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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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风沙，余晖也灼灼，日落之处，是望不尽的万里黄沙。
言戈颦着眉，吐出口中的沙砾。一用力，竟然扯开了嘴角，腥甜味道刹时在口中晕开。
昨日，水就已经用尽了，若在天黑之前寻不到月牙泉，恐怕生死之数，或未易量。
她抖落身上黄沙，压低帏帽，狠夹了一下身下的骆驼,摇晃着前进.
孤寂的驼铃声，在无人的大漠里分外寂寥。
不知行了多久，言戈渐渐觉得眼前忽明忽暗，极度的焦灼早已令她头晕目眩，如千万只萤虫腐草而生，纷杂烦乱。
耳畔似乎有人不住地呓语，“飞马踏流萤。”
落日的余晖在沙漠中一处，反射磷磷波光，沿着反射出余晖的地方，蔓延出一小片的绿。
这是月牙泉吗？
还不等言戈看清，就觉得身子忽然一轻，人便向后仰去，栽进黄沙之中，视线一寸一寸暗了下去.........
苍茫的大漠里，黄沙如金，泉水似玉，千万年的岁月里月牙泉镶嵌其中。鲜卑人祖辈流传着一个传说，拥有一颗真心，月牙泉畔久别的人将会重逢。
这也是言戈来寻月牙泉的心愿，十年前建康城下遇见的人，山高水远，长路漫浩浩。
言戈醒来时，早已玄月高悬，天上月地下泉，两抹皎洁辉映。月牙泉水声玎玲，自水面吹来的风湿濡宜人，驼儿在远处悠闲地吃着草。
言戈挣扎着坐起身，一件玄色蟒纹大氅随即滑落。
看来应当是有人路过救了自己，言戈执着大氅四下环顾。月牙泉四周被沙丘环绕，数顷之地一目了然，并没有什么人。
手中的蟒纹大氅质地柔软，并非寻常蚕丝织就，且样式古怪，与敦煌城中并不相同。
言戈还在思量之时一阵萧声自远处沙丘传来，混在大漠的烈烈风中若有似无。萧声悠扬旷远，依稀夹杂着阵阵驼铃声。
言戈寻声而去，爬上沙丘。
月色撒在广阔的大漠之上，起伏的山脉仿若镀上银边，连绵不断。
空中繁星璀璨，大漠万里黄沙，白衣男子执萧伫立在沙丘之上，衣衫随风而动，背影卓然，这般磅礴的大漠夜景在他脚下黯然失色。
言戈安静站在他身后并没有出声打扰，而萧声却戛然而止。时光好似凝固，男子背对言戈沉默良久，才缓缓转过身。月色下的脸似曾相识，面如冠玉，英气逼人。
他眼角似有猩红，注视着言戈。
言戈不知所以，痴愣在原地，静得可以听清风吹衣裙的窸窣声响。
男子放下萧，细长的手指挑起驼铃，声音里抑制不住地颤抖，“这驼铃可是姑娘的？”
言戈如是答道“是。”
“敢问姑娘名讳？”
“李言戈”
男子笑着点头，神情却并没有放松，而是较之前多了一丝无奈。
“你不记得我，很好，毕竟用十年牵挂一个远方的人，不只有痛苦而已。”
言戈望着男子熟悉的脸，与记忆中火树银花，花灯成海之中的少年脸庞重叠。两分相像，可心中似有声音坚定道，十分是他！
拥有一颗真心，月牙泉畔久别的人将会重逢。
言戈的声音小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只是天色已晚，还请公子还于言戈驼铃，好让言戈回家去。’
男子猩红的眼几欲掉下泪来，挑着驼铃的手僵在那里。
言戈上前，福了身，取下驼铃转身便走。
她月下单薄纤弱的背影头也不肯回。
就在言戈将要走下山丘之时，一直沉默的男子猛地上前扯过言戈的手腕，旋身将她拉入怀中，沙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你这个狠心的小姑娘，你不肯认我，不肯认我.......”
