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河》秋劭

79、第十七章 霍凝香

　　今天的天空有些阴郁，太阳躲在了云层后。

　　不时有东南风吹过，将田野里的金色麦海吹出一层层波浪，一条笔直的官道在海浪中向北方延伸，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在道路上。

　　赶车的青衫老者一边拉着缰绳，一边回答车厢里人的问话，“小姐，再有十几里就到了。”

　　车厢里飘出一个温柔的年轻女子声音，“那现在快到陈家村了吗？”

　　“快到陈家村了，前头就是。”车夫望着远方一片树木掩映的朦胧村庄。

　　“过了陈家村那就快到了。”车厢里的年轻女子喃喃道。

　　她说完话，忽然瞧见自己的绿色绣花鞋面上，不知何时沾了一些尘土，她在车厢一侧的座位上弯下腰，用手轻轻抹去了鞋子上的尘土。

　　她的手指纤细而又白嫩，像几根玉葱一样，她穿着淡青色的裙子，鹅黄色的上衣，面料都是柔滑凉薄的丝绸，她重新坐直身子，手指不经意地抹了下脸颊，这张圆润的鹅蛋脸上，一双弯弯的眉毛细长如柳叶，一双清澈的眼睛如汪着秋水，白腻鼻子下是涂着绛色胭脂的嘴唇。

　　她的嘴唇又动了，转脸对着车厢前壁，“是不是快到中午了？”

　　“才半晌呢！小姐放心吧，到中午的时候肯定能赶回五柳庄。”车夫的声音回答。

　　她长着温柔的脸，说着温柔的话，性子也是温柔十分，她姓霍，叫霍凝香，是五柳庄老庄主的女儿。

　　她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身子随着马车轻轻颠动，眼睛微微闭上，露出长长的睫毛，戴着一对珠玉耳坠的耳朵，静静听着车轮压过地面的辘辘声。

　　辘辘，辘辘。

　　车子不停地向前移动。

　　忽然，辘辘声停止了，她睁开双眼，车厢也不再颠动了。

　　怎么回事？她心里疑惑，正要开口问前边的车夫，只听车夫竟然惨叫了一声。

　　“啊！”

　　她心头不禁惊了一下，身子轻轻一颤，急忙从车厢里跳了下去，双脚一站在地面，手中就亮出了一把缭绕着红色灵力的长剑。

　　‘张伯！”她一边叫车夫的名字，一边要往车厢前边走。

　　刚走出两步，突然一群人围住了她，是八九个蒙着黄色面巾的汉子，全部用的弯刀兵器，一双双冰冷的眼睛盯着她。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弯刀指着霍凝香，“霍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霍凝香盯着魁梧汉子，“你们是什么人？”

　　“到了地方就知告诉你，为了避免伤到你，请你配合一下。”

　　霍凝香怎么会乖乖地配合，她长剑向前一指，嗖地一道红光射向魁梧汉子，紧接着脚尖一点，向前方空中飞跃。

　　她的身躯刚飞到半空。

　　下方一个青衫汉子突然朝她一掌击出，一阵白色灵力忽地撞上她。

　　霍凝香顿时身形一滞，从半空掉落下来。

　　紧接着，周围几把刀同时向中间的霍凝香劈出，一阵阵刀光瞬间冲击向她。

　　白光、青光、黄光。

　　一共八道光芒，猛然冲击到她的身上。

　　她感到被四面八方的压力挤压，身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头脑忽然嗡地一下，接着眼前一片黑暗。

　　霍凝香倒了下来，她眼睛闭着，躺在干燥平坦的沙土路面上，那只纤纤右手依然握着长剑。

　　周围几个蒙面青衫汉子，像一群野兽，围住了一只柔弱的小猎物。

　　魁梧汉子一手握着弯刀，一手指着另一个汉子，“快把她装起来。”

　　另一个汉子点头，迅速收起兵器，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折叠的青布，然后拿着青布猛地一抖，像变戏法一样，那块折叠的小方块青布变成了一个大布袋。

