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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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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边的事有了暂时的定论,後宫萧墙祸起,女人在外面炸开了窝,宫女三次进来通报。
马才人犯了宫讳,正跪在咸福宫的宫训图前!
宫训图是先皇后命人画好立碑的,咸福宫就是徐皇后的故居。徐皇后是徐家旁支女,只算是清白的小户人家出身,与徐太后一样是天足大脚,在中秋节做了一对斜上前平後高花瓷鞋,踏鞋月下舞,取得龙颜大悦,赞词一首:
夜岸千华,恒江浅浪轻孤筏。
抛星追月,叹鸾容蝶骨。
晚下风情,乱词香袜 。
问蟾阙,朱缠青发,山河还一窟。
熙绾是徐皇后的名,取其谐音,此鞋因而名为「晚下」。长轩帝和先皇后鸾凤和鸣,甘愿後宫凋零三年,非任何一个新人能比肩,可惜徐皇后红颜薄命,诞下早夭的二皇子不久便驾崩。徐皇后在时後宫群居和一,宫中上下无不惋惜怀念。上丹墀前的是徐皇后身前大女官,此鞋是以先皇后命名,词中处处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意味,加上中秋将至,马才人这是撞到枪口上。
「已经通报了方姑姑让她赶回永和宫,皇后娘娘压了下来,暂时不让人搜宫养女的宫殿。」董麽麽疲倦地揉揉眼睛。
马才人大呼冤枉,道是不知此讳忌,又哭喊用的穿的都是宫中的份例。王皇后盛怒!她接管後宫十几年,这话是说有人在她眼皮下转缝子,还是怀疑自己陷害她!礼部和内务府迅速呈上单子核对,没有不妥的地方,又叫了几个做鞋的宫人盘问,面面相觑皆不称知马才人的「晚下」从何而来。马才人冤枉至极,泣声辩解鞋面就是出於宫中赐的布料,妙龄少女哭得惊天动地,众人不以为然,是又如何?一匹布顶多做一套衣裳,剩下的布料都会内务府送回去,做香囊手帕扇子鞋子谁知道。
因为中秋将至,怕再出什麽幺蛾子,女官提议五品以下的要搜宫,李缨缨和两个南方富商出身的宫养女不肯。长轩帝自己的妃子没有出身高贵的,给儿子抬进宫里的宫养女却不含糊,有些还是穿着用度由家里直接送来,她们没有在储秀宫丶教养麽麽面前吃过苦头,这样不清不白被搜宫咽不下这口气。王皇后大张旗鼓让人去先搜去后妃,转移焦点,争取一天时间让宫养女先自行清宫再让人去搜。搜完后妃已经天黑,这样子去搜宫就是大大得罪,礼部的人一定会缓一缓,明天请早。
听说有五个宫养女就趁这点时间收拾包袱回家暂住。
「我已经留了你两刻钟,你回去得花上半个时辰,快去吧,太晚了就是用你师傅来推托也麻烦。」董麽麽整理身上的衣袍,有些戚戚然。
不是董麽麽容易相信人,是也萨把王家主战之事和龙体安康拉扯上,这当中关联太大,漏一点出去王家就会要她的命。在董麽麽眼里,也萨已经断了一切和交好王家的可能。既然如此,董麽麽帮她推了王皇后的人情也不算什麽。
也萨明白董麽麽的心意,料想方姑姑已经处理好了,便从後廊回永和宫。
董麽麽的猜测没有错,不论永和宫有没有私藏晚下绣鞋,王皇后只是顺着来想要套人情,不会为难她。这次对付的除了马才人,还要计算南方来的两位千金。马才人相貌非特别出众,却是隶属北四支一个五品武将的庶女,因为出身非权贵之家,所以才一双天足。至於那两位南方小宫养女......
