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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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涌天川，汇灵天关，神果凝魂，还月归真。”素还真口中念念有词，清拂一扬，指间繁复变化，慢慢地，点点金芒自虚空中闪现，明明暗暗汇聚到了他掌下。
素还真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等待金芒愈炽愈盛，最后不再飘散，交织成一株万年果的形状。素还真见状，脚步一踏，金色的定魂法阵瞬间浮现脚下。那团小小金芒被素还真小心翼翼捧到法阵中央，不断仍有金芒汇聚进来。终于，万年果开始化成实体，从茎一路向上，金芒褪去，褐色与绿色显现出来，紫色的果实少了数颗，也总算结在了枝头，一股清淡的幽香逐渐弥散开来。
直到金芒完全消散无形，法阵也暗淡下去，素还真拿起万年果，那一瞬，天地间月辉遍洒，静谧无声。素还真把万年果举在耳边，神情既放松又专注，似乎能从一片寂静中听到某人的细语。
很快，他转过身，微笑着对在不远处站立了许久的男人道:“你来了。”
北辰元凰略有些迟疑地走近，“这样……就够了么？”
“够了，剩下就靠他自己了。”素还真伸出手，让北辰元凰接过万年果，“既然你来了，也省去素某的脚力，麻烦你，把它送往扬州吧。”
北辰元凰点点头，“应该的。”
回途中，素还真观察着北辰元凰，不再年轻的男人眉宇间落下沉稳的印记，看起来心境平和，了无挂碍，应是早已释怀。
素还真缓缓开口，“十年前你苏醒后发生的事，能否向素某说明？”
“我……他把我带到无欲天，让我调养，等我恢复后，再对我加以开导。到了第二年上，他才把老师的信交给我，并说自己天命已尽，就……”北辰元凰有些说不出话，素还真理解地打断他，“他的遗书里让你算准时间来找素某。”
“……非也，”北辰元凰显然被“遗书”二字噎了一噎，“他……只交代我去寻姑姑北辰泓，把老师的遗物交给她。我们现在就住在一起，我还有我的妻子，会一直照顾她……”
玉阶飞的遗物，就是那块翡翠的粉末，北辰泓把它们装入骨灰坛，立了坟冢，从此清香长伴。
“是寒山意和冷水心无意中透露的，你与他的书信来往，以及今年此时的月象名为‘银月天时’，于他修炼大有助益，三年一次，而本回正逢他当年祭日。我猜想，或许他早已算准也说不定。”
素还真拍了拍手，赞道:“他们若对你今日行事有知，定然欢喜欣慰。”
北辰元凰没有问他“他们”指谁。
“容哥！容哥！老太婆又在厨头闹了！骊姊姊去收账了还没回来，我妹儿呢？”一大清早，青楼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急吼吼地拍着花间阁的房门，他年个头还未长开，但长手长脚的可见会长成一个高大男子，略显成熟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为他平添可爱。
门开了，一个面容酷似红叶夫人的女郎……哦，应该是公子无奈地低头看着少年，一身浅色儒装衬托出浑身的气质文雅中不失飒爽，若非与之熟悉者，定无法一眼瞧出她的真实性别。
“阿瑛别闹，其他厨工还制不了她么，你跟着起哄作甚？玥儿不在我这里，你姑姑不是答应了带你们去保障湖玩？你贪睡，她大概是自己溜去了吧。”楚华容拍拍阿瑛的脑袋以示安抚。
“容哥带我去找他们！”阿瑛气鼓鼓地，“坏阿玥，起早了不叫我！”
华容又无奈又好笑，“行啦，一会儿我送你过去，他们八成还在等你呢。”
两年前在皇城里待闷了，便装外出游历散心，邓九五知道女儿从小自在惯了，也不反对，只叫华容来扬州探探亲，顺便也把两个小油瓶拖了来。
楚瑛楚玥兄妹俩是醉花月和血狼牙的遗孤。红叶夫人姓楚，两人原是随她陪入邓家的护卫，后被地理司发现，转入圣踪麾下驱使。红叶夫人见兄妹俩可怜，收养了他们，等老四老五回到扬州的消息传来，京城里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有了想法。
邓九五原本有些操心，明明没见过公孙月几面，自己女儿怎么也有了女扮男装的癖好，指望着带带孩子能把她磨得温柔一点儿，结果适得其反，兄妹俩倒是变得越来越“不规矩”了……华容思及此处，不禁暗笑。
到了扬州，看见了俨然扬州一霸的青楼，不仅做酒水生意，甚至已经陆陆续续将所在街道上所有的店面收入囊中，做起了房东。掌柜是受雇的扬州本地人，骊歌只过问账目。一问老板，一年里有大半年在各地游山玩水，剩下的小半年里有一个月的时间出现在青楼已是奇迹。
敢情那两人习惯性甩手无误。
至于曾经为扬州人所津津乐道的青楼蝶兰花，老板说了，既不需要以此夺人眼球，不必再种了。因此众多人客只有在偶尔老板的心情甚好时，才能在厅堂一角见到那艳丽的点缀。
华容住了七八天终于见到正经老板风度翩翩地从门外晃悠进来，相逢之喜自不必述，谁知公孙月转眼就表示，容儿跟着爹应也学了不少罢，帮掌柜的打理几天可好？
