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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混沌空明 ...

  •   燕然山,是当初被北嵎朝纳入版图的荒凉地带,也是那古诗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致所在。圣踪亦在此设立辖区,只这一带沙石耸立,环境恶劣,商旅不行,却是历朝历代统治区划的死角,曾经也有同蛮族战败的军队逃来此地,终于埋骨在石山沙洲深处。
      而这一切似乎完全未给谈无欲造成阻碍,他已卸了伪装,恢复成白发玄衣的道者模样,胸有成竹地走在大大小小的石林障壁之间,不时抬头打量山势走向,饶是脚步不停,也足足到了深夜才来到目的地。
      “寻到了。”谈无欲的声音难掩疲惫,语调也听不出是喜悦或其他情感。只见他站在一处石丘之上,方圆十丈之地平坦光滑得不似天然,中间有一方石坛,在这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中显得那样突兀,而四周依然是高矮参差的石林密布,也许下了石丘,上方之景便再难望见了。而纵横观来,这个石丘似乎只是一角,与石丘相接的竟是一整片迤逦开去的石山,虽然爪牙嶙峋,却接合得无比自然,以石丘为“首”,仿佛竟是一整块巨石蚀刻出的一般,粗粗目量,怕是有整座皇城的规模。
      谈无欲略略停歇了一会儿,便把翡翠搁置在石坛上,眨眼间执了拂尘在手,足踏阴阳,指画符印。很快地,四周空气浮动,泛出精纯的亮痕,又倏尔消散不见,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吸纳入了翡翠之中。不多时,翡翠上光芒大盛,几要把整座石丘映亮。光芒在谈无欲的术法之下逐渐聚拢,渐渐地竟在翡翠上空显出一个飘飘忽忽的人形。谈无欲在自己掌中一划,把血滴在翡翠上,那人形如烟晃动了一阵,终于稳定下来,依然模糊得看不清形貌,只是长身玉立,翠色衣袂翩翩,青丝如雾,美得就像新生的仙人一样。
      谈无欲止了掌中血,平视着那人形轻声道:“好友,久见了。”
      “久见了。”是个比他更轻的声音,隐约带着回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不过听起来很是清越净朗,亦不失沉静。
      “而今你的散灵归一,得重现魂体,好友,吾……”
      “好友不必多言。阶飞能有今日,全赖好友倾力相助。至于好友所忧虑者,坦白说,吾也不单为元凰担忧。”魂体似乎抬首望了一眼天际,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好友亦有所察觉罢。”
      谈无欲道:“没有龙气的护持,圣晖早晚必乱。”
      “真想不到……真想不到……”魂体长长叹息一声,“吾玉阶飞为此奔忙数年,终究抵不过皇者天命。”
      “你吾也不过凡人,天命之说本非能够参透的,”谈无欲踱了两步,边思索边道:“当年,北辰元凰以非正统之身继位,虽得先皇认可,却难以与龙脉产生感应,无法承载龙气。龙气不稳,国势亦颓,好友豁尽心力寻至燕然山这一处龙穴,可导引龙气,稳元凰帝位,奈何天不假年……”
      强移龙脉,催动禁诀,奈何功败垂成。
      呕心沥血,与王留计,奈何逆臣当道。
      逆天折寿,换社稷永安,奈何、天不假年……
      玉阶飞静静听着,陈年的遗憾心情已被数不清的辗转动荡所消磨,而今,遗憾不过代表着未完之事,然而……
      “吾……已经不能再麻烦你了。”
      北辰元凰失踪,原本深埋于北嵎皇朝历代祭祀之地鎏法天宫之下的龙脉竟不日崩毁,龙气并没有丝毫气息留存,由此推知必然为人所吸收,能吸收龙气者,若非有一甲子以上的武学功底,便只能是皇子皇孙。有人传言,在鎏法天宫经历剧烈震动之后,曾见一落魄仓皇的黄袍青年踉跄奔出,不知往哪里去了……
      “凰儿身具龙气,必然被有心人所觊觎。好友,吾忝为帝王师,欲寻元凰并非只忧心学生性命,举凡明主难寻,龙气更是隐忧,唉!北嵎历代先皇之灵竟在最后关头认可了元凰,却有何用!”玉阶飞原本带着回声的嗓音愈显苍凉。
      “然诚如好友所言,”谈无欲道,“北辰元凰是非寻不可。一者,当年基于立场,是吾亏欠你;二者,事关新朝苍生,谈无欲已无法袖手。余下的,待寻到元凰后再操烦罢。”
      玉阶飞一时无言,半晌才道:“那么,好友可是已有腹案?”
