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林鹿呦呦

2、夫君【已修】

　　第二章

　　谢依侍立在魔尊禹羲何的身侧。
　　这是贴身魔卫的位置。

　　而在殿外，则是魔尊禹羲何炼制的傀儡所在的位置。

　　谢依站的有些累了。
　　她改变了上一世的剧情之后，发现自己解锁了一页天书。

　　那一页天书只有自己能看到，上面写着四个字：
　　赤乌功法。

　　谢依当年将金丹剖给昆仑抚山君之后，便成了废人。

　　她再也无法修行正道功法，只能修行魔功。
　　这也是后来她被人人喊打的原因之一。

　　若是这天书上的功法，真的能修行，她便再也不会被人欺辱。

　　许是因为谢依一直在发呆，旁人看来，她像是一直在看着殿外的傀儡越子良。

　　魔尊禹羲何凉凉抬眼：“怎么，心疼他？”

　　身为傀儡多么痛苦，谢依是知晓的。
　　越子良被宠坏了，他年少妄为，不知天高地厚，本想刺杀魔尊，却变成了魔尊的傀儡，这比杀了他都要崩溃。

　　然而傀儡于魔尊，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他想杀你，就该藏好尾巴，一击即中。现在事情败露，是他应得的。”
　　谢依说：“我虽然是他师尊，却不能为他承担所有的事情。”

　　谢依不愿回想上一世身为傀儡的岁月。
　　然而那些岁月却又如此的清晰。

　　……

　　深夜之时，禹羲何不再召唤傀儡，是难得的寂静。
　　谢依在黑夜中默默流泪。

　　如果大师兄没有死，如果蓬莱没有被灭，她是不是有人救她于苦海，有人可以为她撑腰，有人保护她……

　　在蓬莱的时日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到遭受苦难的时候，回味起蓬莱，便觉着还有一丝希望。

　　归海无忌嘴巴很毒，他总是喊他小丑八怪，但是大师兄知道她受了这么多苦，还被魔尊炼成不是人的傀儡，是不是可以轻点骂她。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大师兄归海无忌已经死了。

　　唯一的慰藉，是越子良安全离开了魔域。

　　因着在魔域的突出表现，越子良顺利拜入了昆仑。

　　越子良在正道中，崭露头角。

　　很久后的某一天，许是因着禹羲何身边的傀儡被他毁光了，魔尊开始要谢依贴身伺候。

　　谢依木着脸给他斟茶。
　　傀儡便是傀儡，傀儡只能听命于主人。

　　她不能想太多反抗魔尊的事情，否则反噬会让她痛到死去。

　　禹羲何半躺在榻上，漫不经心地接过来茶盏。

　　大殿寂静森寒，黑雾一般，让人窒息。

　　不知道多久，禹羲何慢慢品着茶，忽而开口说话：“你救了越子良，他成了本尊手下唯一逃脱的正道中人。”
　　“越子良回到中州后大受追捧，地位不可与往日同日而语。”

　　“他如今是昆仑的大红人，不说权势滔天，也说的上是春风得意。”

　　“可是越子良没有回过魔域，也没有想要救你。”

　　“你有什么要说的？”

　　谢依没有什么要说的。
　　然而禹羲何身为她的主人，他要谢依说什么，谢依便只好说什么。

　　她开口，嗓音干哑沉涩：“中州人都知道，魔宫傀儡之术，并无解法。”
　　“越子良心知我已经再无可能成为正常人，放弃救我，是人之常情。”

　　“因为我已经没有被救的必要。”

　　一声轻微的“咔哒”声，禹羲何手中的茶盏落在茶几上。

　　他站起身来，恍若一道黑色的阴影，将她笼罩在其中。

　　禹羲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开口：“不。”

　　“全天下都知道傀儡不可救，然而整个中州若是有一人知道傀儡可救，一定是越子良。”

　　谢依的脑海里，恍若爆开了，她的心头升起一股巨大的荒谬。

　　她的声音发抖：“傀儡……可救？”

