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不看，右眼不见》独逸语

6、第06章 中断

　　九点半后，拥堵的车流终于松动，交通恢复了畅通。艾莉皱着的眉头随之舒展开来，一旁的刘洋辉也跟着松了口气。刚刚艾莉问他对颜夕被挖眼一案的看法，他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感觉：关键就是那个“魔术”。刘洋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产生这样的看法，他知道作为一个探案人员，一切要以科学准则，任何脱离科学的推测和证据都是不可取的。但是在这个案件上，他的直觉叫嚣着：就是那个诡异的“魔术”！这直觉甚至战胜了他的理智，让他说了出来。说完后，看到艾莉皱眉的表情，他追悔莫及，很想把刚才的话收回去。这是他的上峰啊，这是他入职来第一个正式的案件啊，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让人怀疑他的工作能力。他应该说先找小孩了解情况，或者在多做些调查什么的，但是他却偏向了那个魔术，那极有可能只是行凶者转移警方视线的手段······但是话都说了，已经挽回不了了，好在艾莉没对他说什么，但不排除心里已经鄙视了他N遍有余。刘洋辉此时脱力的靠在椅背上假寐，想着以后该怎么挽回艾莉对自己的印象。
　　车子行驶了大约20多分钟，艾莉他们就到达了颜夕所在的高栏旧城。早在路口等候的颜夕一眼就看到了驾驶座上的艾莉，没等艾莉他们反应，便径自走了过来，和艾莉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熟稔地拉开车门，坐到了后座。
　　刘洋辉在倒后镜里瞄了瞄颜夕。颜夕今天扎了一个发尾，穿了一套白色的夏装运动服，整个人显得有活力了许多，只是右眼仍旧用纱布盖住。
　　艾莉很快就发动了车子，驶出大道。期间，刘洋辉坐立不安。他很想和颜夕搭上话，了解更多的案情，却苦于没契机。他看到座位旁有几瓶矿泉水，于是赶紧递一瓶给颜夕，希望能籍此谈上话。可颜夕看着他递过来的水，没有去接，而是打开书包掏出一个保温杯，说了句：“我有带水，谢谢。”接着便扭头继续看车窗外的风景。刘洋辉尴尬的笑笑，把水摆了回去，心想：好糗啊。摸摸耳朵，还有点发热。
　　“我这里有些饼干，你要吃吗？”一只小巧的手，拿着三包梳打饼，闯入了刘洋辉的视野。刘洋辉咻地一回头，意识到是颜夕给他，赶紧接了过来，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很爱吃，刚好饿了什么的毫无营养的话。艾莉侧目看了眼一脸傻气的刘洋辉，心想颜夕还是一如既往地坏心眼，她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你的目的，但却不在第一时间回应，就爱先打你一鞭子，再给你一颗糖。但是，艾莉现在很不爽，根源是那个一边讲话一边吃饼干的刘洋辉。
　　“刘洋辉！要么闭嘴，要么安静的吃饼干，还是说你要我现在立刻马上扔你下车！”艾莉咬牙道。
　　“为什么啊，莉姐，人家只是想多跟颜夕说说话，你这都不准。”刘洋辉抗议道，并喷飞了一堆饼干屑。
　　艾莉嫌恶地看着还徘徊在半空的碎屑，警告道：“待会你不给我把车上的饼干屑清理干净，我就在你这个月的考察表现上勾个不及格！”刘洋辉听完激动地要表示更大的抗议，但最后还是碍于艾莉杀人般的眼神所释放的淫威，只能哀怨地看了眼车后座的颜夕，把话和嘴里的饼干一起吞到了肚子。
　　朝葵市不算太大，东部和西部间的路程不算远，艾莉一行人花了半小时都到达了目的地——怡和花园。
　　怡和花园是一个普通的住宅区，住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收入中等的工薪阶级。小区不大，但是整体环境的设计很温馨，让人很有家的感觉。艾莉一行很快就找到那个小孩的住所，按了几下门铃后，门便被拉开了条缝，门锁处还落着链锁，一位老大爷半探着露出半张脸打量着艾莉三人，问：“年轻人，你们找谁啊？是不是走错门了？”
　　“请问这里是王君帅的家吗？”艾莉礼貌的问道。
　　“我有个孙子是叫王君帅。不确定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老大爷疑惑地应道。
　　“请问您是叫王国兴？”艾莉已经很肯定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是啊。你们找我？”老大爷更疑惑了。
　　“是的。王大爷，我们是公安局的，我叫艾莉，这是我的证件。”艾莉把证件递到老人面前，老人看过后就收了回口袋。
　　“哦，是公安啊，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王大爷有点紧张地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跟您了解一下您孙子的一点事，方便进去说话吗？”艾莉看着老大爷，语气恳切地说道。
　　“啊，当然可以。”王大爷说完便解开了链锁，侧身让艾莉三人进屋。艾莉三人坐下后，王大爷还进厨房泡了茶，请他们品尝。
　　“不知道你们想了解我孙子的什么事？不会，不会是我的孙子出什么事了吧？”王大爷突然意识到警察的到来有可能是因为孙子出了什么事，顿时着急了起来。