      “你的一分散魂盘桓燕然已久,如今复位,虚弱不堪,好友当在此将息,待吾消息罢。”
      “也好,”玉阶飞笑笑,“怪吾当时心心念念转移龙脉之事,故散了魂后有一分就来了这里,否则也可省下好友数年奔波。”
      “可惜,这却是吾唯一能为你做的。”谈无欲也自嘲地一笑。动用浑地诀移动龙脉,玉阶飞自身的寿数本已折损累累,又被外力强行打断,不久竟落了个身故后魂飞魄散的结局。而当时的谈无欲所能做的,只有在玉阶飞的随身之物,也就是那块翡翠上施下凝魂聚气的道术,让其魂魄碎片得以在四散后逐渐收回,这才使得玉阶飞以魂体之形停留于世。
      玉阶飞虽然动容,但这一件事上,任何的谢意与歉意都是多余,于是他只微微颔首,认同了谈无欲的计划。
      在石坛周围布下防护的阵法,谈无欲又取出一个清香扑鼻的锦囊,却是裹着细土的一株万年果。谈无欲微一用力,石坛下裂出一条细缝,万年果就栽入了其中。
      “有异动,吾可知。”谈无欲望着星辰掐算时辰,又道:“吾明早再走罢。”于是在一旁闭目静坐,翡翠亦敛了光华,一夜无话。

      约莫子夜时分,公孙月走出暂时栖身的小屋,轻轻一纵翻上屋顶,对着悬在头顶上仿佛触手可及的一轮明晃晃的月默然无语。
      要说北域有什么好,这夜色就是一点好,一个人仰望着没有半点阴翳覆盖的苍穹,几有种覆天地为庐的错觉。星子一颗颗荧荧如珠,嵌在浓黑天幕上就像在沉默的海涛中缓缓起伏着,托着一轮月,像是涛中的一叶扁舟。
      距此不远依旧是黄沙漫漫,但这一处所在是不折不扣的绿洲,有葱茏树木甚至流水,只是少了莺飞蝶舞,虽然四围不乏简陋的民居,有的甚至还秉着烛火,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数日前进来这里的场景历历在目。这里是被中原人称为“罪恶坑”的所在,原先不过是从中原逃亡出去的一些恶徒歹人盘踞在此,仗着官府鞭长莫及,靠打家劫舍为生。数年以前据说来了一批实力不小的贼寇,为首者名叫应江潮,似乎还与边外一个附属国祗牙产生了冲突。大抵是祗牙送一个公主入北嵎和亲,竟在入境时被应江潮所劫,而后这伙贼人就如泥牛入水,销声匿迹,祗牙与中原皆遍寻他们不得。自此祗牙对北嵎以及如今的圣晖皆不如往日顺从,近两年更有变本加厉欲脱离圣晖附属的趋向,奈何边境地形气候多变,圣晖又值休养生息之时,不宜统兵出战,是以矛盾竟迟迟得不到解决。这期间,罪恶坑却在夹缝中发展了起来,劫掠过往商旅、与境外私下交易,致使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每每有官府来查办却寻不到他们丝毫踪迹,也莫怪,谁又能想到荒漠一带,竟有着天然的机关。
      黄沙之中的绿洲,每逢夜晚才得以显现,只因白日里四周会定时刮起风沙掩埋一切可标记之物,日暮时分,风沙转向,逐渐才有蛛丝马迹可寻。而这片地区距最近的村落也有六七十里之遥,若能一夜之间前往劫掠而返,足可见罪恶坑中没有平庸之徒。
      摸清罪恶坑的位置与大致情形,公孙月耗了三年。三年后她踏上进入罪恶坑的沙径,自此便将凶险抛掷在了脑后。罪恶坑的人在绿洲中大致能够自给,约摸十天半月才出入一回,但入口也不很难寻,毕竟它不排斥外来恶人的投奔。
      她首先被领去见了两个小头目,问她有什么“功绩”,罪恶坑,是靠这个裁定人员等级的。
      黄泉赎夜姬之名无人不晓,当年白城血案自是轰动一时,只是她现在,却是个已死之人。
      “黄泉赎夜姬?放屁!黄泉赎夜姬早就死了,那皇帝老儿会逮着这么一个女人不杀,打死老子也不信!你这娘儿们,还是从实招来!”
      “皇帝算什么东西?赎夜姬的小小手段都识别不出,罪恶坑怎么有你们这样的蠢才……”公孙月冷笑一声,一抬手扼住了那小头目的咽喉,慢慢地用力,直到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下,“那么打死你,你是不是就信了呢?”
      “饶……信……信……”
      然而进了罪恶坑,她并不瞩目,更不用提见到那应江潮,却是不能太心急了……
      望着月色,公孙月思绪又回到圣晖二年的五月,她回京的那一晚。
      兰漪离开之后,圣踪问她:“四妹,你的心思究竟如何?”
