下里同我亲和非常,就如寻常人家的祖孙。熹微行为乖张,行腔娇纵,却待我十分好,我时常觉得同他好似故人,虽然常常会吵嘴,可他无意间透出的关怀我是可以感受的到。谨邡憨厚耿直,自我来武夷山,小事都是他照顾的。无涯子师兄性情温润,我极喜欢同他饮茶聊天,总是不知不觉中在他身上看到阿爹的影子。我近日学习的黄老之论,也是他尊尊教导。想比之下,玄清师兄不大亲和。”
      李止岸明白言戈的意思,自言戈来到武夷山,师父时常刁难,幸亏无涯子师叔在旁化解。
      “只要你不犯错,师父不会为难你。”
      言戈点点头。
      “我很喜欢在武夷山的日子,建安城中相传,我是九天玄女转世,初生孩童的父母总会带自己的孩子,求我祈福。虽然我并非仙子,但给他们一分慰藉总归是好的。只当为我挂念之人积福。”
      李止岸温和一笑;
      “怪不得我近日觉得自己福气满满。阿戈你也早些回去吧,晚一点怕是熹微和谨邡搅得你别院片瓦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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