华容无语。
面对两个小孩儿，章袤君和公孙月的表情真正微妙起来。看着两个长辈面面相觑的样子，华容觉得特别好玩。
禁不住阿瑛吵嚷，华容匆匆收拾一番，先拐去庖房一瞅，早已沦为拣菜娘的老鸨子君瑶已经畏畏缩缩地回到属于自己的角落里。华容牵出一匹马，从角门出去，阿瑛跳了两下，居然自己攀上了马背，华容也骑上去，轻快地跑向扬州城外。
小池荡波，绿柳拂荫，和风暖人，青草熏衣。树木掩映间一座双层小楼，门前低矮篱笆，一方木桌，几把散椅，一只花猫懒洋洋地卧在窗沿上，眼睛眯成了缝儿，任凭个子矮矮的小姑娘在下方转来转去，只是不理。
正在悠闲对酌的两人听到马蹄声，放下杯子笑道:“总算来了。”
“五叔，四姑。”华容的招呼声完全被男孩放大了嗓门的喊声给淹没了，招呼还没打完，阿瑛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到妹妹面前，叉腰瞪眼道:“你怎么不喊我？！”
楚玥一点儿也不怕他，昂起编着各色发辫的脑袋回瞪哥哥，“懒胚，赖床还有理啦？”
眼看要不可收拾起来，公孙月朝兰漪递了个眼色，后者也带着几分懒意移到孩子身后，在两颗脑袋上各拍了一下，“你们是在这里吵呢，还是去划船呢？”
“划船！划船！”兄妹俩相当一致地嚷，就差没扑到兰漪身上去。
“走吧。”兰漪略一犹豫，把手伸给了阿瑛。
“五叔！”阿玥立刻委屈地一扁嘴。
“你刚才拉了猫尾巴了，洗手去。”兰漪头也不回，一旁公孙月连忙笑着搂住阿玥。
“五叔怎么改喝茶了？”华容探头看了看桌上，壶是茶壶，杯是茶杯，茶是……兰花瓣。尽管青楼的花匠很用心，过云烟里的蝴蝶兰还是不可避免地悉数枯萎了。兰漪不愿住在青楼，就在郊外择地盖房，继续孜孜不倦地种兰花。花瓣泡酒滋味奇特，泡茶别有意趣，这一喝，也竟有些爱不释手。
“晨起躬身剪焦叶，午间执伞为遮阳。
黄昏兰谢收花瓣，晚来入茗味也香。”
<兰花十题之四·爱兰>
“太伤身子，让他戒了。哦，当年他酿的几坛子花月红还剩许多，算算有二十年了，华容你回家时记着带走，说是草民章袤进贡给皇上和邓王爷的。”公孙月微笑道。岁月只在她身上刻下了浅浅的痕迹，话语中的刁钻令兰漪微恼的同时，也感到暖意融融。
安啦，那一坛……不可能拿错的。公孙月又看了兰漪一眼，微微点点头。
公孙月准备从北域回扬州的时候，东方鼎立曾托她为兰漪带一坛玫瑰酿，但公孙月终究没走成，南军陆续来到后，一练数年，那坛酒，兰漪始终也没有喝到。辗转到他手里的时候，却再也不能与那个如骄阳般耀眼的兄长对酌。
每年的清明，总是杯酒入喉，杯酒入土。
直到暮色降临，一行人才自保障湖回来，华容带着意犹未尽的兄妹俩回青楼休息，余下两人慢慢踱回属于他们的小楼，晚风亦可醉，不教游人归。
“问兰何爱空幽谷，兰曰净土无寸草。
泼酒醉颜相对笑，何幸身是种花人。”
<兰花十题之八·咏兰>
走过竹篱，却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坐在小院里等候着。
北辰元凰迎向屋主人，“青楼里掌柜的说你们住在城外，我路经此处，看见这桌上一套官窑茶具，料想便是你们了。”
“请坐吧，你不是……”公孙月看着兰漪头也不回直奔小楼二层的花苑，感到微微的尴尬。
北辰元凰显然也没料到撞见这么一副冷脸，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公孙月道:“若是关于谈无欲的消息，你就说罢。”
北辰元凰取出万年果，将谈无欲因助魂体久延而违反天数，导致最后一战损耗过度、力尽而亡的状况，以及他如何将剩余的修为封印，拜托素还真在银月天时之夜凝魂成果、重新修炼，种种来龙去脉皆详告给了公孙月。话说到一半，头顶上飞下来一个锦囊，正好落在木桌中央，还未打开，已有丝丝清香钻入鼻中。
公孙月道声失陪，拿起锦囊走进屋中，片刻后端出两盏清茶，一杯放在北辰元凰面前。
北辰元凰惊讶地道了谢，继续讲述，最后掏出万年果轻轻放在桌面上。
“话已带到，我要离开了。”
公孙月起身送客，“多谢你，去青楼稍作休息再启程吧？”
“不必了。”
“那年我未曾领会你话意，原来不愿同我一起走，竟是因为如此……”公孙月慢慢把万年果拿到眼前，手臂竟有一丝颤抖，“说什么我的日子还长，你就是每次非要这么拼么？欠你的还不起，好友你叫我怎么办呢？
“可是我的日子再长，是不是也见不到你了？罢，活多久，养你多久，可好？”
万年果叶片簌簌，公孙月轻笑不已，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打在叶片上，又无声滑落。
“我说谢，他听得到么？”兰漪悄悄走近，把盛着一汪清水的白瓷瓮挪到书架上。
公孙月揉揉眼，把万年果插在瓮里，“他想听的话，大概是听得到的。这下家里总算不是你的兰花独占天下了。”
“你是在开玩笑么？”兰漪忍不住嗤之以鼻，“夜深了，休息吧。”
“嗯。”
“新题墨痕初干透，兰字一吟到白头。
心有画卷无关愁，月下宜赋长情诗。”
<兰花十题之十·题兰>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