      她低着头道:“赎罪罢了。”
      原来姓名中一“赎”字,竟像是早注定了的一般,只是她从前虽然有意,却不得其法,随着年月流逝,只有这念头是愈发坚定了,她知道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真心欢喜她这么做,尽管她做与不做于她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
      圣踪与邓九五无疑是讶异的,但两人都没有表现出来,邓九五道:“四妹,你要知道,事情可以有别的解决方式。”
      公孙月道:“如何呢?二哥出动卫队驱赶暴民么?不用在我面前隐瞒事情的严重性,你们都知道怎么做最好不是么?只一件,不要把兰漪牵扯进来。”
      圣踪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公孙月笑道:“大哥,五弟常说个人造业个人担,从前我放肆太过,你如今是一国之君,更不必在我身上费心。告诉我你的打算罢,算是四妹还你们这多年的庇护之情了。”
      圣踪又看了她半晌,终于道:“你这么想,朕无话可说。五弟的事,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
      邓九五接过了圣踪的话头道:“你去北漠罢。”
      “这里有一粒药丸,届时一个医官将混在押送的卫兵之中,到了北漠假托杀手之名使你诈亡,他伪造尸体回京交代,一者堵天下人之口,二者,你也知道五弟的脾气,他不会看着你留在北漠的,让他安分几年也罢。之后,你就如此这般……需要人接应的话,就去找老三。”
      “对了,你那条玉坠子暂且解下来,明日这便是老五的退路。”
      就是这样,她的条件对于处理罪恶坑一事,是浑然天成的,圣踪要的是没人能对他造成威胁,剩下的,不过随他去吧。
      兰漪啊,你不明白么?朝堂之上是没有我们的兄弟的,帝王者,眼中只有有价值和无价值两类人,价值在时,一点点的任性便不算什么,损耗大于价值,便无解了。这也是我在扬州就想对你说的肺腑之言……枫符也好,兰令也罢,不过是拴住人心的工具,只但愿你离了朝堂,能过得平静罢……
      而自己又该如何找到应江潮,这个如今罪恶坑的魁首、挑起中原与祗牙争端的始作俑者呢?

      且说逼得瑶月阁歇业的当晚,章袤君只让骊歌收拾房间叫带回的红衣姑娘睡了一夜,次日便开始了询问。
      “告诉吾你的真名。”
      红衣眨动着一双媚人的眼,笑道:“妈妈起的名便是红衣了,奴家没有其它名字。”
      “撒谎。”兰漪背对着梳妆台前的红衣站立着,似乎整个房间都不想看上一眼。
      “公子凭什么认定奴家撒谎?”红衣旁若无人地对镜绾发、描眉,打量着镜中章袤君的背影。
      “你是自京城来的罢?”却是骊歌替章袤君开口了。
      红衣点点头:“我是。”
      骊歌笑道:“可是坊间传闻前朝那个小皇帝即将册立的皇后,容貌跟姑娘是差不离呢。”
      红衣正在佩环的手轻微一抖,耳环刺痛了手指。她镇定道:“是么?可怜这等福气却不是人人都有的。”
      “是福气么?”兰漪淡淡道:“北辰元凰登基不过数年便亡国,宫中大火,不知多少宫人流离在外,那福气不享也罢。”
      红衣笑道:“公子说得也是。”
      “可是,你却不甘心罢?即将飞上枝头,却一朝堕落尘埃,这打击却也不是人人经得起的,何况你一介女流呢?”
      红衣脸色已经变了,“公子……究竟想说什么?”
      “我家主人只是想问……”骊歌似笑非笑道:“姑娘的真名,是叫月吟荷罢?”
      闻言,红衣浑身一战,眼神迷茫了一瞬,然后很慢很慢地微笑了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唤过我了。”她说,“没错,我是月吟荷,北辰的皇后。”
      她昂起脸,妩媚的面容上突然流露一抹傲色,这与她的美貌全然无关,那是再如何落魄的经历也无法抹煞的属于贵族的矜持,让她整个人霎时容光焕发了起来。
      “真有意思……‘瑶月阁’之‘月’果出于此。”兰漪脸上的表情可称之为微笑。
      “公子真是玲珑心思。”月吟荷亦报以淡笑,她对镜簪好了最后一支珠花,转身来对着兰漪。
      “你也不差,想来吾希望知道的便不必赘言了。”兰漪只是无意与她周旋,说得很敷衍。
      “奴家的遭际,不值一提。”月吟荷轻轻摇了摇头,似有些自嘲意味,“城破后,皇上失踪,奴家被歹人掳掠而出,托这一副皮囊被君瑶妈妈买下,遂在瑶月阁浑噩度日而已。”
      “那么,留你也无用了。”兰漪道。
      骊歌在一旁应道:“月吟荷,若你只有这么个叫人司空见惯的故事,主人何必为青楼添一张吃饭的嘴?现下已是圣晖六年,你想清楚随口唤出你的那个皇上的后果。龙椅上坐着的是我主……”瞧见兰漪脸色,骊歌反应极快地改口,“……只因北辰元凰不知死活,你是他不曾册封的妻子,便以为自己尚有几分价值?”
