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不看，右眼不见》独逸语

4、第04章 颜夕

　　新元2013年，8月25日下午，朝葵市东部旧城区榴花巷3巷，一对男女正一前一后正走在狭小的巷子里，周围都是墙体发青的旧楼房，楼与楼之间还挂晒着衣服，穿堂风过，吹得衣物鼓鼓作响，摇摇欲坠。
　　“艾大警官，到了没有啊，还要走多久啊？我快被热死了！”男人穿着白T恤，外面套了一件长袖的格子衬衫，手中的公文包无力地为自己扇着凉，哀怨地问走在前面的女人。
　　“热了你就脱，大暑天你穿那么多，捂痱子吗？”女人不耐烦道。
　　“唉，这最近不是流行这样子穿嘛。我这是为时尚而牺牲。唉，算了，跟你这种永远只会穿裤子的女人说不通。”男人摆摆手，叹道。
　　“刘洋辉，活腻了是吧？”女人威胁到。
　　“没有，没有。只是提一下意见罢了。啊，这鬼天气真是热啊。莉姐，你热吗？我替你扇扇。”叫刘洋辉的男人谄媚道。
　　“滚，不需要。我跟你说，待会你不用说话，做好你的记录就行了。”女人喝道。
　　“呃，不是吧，一句话也不让说，问好总可以吧。”刘洋辉哀求着。
　　“没必要的话就不要说，菜鸟！你忘了前天的事了吗？不是因为你嘴巴臭，人家怎么会不配合调查。”女人像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皱着眉。
　　“我，我这不是第一次吗。这次保证完成任务。”刘洋辉三根手指向天宣誓。
　　“最好是这样。”女人一脸明显的不信任。
　　穿过狭小的3巷，便是4巷。4巷比较开阔，房子都不高，都是一两层的矮楼。楼房之间大多都是用围墙隔开，有的就种些花草为界。
　　刘洋辉跟着他的上峰艾莉，走进了一个种满向日葵的小院，围墙边有两棵石榴树，仔细看还有点焉了的花和几个青黄的果。
　　“有人吗？”艾莉在门外往屋里喊了声，门虽然是开着的，但是没有主人允许，擅自进去是不礼貌的。
　　“踏，踏，踏”，屋里很快就传出一阵脚步声。
　　“艾警官，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从里屋走出来的六旬老妪向艾莉和刘洋辉热情地招着手，利索地摆弄着茶果。“来来，喝茶，吃点水果解渴。”老妪说着便把两块红彤彤的西瓜递向坐在藤椅上的艾莉和刘洋辉。
　　刘洋辉傻笑着说了两声谢谢便接过西瓜啃了起来，艾莉也笑着接过西瓜，但没有吃放到了一旁。
　　“颜婶，颜夕呢？”艾莉问。
　　“噢，小夕在房里，我去叫一下她。”老妪说完便走了进里屋，没多久又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
　　少女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披肩的黑色长发，额前散着碎刘海，蓝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有点白，但脸上却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无力感。而且她的右眼处贴了一块四方的纱布，看起来像是受伤了。
　　刘洋辉看着这样一个少女走了出来，动漫宅的他不自觉的就脑补了小鸟游六花。
　　“莉姐。”颜夕微笑着轻唤了一声，走过去找了张藤椅也坐了下来。
　　刘洋辉打量着少女，有点浓的眉毛，不大不小的圆眼，微挺的鼻梁，轻翘的嘴巴，越看越耐看，就想着要和少女套套近乎，一时忘了艾莉的“禁言令”，噼里啪啦地就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嗨，我叫刘洋辉，海洋的洋，辉煌的辉，今年23，刚从警校毕业。现在跟着莉姐混，你别看我长了一副娃娃脸，看起来很不靠谱，我在学校的成绩可是前十的，尤其是搏击······”
　　“哦？我还不知道你的搏击那么厉害，要不跟我切磋一下。”艾莉阴阳怪气的说，显然是要他闭嘴的意思。
　　“不了，不了。哪敢，我不说，你说，你说。刘洋辉怂道。
　　艾莉看了刘洋辉一眼，没有理会他，便对颜婶说：“颜婶，我想单独和颜夕说一下话，可以吗？”
　　“哎哎，好。你们聊，我去给后院的菜浇浇水。”颜婶目光闪了闪，便离开了。本来她是想一起听的，她很想知道艾莉是不是有什么新线索，是不是找到那个害她孙女的人了，但是人家都不想让她听，她也不好强留，只能等艾莉走后再去问孙女。
　　艾莉见颜婶离开，就开始了和颜夕的谈话。
　　“颜夕，过几天就要变成高中生了，感觉怎样？”艾莉不想直接提起颜夕的伤痛，决定先从家常聊起。
　　“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颜夕淡淡地回应。
　　“爸妈都上班去了呀？”艾莉再问，心想什么时候该说正题啊。其实平时办案的时候她对受害人及其家属都是单刀直入进正题的。但对这颜夕，她做不到，她想，可能是跟这个少女过于熟悉了，发自内心的关心她，从感情上怕她受伤，所以没有办法直接。
　　“嗯。案子有线索了？”似乎颜夕察觉到了艾莉纠结的心思，主动提起了正事。