　　正道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有找到解决方法，为什么她的小徒弟，越子良知道？

　　“越子良当然知道傀儡可救。”
　　魔尊站在她面前，捏紧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他的口中，吐出一句话：“越家村是魔宫旁支，当年逃到山中，便定居下来。真的论处起来，越子良算是我魔宫血脉。”

　　谢依只听到魔尊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的世界陷入到了一片昏沉中。

　　唯有最后一句话留在脑中，久久回荡。

　　“你用命救的狗东西，却不肯回头看你一眼，真是可怜啊。”

　　……

　　上一世当知道傀儡可救后，谢依没有被压垮，她反而被激发了斗志。
　　越子良不救她，她自己要救自己。

　　身为傀儡，要么死在魔尊喜怒无常的杀戮中，要么死在正道的手中，她不想以工具的身份死去，她要自救。

　　深夜，谢依努力控制自己真正的神智出现。
　　傀儡不能违背主人的意志，也不能背叛主人，谢依一直这么暗示自己，所以她从未被魔尊发觉。

　　在这些时日里，她终于能分开自己的神识，在不惊动禹羲何的情况下，分出一缕神识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然而她能争取的时间很短，仅仅有一息的时间。

　　一息的时间很短，对于谢依的自救来说，却足够了。
　　她用了情人果控制魔尊禹羲何。

　　正因为情人果，谢依才能从魔尊的手中求得转圜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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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依收回思绪，她也是在那时，才知道越子良是魔宫旁支。
　　因着叛出魔宫，所以越家将姓氏从禹改为越。

　　她很好奇，越子良成为傀儡之后，究竟用什么样的功法自救呢？

　　禹羲何走下主座。
　　高挑的身影将他的衣袍撑起，他走到谢依的面前：“记得你说的话。”

　　谢依有些恍然：“……什么？”

　　禹羲何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细细地看着她的面容。
　　“你说你走投无路，只求一个庇护之所，我收留了你，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谢依几乎忘记了她当年说过什么。

　　当年她是在抚山君的指示下，去蓄意接近禹羲何，为了留在魔尊身边，自然什么好话都说了。

　　她竟然说过这样的话。

　　谢依的眼眸黑白分明。
　　她看向禹羲何说，说：“自然是真的。”

　　禹羲何的眸子深邃。
　　他冰冷的手指放开谢依的下巴，“那越子良这个傀儡，就交给你调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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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依带走了越子良。

　　有了魔尊的命令，越子良傀儡，便完全听命于谢依。

　　谢依走到哪里，越子良便跟到哪里。
　　他的外表与真人无异，只是眼神僵直，表情诡异。

　　谢依让越子良去擦洗大殿，自己躲在房间里，研究天书残页。

　　越子良显然心底是不满的，他从未做过擦洗之事。
　　当初谢依安排他擦洗，他耍赖不干，都是谢依做的。

　　然而现在，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谢依闭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天书残页。

　　神识海中，金色的天书虚影浮现。
　　只有一页纸是实质的纸。

　　那张纸上，写着：赤乌功法。

　　她伸手，那页纸便被她抓住了。

　　她死死握着那一页残纸。

　　这赤乌功法，让她吃惊不已：
　　是与现在的修仙界完全不同的修行功法，寻常修士根本不会修炼这样的功法，因为这一看，便是必死之路。

　　赤乌功法上写着：以赤乌为丹。
　　赤乌，便是太阳。

　　谁能以太阳为灵丹而不死呢？

　　谢依原本是不必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原本是有灵丹的。

　　那时候，谢依还是谢家的女儿。

　　尽管是谢家的大女儿，因着十二岁那年的意外走失，导致她十六岁才被谢家认回来。
　　那时的谢家，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唤作谢仙儿。

　　流落在外四年，她回到谢家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
　　数年前，母亲便因着她失踪大受打击死去。母亲死去没多久，谢依的哥哥亦是失踪了。

　　亲爹将私生女谢仙儿接回谢家，成了谢家堂而皇之的大小姐。

　　谢依在谢家，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亲爹将一切怪罪在她身上，母亲的死去，哥哥的失踪，都是因谢依而起。
　　十六岁的谢依忍受着爹爹的指责，将一切的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她愈发沉默，愈发卑微。