      月吟荷只瞧着兰漪的神情,也不恼羞,也不搭话,不管兰漪的目光是看她还是视她如无物,直至看够了才徐徐垂下眼帘,依旧轻轻地道:“奴家,是被……啊!”
      尖叫只有半声,月吟荷突然栽倒在地,不住干呕,连带着浑身颤抖,状极痛苦。
      骊歌三两步走上前查看,月吟荷突然死劲地抓住她的腕,嘶声道:“救……救……”
      兰漪对骊歌使了个眼色,俯身搭上月吟荷的肩背,感觉她抖得益发厉害,眼角泛红,一丝血迹缓缓从嘴角泌了出来。兰漪也不明所以,只好试着点她睡穴让她平静下来,不意真的起了作用,月吟荷干脆昏死了过去,呼吸反倒平缓了不少。
      不一会儿,醉花月就被骊歌叫到了,骊歌已经跟她说了情况,醉花月看着倒在兰漪脚下的月吟荷迟疑道:“公子,需要奴家请大夫来么?”
      兰漪扭头朝书斋里去:“不必,待她醒后再议,你且挑个机灵的给她日常使唤。”
      醉花月同骊歌面面相觑,最后认命地同骊歌一道架起月吟荷躺到床上,孰料一番动作下来,醉花月的脸色也微微泛白,突然捧着手巾干呕了两下。
      “哎,你……?”骊歌忙搀住她,只见一抹红晕在醉花月颊上泛开,她摇摇头,拉着骊歌离开房间,低低道:“我有了血狼牙的了。”
      骊歌笑了:“真的么,恭喜你了。”
      醉花月别扭地笑道:“麻烦的很!”
      骊歌道:“你别口是心非,谁不知你天天说着爱看些英俊男子,私底下却跟血狼牙一直这么好!”
      醉花月掐了骊歌一把,“好你个丫头,跟的两个主子都是嘴上不饶人的,现在也这么着!”
      骊歌挡着醉花月的手一下子垮下来。
      醉花月自知失言,轻轻拍了拍她,匆匆离去。
      骊歌站在原地恍惚了一会儿,面对着北方拭了拭眼泪,才慢慢朝书斋走去。
      月吟荷当晚便醒了,只沙哑地吐出了一个字:“蛊……”待恢复些许元气,便提到北辰元凰,话不过三句,便又倒地呻吟起来,这一次足足歇了七日有余,自此她再不敢吐露更多,醉花月和骊歌受章袤君指示,连番追问了长达一月之久,才勉强串起三言两语中的信息。
      “根据她的意思,北辰元凰现在一个名叫翳流的组织中,这个组织源于苗疆,然早已脱离本土,不知所踪。北辰元凰似乎是受他们挟制,她也是因夫之故被迫靠近青楼监视。她的体内种有异蛊,若透露翳流情形便会遭到反噬,单凭她也无法联系上翳流之人。醉花月盘问过君瑶,她对月吟荷的来历也不甚明了。”骊歌把所知的都向兰漪汇报了。
      兰漪一边听一边饮酒,一旁书案上叠着几幅草字,笔墨尚潮。青瓷瓶里还是插着一枝蝴蝶兰,几乎纯白,与过云烟内一院的灿烂大相径庭。
      “这么说,留着她对我是有害无益了?”兰漪掂掂酒壶,觉得所剩无多,遂将壶递与骊歌,又道:“罢了,这也无妨,有她在手,钓上大鱼的几率能可大些,翳流可算是沉得住气,三年前能闹出如此动静来,忽然沉寂又是如何?莫非是北辰元凰的问题……他们掌握着一个前朝皇帝,究竟意欲何为?”
      骊歌见兰漪已然陷入沉思,遂退了出去,把残酒一点点洒入花苑,兰香和着酒香悠悠,随着渐起的北风飘远。
      酒,便是青楼的蝴蝶兰常开不败的秘密。丰土培之,沃以美酒,是花根茎非但不腐,反趋坚韧,不畏虫害严寒。
      当年金兰共饮,情至酣处,酒水泼泼洒洒入土,也曾毁过不少兰花,不想久而久之,花也养出了特殊习性,又历经数代培育,才有了今日的奇观。酒不醉人,也不醉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混沌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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