丹墀下五丶六个宫人候着,旁边停了两辆马车一台肩舆,排云累累,没有一丝风。
小姑娘穿鸭黄长裙青梅褙子杏色中衣,幼腰小巧,五官乖甜,皮肤白皙,头发细柔,声音轻弱娇甜,五官不比李缨缨娇,不似也萨艳,不如张彤彤清雅无双,却有一种南方美人独有的韵味。
长春宫上,茶才喝了半杯,意思已彰明昭着。
「皇后娘娘,府上的姊姊要嫁来京中,做妹妹的虽愚笨,到底也养在京中四年,同门姐妹打打下手沾沾喜气也是盼了许久的。」童梓秋跟那位同门姊姊只幼时宴席见过两面,根本不亲,却顾不得了,抓着这个机会要走。想到她刚刚撞见了那些人,冷冽凶狠,腰间居然配鎏金错银的长剑,就浑身冰冷咬着牙关,不走也得走。
「这自是当然。」王皇后噗哧而笑,「说得好像哀家是让姊妹反目的恶人似的,你那姊姊到哪里了?哀家手上有不少上好的庄子丶雅院,若是用的着了,沾沾喜气也极好。」
皇后娘娘的产业不就是王家给的嫁妆?这话童梓秋不敢乱接,斟酌几番陪着笑脸才道:「婚期订在十五日後,难得的良辰吉日,是两家人一同敲定的,听母亲说,单是路程就画了半年,料如今也入料京。」良辰吉时可不是任人折腾的。
王皇后往帘子看了一眼,也不失望,又说:「文华殿大学士杨阁老学富五车,他亲自点的日子自是极好的。你小孩子家家要凑上去添乱,要多添人手麽?宫里的人挑几个有品秩管事的,哀家借上一借也可以。」
童梓秋一听此话就觉得刺耳,道是讽刺她们是商贾出身,配不上书香世家。想到这里心下酸涩,她只是童家的旁支女,出家的姊姊才真是直系的六大豪门嫡女之一,胞兄早脱了商籍考得功名,这才嫁得中立派的大学士府。她呢?就被送来水深火热的宫中来讨好一堆堆贵人,不过是一双鞋子,宫里就来了衣着陌生不像禁军的带刀的恶人。想到这儿,童梓秋微微眼红,赶紧低头装怯,言语间越发放低。
「回娘娘的话,这样那里使得?娘娘是千金之躯,再多的人再如何服侍在臣女眼中也是不够的。」
如何能答应?这些宫人就算不是来监视她,也会让人以为自己进了宫就在在姊姊喜事上托大跋扈,学士府更会以为童家和王家连成一气,未进门就摆架子呢。文华殿大学士杨阁老是前首相郑阁老的门生,属於中立派,郑阁老在生之时桃李满门,现在长轩帝要分王家一杯羹,中立派就只剩一小部分人在詹事府丶户部丶吏部丶翰林院和大理寺。王家为首的四皇子党则是全面掌握了兵部丶刑部丶礼部丶通政使司和都察院。即使在詹事府丶户部丶吏部丶翰林院和大理寺王家和中立派也是实力悬殊。文官基本上一面倒是王家天下。
王皇后自己未有觉得不妥,但帘子後的一抹火鹤红突然扬起,在半空中划了几圈,王皇后一时曀住,岔开话题。
童梓秋背向帘子一无所知,王皇后不再捏住自己下拌子已是大发善心,便越发低眉顺眼地聊大西南北。
女官进门在皇后身边通报,王皇后突然眼底闪了闪,笑道:「丹蔷来了,快让人先备下扶芳饮和月支香。」
宫人把四周香炉都灭了,换上月支香,又把凳子下的酒换了一番。帘子後的那抹红已经消失。
童梓秋瞪了瞪眼,赶紧找事要走。听到谢丹蔷的名字简直跟看到那些带刀人没有两样。谢丹蔷和她同是南方富商出身,却是南辕北辙。人家是首富的直系嫡女,生母虽然是妾,但与主母情如姐妹,同出北四支的昭勇将军府,谢丹蔷由襁褓婴儿就送到主房去养,後来主母去世,她与继母闹不和,竟然就赌气进了宫。谢家是首富,叔父丶几房的兄弟都得过她嫡母丶生母的娘家带挈立军功,整家人的掌上明珠,就被惯成这幅样子,一事不顺就进了宫。
谢丹蔷嫡母生母都是娘家是徐家北镇军旧部下,自然养在西六宫与太后亲近,跟王皇后接触不多。今天王皇后突然对谢丹蔷如此照顾,实在有猫腻。那千金小姐率性妄为惯了,童梓秋同她一样为南方人,生怕她连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