　　她试图去讨好爹爹，讨好谢仙儿。
　　她将所有能做的讨好都做了，像是没有骨气，没有脸皮那般摇尾乞怜，却依旧被肆意辱骂，被随意指使，像是谢家多余的人。

　　直至谢依结金丹时，这种难堪的局面，突然变了。
　　她结金丹出乎意料的失败了。

　　谢依的天赋很强，这点在她出生的时候，谢家皆知：她是极为纯粹的水天灵根。

　　中州大陆能修行者，皆数有天生灵根。
　　灵根分为数种，以五灵根最杂，单灵根最强。
　　修仙中人常常苦恼灵根数太多，花费大量的灵石求得洗髓丹，洗去多余的灵根，却依旧与天生单灵根有天堑之别。

　　所以，谢依的水天灵根，便是最强灵根，修行速度比寻常人事半功倍，足以预见她日后修为。
　　谢依十二岁失踪之前，是炼气期，而当四年后她回到谢家的时候，即将结金丹。

　　变故便发生在谢依结金丹的前一日。

　　前一日，谢仙儿不小心将她引入到了一处未知的秘境中，那处秘境里，是铺天盖地的土系灵气。
　　整个秘境中，仅仅有土系灵气。

　　她本是水灵根，土系最为克她，等她终于在第二天出了秘境，尚未驱除体内的土系灵气，金丹之雷劫骤然而至，她结的金丹水中夹土。
　　金丹不纯，导致她失去了对灵气的感应。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需要驱除金丹杂质，重新结金丹。
　　只是需要恢复的时间因人而异，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数百年。

　　失去了灵气，谢依连最后的骄傲都没了。

　　不久后，谢仙儿来找她，说既然谢依现在用不上，不如将金丹送给有需要的人。
　　谢仙儿来求她。

　　谢仙儿想要讨了金丹去，不是给自己，而是想给抚山君。

　　那时的抚山君还不是昆仑掌门，他只是昆仑弟子薛抚山。

　　昆仑弟子舍生忘死，斩妖除魔，在修仙界赫赫有名。
　　有名的只是昆仑，薛抚山籍籍无名，并且，他前途黯淡，已成绝境：
　　薛抚山与昆仑掌门一同坠入秘境，为了救下自己的掌门，他的灵丹已碎，废人一生。

　　除非……有土水双灵根金丹，方才能改变他的命运。

　　谢依因意外铸造的水土双灵根，恰恰好能救抚山君的修仙之途。

　　因着讨要金丹之事，抚山君亲自来见谢依。

　　谢仙儿带着谢依前去见他。
　　谢仙儿一时手误，将谢依的油纸伞用灵气打碎了。

　　谢依被雨淋的狼狈，湿漉漉的乌发贴在脸颊。

　　彼时青山雾雨，玉桥临仙。

　　桥的另一端，抚山君持青色油纸伞而来。

　　青衫男子，身姿挺拔，仿若谪仙降世。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将冷到发抖的她笼入一片安宁。

　　他说，“若你以金丹相赠，我便以己身为聘，永结连理。”
　　“往后余生，为你遮风挡雨，相伴到老，再无忧虑。”

　　谢依无法拒绝。
　　——看到抚山君的第一眼，她便沦陷了。

　　谢依心想，从此之后，她有了夫君。
　　以抚山君为靠山，被抚山君庇佑，将一切交给抚山君，诸如金丹，诸如性命……似乎没什么不好。

　　谢依与抚山君定下婚约，当日两人便换了金丹。
　　第二天，谢依还没有从昏迷中苏醒，抚山君便急匆匆地赶赴昆仑。

　　他的回归，引起了修仙界近十年的第一场大震动。
　　昆仑掌门在秘境中身受重伤，不久溘然长逝，而救了掌门的薛抚山，成为了新的昆仑掌门。

　　从此之后，中州大陆只知抚山君，而不知薛抚山。

　　而后数年，谢依没有再见过抚山君。

作者有话说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