　　“不是的，我们想跟您了解7年前，就是06年7月您报案说孙子没了眼睛的那件事情，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艾莉微笑着安抚老大爷，表示我们来找你并不是因为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啊，我还记得，那天是16号，我带孩子去公园玩，回家后看花了眼，一急就报了案。事后我儿子有说我。这过去很久了，还有什么问题吗？王大爷语气有点萎靡地说道。
　　“嗯是的，我们这里有点疑问，想当面问问您和您的孙子。”艾莉道。
　　“哦，你尽管问。但是我孙子现在不在这里。应该说他不住这里了，他前几年，就是06年那年，和他父母搬走了，搬到别的城市去了。”王大爷说到这里表情变得很悲伤。
　　“他们搬到哪里了？”艾莉心想：这里不对劲。刘洋辉也觉得这太巧了吧，就好像在逃避什么。颜夕神色不变的抿了口茶，轻扫了一眼屋子，屋子的摆设很少，桌上的一套茶具也只配了两个杯子，一些物品也置了尘，看起来挺久没人动过了，不想是有一家在住的样子。而电视柜旁的柜子上，摆了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家四口的合照，里面的小孩看起来4、5岁的样子，一对不过30的年轻夫妇，一个神色飞扬，祥和喜气的王大爷，和眼前这个满是沧桑感，胡子拉渣，有点邋遢的老人形成鲜明的对比。颜夕想这位王大爷的家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打击了他。
　　“我也不知道，他们也没有告诉我。”王大爷声音有点哽咽。“他们走得很急，我儿媳妇因为孙子的事情跟我闹得很僵，说我顾着下棋，没看好孩子，是我害了他们。我说孙子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没事么。可是我儿媳妇就跟我闹，死活要走，也不让我跟。我去跟儿子说，我儿子说媳妇闹得厉害，还要离婚，他没有办法，只能搬走。还说这房子是我的，他想买一套自己的，还说他和朋友在其他城市合作搞生意，现在有气色了，他也想辞了工作过那边发展。他会每个月都给我寄生活费，会抽时间回来看我。还说等他媳妇下了这口气，很快就会带孩子回来和你多住住的。我当时留不住啊，儿媳妇像看仇人一样看我，没两天就带孩子回了娘家，直到搬走了我都没见到她和孙子。这几年也是我儿子偶尔给我打打电话，回来看看我，孙子我是一眼都没见着，如果我当时不和别人下棋就好了，我现在都没在碰过棋了······”王大爷似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把多年积存的苦水一下子都倒了出来。
　　艾莉三人并没有从王大爷身上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最后艾莉向王大爷确认当时他看到王君帅的右眼的情形，王大爷表示虽然媳妇说他看错了，但他很确定他真的没有看错！当时王君帅的右眼没得太恐怖了，那个空洞的眼睛，以至于他还时不时就梦见那个没了眼睛的孙子，有时候甚至是他自己没了。但是当他看到王君帅的眼睛还好好时，他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他觉得很混乱，也许真的只是看错了。
　　离开王大爷家后，艾莉就接到了局里的电话，说有急事让她回去一趟。艾莉只好吩咐刘洋辉打辆车送颜夕回去，并对颜夕说她回去会尽快查王君帅一家的新住址，让颜夕不要急。在得到颜夕的招牌回答“嗯”之后，艾莉无奈地上车，发动然后飞奔回警局。
　　刘洋辉和颜夕在小区的一条石子路上并排走着，刘洋辉时不时便瞟一下身旁距离自己一米多远的颜夕，脑子不停地运转，急切的寻找可以和颜夕聊的话题。而身旁的颜夕脚步不紧不慢，神色从容，仿佛身旁并没有刘洋辉的存在，而是她一个人在熟悉的小区悠闲地散步。
　　“小夕你说局里找莉姐有什么急事？”刘洋辉急切地想打破这份窘迫，自来熟地叫起了“小夕”，使自己和她的关系更近些。
　　“······”回答刘洋辉的只是颜夕的一个微笑还有一片沉默，他急得忍不住挠挠头。娃娃脸使得他这个行为像极了犯蠢的小孩子。
　　“我很讨厌那个眼睛小偷。”颜夕突然开口放出了这么一句话。
　　“眼睛小偷？”刘洋辉傻了，什么眼睛小偷？
　　“那个偷走王君帅眼睛的小偷，还有偷走我眼睛的小偷，更讨厌那个偷走那些眼睛小偷眼睛的小偷。颜夕无波无澜地说道。刘洋辉则表示：莉姐，救命啊！我听不懂啊！
　　“呃，嗯。那个小偷真的很可恶。”刘洋辉硬生生地抗下这对话。
　　“你想看看我的右眼吗？”颜夕转过头，淡淡地对刘洋辉说着，仿佛在说一件无关于己的小事。
　　“可，可以吗？”刘洋辉一直很想知道，那是怎样的伤口，使得王大爷那么害怕，过了这么久也没冲淡这份恐惧。其实，刘洋辉在警校使也看过各种各样的伤口，有图片的，也有真人。没有眼睛的也看过，可能当时看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颜夕没有回答，对着刘洋辉就揭开了右眼的纱布。刘洋辉盯着那个空洞的眼眶，深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没有眼珠的空洞。没有了眼球的支撑，眼皮却能大大的撑开，足以让人看到里面一些肌腱，确实十分诡异。
　　“你可以在靠近点看，还可以用手机或小电筒照照里面，那里还有些东西。”颜夕扯了微笑道。
　　于是刘洋辉解下挂在钥匙扣上的小电筒，凑近颜夕的脸往她的右眼眶照去。刘洋辉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