　　“嗯，我查到了一个小孩，他可能遭遇过和你一样的事情。”艾莉皱着眉道。“但我不确定。上个月有个退休的老干警从乡下回来，请我们警局里一些相熟的老员工喝酒，我跟着去了，想从他那里打听打听，毕竟他干了这么多年了。我问他有没有听说过朝葵市内有挖眼的案件，他说听说过好几单，我对了一下，都和你的情况不一样。后来他仔细想想，说还有一单，但是是个报假案的，后来销案了，是他以前带的一个人处理的，但是这个人调走了。我让他帮我联系那个人。接着上个星期我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他给我说起当时的情况。”
　　艾莉咽了口水，便向颜夕转述了那个人的话：这个假案我印象挺深，我还记得当时是06年的7月份，几号我记不清楚了。当时我接到报案，是一个老大爷报的案，说是他的孙子眼睛被人挖了。据老爷子说他早上带孙子去公园玩，然后就和几个棋友下会棋，让孙子自己在一旁玩皮球。他下完棋之后就带孙子回家，一路上他的孙子一直闭着右眼。他问孙子这是为什么。他孙子说是一个哥哥给他变了个魔术，现在只要一闭上右眼，就看到很多好玩的东西。老爷子以为是小孩子贪新鲜，就没有在意。中午的时候，他媳妇回来拿东西，去了会小孩的房间，没多久就突然惨叫了一声，老爷子跑进去看到媳妇发狂似地抱着小孩，他问媳妇发生什么事了，她媳妇冲过来就打他，说是老爷子挖了小孩的眼睛。老爷子懵了，跑去看小孩，发现小孩的右眼球真的没了，只剩一个眼眶，里面还有东西在动。他马上跑去报警，还打了120叫救护车。
　　因为路上车子出了点事故，我赶到的时候挺晚了，老爷子等得很着急。我向老爷子了解情况后，提出要去见一下小孩。老爷子说小孩被他媳妇带出去了，本来想先送医院的，但是他媳妇不听，拉着小孩就出去了，120来的时候也没接到人。我觉得孩子的妈妈精神状态不大好，不能让她单独带着孩子，正打算和老爷子一起去找人，他媳妇就带着孩子回来了。我和老爷子马上过去看那孩子。奇怪的是那个孩子右眼还好好的，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孩子的妈很快就把孩子抱回房，说孩子今天只是被坏人吓到了，什么事也没有，是她听到小孩说碰到坏人反应过大，把老爷子也吓着了，报了警。老爷子一听便说：”不对呀！我明明看到孩子的眼睛没了。”可是老爷子的媳妇坚持说老爷子眼神不好，看错了，小孩没有事，然后还要我们销案。我要求在检查一下孩子，问一下话。孩子的妈不同意，我看孩子也确实没什么事，让他们以后看好孩子，便离开了。之后没多久我就调走了，这是我在朝葵市接的最后一单案子。
　　艾莉转述完这个案子后，口干的不得了，拿起桌上的凉茶猛灌了一口。刘洋辉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心里一大堆问题想问，但碍于艾莉的“禁言令”，只能在一旁着急的瞪眼。
　　颜夕听了艾莉的转述，手紧紧的握着，脊背发凉，她很确定，艾莉口中的小孩遭遇了和她一样的事情。小孩选择夺走别人的眼睛，而她，选择带着个空眼眶活下去。但是，她能坚持多久呢？她不知道。她曾试过好多次，抵制不住诱惑，想去拿别人的眼球，可是每次刚想动作，都会有一只无形的手，把她从堕落的边缘拉回来。她时常会想到夏娃和亚当的故事，她就是那个夏娃，有一条蛇一直引诱她吃掉那个苹果，然后拉着亚当一起犯罪。或许是今天，或者是明天，她会在诱惑下忍不住拿掉别人的眼球，据为己有。被她抢走眼球的人，很快也会和她一样，夺走别人的眼球，又制造一个新的受害者。受害者又变成施害者，一起手拉着手，走向不复。
　　艾莉见颜夕不言语，以为她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刚想安慰她，却被颜夕先开了口：“莉姐，那个小孩现在在哪？”
　　艾莉看颜夕的神色，便知道她想亲自去找那个小孩。自艾莉接手这个案子以来，颜夕一直是用最大的努力来配合她，甚至跟她讲了一些她从未和他人谈及的秘密。而艾莉对颜夕一直都是持信任的态度，竭尽所能地区帮她。所以他们两人的关系不止是警民，还是朋友。
　　“我有那个小孩的住址，明天我和你，还有刘洋辉一起去找他。哦，忘了说，刘洋辉现在是我的跟班，以后会和我一起查案，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我看人一向很准，你知道的。”
　　刘洋辉受宠若惊地看着艾莉，似乎不敢相信，原来艾莉觉得自己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激动地握着艾莉的手说：“莉姐，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松开你的爪子！”艾莉吼道。颜夕在一旁看着两人，不由得笑了笑。
　　俩人在颜婶的强烈要求下，吃了个晚饭。期间颜夕的父母也下班回来了，他们偷偷地问了艾莉关于案子的进展，艾莉没有多说，只说是又有了新线索，她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查。
　　大概8点多，艾莉俩人就离开了。颜夕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二人慢慢融入夜色后，捻了几片葵花瓣，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