似乎有什么更柔软的东西敲着言戈的心，这个人不就是她等了十年的阿萤？不就是她月牙泉边的夙愿？不就是那个飞马踏流萤的少年？
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悉数滑落。
言戈初遇刘萤是在建康城的初夏，那一年太子刘劭弑帝，还是武陵王的孝武帝刘骏亲率大军讨伐，平定天下。
九岁的言戈顽皮任性，从阿爹的眼皮底下溜出来，偷偷藏在往中原贩货的商舵毛毡下面，辗转来到宋国城都建康。
新帝登基，又值七月初七，普天同庆。建康城内，花灯高悬，车水马龙。秦淮河畔，画舫穿行，清荷发香。乌衣巷，高门别院，宝马香车。柔软的江南小调，在幽幽晚风中袭来。
言戈一身褴褛，执了盏素纱流萤灯穿行在人群之中，睁着一双杏眼，不知该往何处去。
前方城门一束火树银花炸开，人流涌着往城门而去。言戈逆流而行，瘦小的身体在人群中被攘来攘去。
直到一双手稳稳将她牵住，人群中央的青衣少年负手而立，浅浅笑意勾上唇畔。这样好看的少年在敦煌是没有的。敦煌的少年都是皮肤黝黑，孔武有力，打马纵横在大漠黄沙里。
而眼前的少年温润如玉，绝世无双。虽玉树临风，眉若削成，却并不女气，反而周身英气，卓然天成。
小小的言戈仰着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萤看了一眼言戈手中的灯；“你记住，我叫刘萤，飞马踏流萤。”
人流络绎，言戈手中素纱灯罩里的萤火虫上下纷飞。
言戈随口扯了个谎“小女子名叫阿戈，幼失怙恃，无枝可依，请公子收留。”模样楚楚，泪眼婆娑。
刘萤笑道“既然如此，也好。”
一束火树银花窜上夜空，照亮了青衣少年的脸；“阿戈，我给你个家。”
言戈停留建康不足一年，随刘萤住在建康城外一处庭院里，名唤晚篁坞。
刘萤当真信了言戈的话，只当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不多问，还对她照顾有加。
言戈猜他应当是个富家公子，刘萤平素衣着膳食讲究，气质谈吐也颇为不凡，只是脾气古怪，诸事不爱假他人之手，除一日三餐有家仆送来之外，几乎见不到下人。
回到敦煌的十年里，言戈时常会想起在建康的日子。一次在廊檐下，刘萤未冠发，如瀑青丝逶迤在地，素净修长的手捧着棋子盅，指尖夹着一枚黑子，眼睑半垂着用下巴一点一点，指示言戈该落子何处，言戈偏偏不爱听，随便下在哪里，原本一盘纵横谋略滴水不漏的好棋被搅得毫无章法。刘萤却也不恼，随着言戈也同样胡乱落子。
言戈用手指着棋盘道：“你瞧，这个，还有这个黑子连在一处像不像一只蛙。”
刘萤浅笑道；“不像什么蛙，倒像一只爱搅局的花猫。”
言戈将棋盘转来转去看了数次才猛然惊觉，刘萤是在编排自己，一双杏眼瞪得圆极。
几日后，刘萤在院子里耍枪，如银蛟在手一招一式出神入化。言戈的阿爹是前西凉铁骑都卫，家中两个哥哥都是在军营中长大。虽然言戈出生西凉便亡了，可跟着阿爹也学了不少三脚猫功夫。
见刘萤练枪实在技痒，又想起几日前的事，便提着树枝冲了上去，搅得刘萤招式混乱。
刘萤让出一只手，怕伤了言戈，便像逗小猫一般，将她的招式一一挡了去。言戈大恼，手中的树枝胡乱甩开，庭院里一株还没开的玉兰花被抽的花瓣疏疏而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