　　拿着布袋的汉子迅速走到霍凝香身边，弯腰扶起霍凝香上半身，接着将手中的布袋一下子套到了霍凝香头上。

　　布袋很快套住了她的上半身。

　　汉子看着霍凝香手里握着的长剑，一把银色剑柄的剑，剑身上依然在缭绕着红色灵力。汉子抓住长剑的护手，将长剑从霍凝香手里夺走，扔在地上。

　　汉子将布袋完全套住了霍凝香，然后将霍凝香扛到肩上。

　　魁梧汉子见已经装好了人，冲周围几个汉子道了一声，“走！”

　　几个汉子转身就要走。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南方传来。

　　几个汉子听到声音，都是转头望向南方道路，只见五匹快马朝这边奔来。马上骑着五个人，一个女子，四个男人。

　　当先一个女子身穿黑衣，骑的是一匹枣红马，她右手不拉缰绳，只是握着一把缭绕着黑色灵力的直刀，她目光冷峻，如两道闪电般射向几个汉子。

　　哒哒哒！

　　马蹄声急促。

　　仿佛奔雷一般冲向几个抢走霍凝香的汉子。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个汉子的脸色忽然变得惊惧起来。

　　哒哒哒！

　　黑衣女子忽然从马背上飞起，她像一只巨大的雄鹰般飞向空中，急速朝几个汉子扑来。

　　她黑色的衣裙向后飞舞，她右手直刀上的黑色灵力也像烟雾一样飘动。

　　她飞过来了。

　　“什么人？！”魁梧汉子望着飞来的黑影，惊叫一声。

　　黑衣女子没有回话，半空中，她手中的直刀向右下方一挥。

　　一片黑色灵力如海浪般朝地面的几个汉子袭去。

　　几声惨叫，几个汉子全部被撞倒在地上。

　　“什么人？！”魁梧汉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接着一刀劈向黑衣女子。

　　“你姑奶奶！”

　　黑衣女子冷喝一声。

　　她胸前突然出现一片涌动的黑气，如同圆形盾牌一样，抵挡住了魁梧汉子劈过来的刀光。

　　魁梧汉子的眼中顿时涌现惊恐之色。

　　“走！”魁梧汉子大叫一声，转身就要逃走。

　　呼！黑衣女子左手一掌击出，掌中发出一股碗口粗的黑色灵力，如同巨蛇一般，猛地冲向魁梧汉子后心。

　　巨蛇般的黑色灵力撞上了魁梧汉子。

　　一声闷响，魁梧汉子摔在了十几丈远的地上。

　　而其它几个汉子，在一阵兵刃交击声后，也被黑衣女子的几个同伴打倒在地。

　　这个时候，装着霍凝香的布袋被扔在地上，而霍凝香已经在布袋里醒了过来，她感到头还有晕，但是顾不上头晕的症状，她双臂奋力向外一挣，挣破了布袋，迅速从布袋里爬了出来。

　　“姑娘。”霍凝香刚站起来，就听到有人叫她，叫她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的黑衣女子，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

　　黑衣女子问道，“你没事吧。”

　　霍凝香扫了一眼全部倒在地上的几个蒙面贼人，仰脸向黑衣女子道，“我没事，谢谢姑娘救了我，我叫霍凝香，请教姑娘芳名？”

　　黑衣女子冷淡道，“没有芳名，我叫千城。”

　　千城？霍凝香心里念着这个名字，仰脸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她的肤色是健康的黑色，她的脸庞俊美无比，她的眼神凌厉像天空翱翔的雄鹰，她的身材实在太挺拔，以至于霍凝香不得不仰着脸看她。

　　霍凝香看着看着，忽然感到心弦仿佛被拨动了一下。

　　叮咚！

　　“大姐！”马车上还有死人。千城被霍凝香看着的时候，江鱼忽然站在马车前方叫她。

　　她于是走过去，霍凝香跟着她的脚步。两人走到马车前，只见是车夫趴在车辕上，身下的地面上流了一滩血。

　　霍凝香惊叫一声，“张伯！”

　　江鱼将趴着的张伯拉起身子，只见张伯胸前一道半尺多长的刀伤。

　　千城见车夫死了，让江鱼把车夫尸体搬到后边车厢里，然后她开始对付那一群被抓住的贼人。

　　魁梧汉子那会儿被千城击倒在地，后来被江舟飞过去抓了过来，此刻九个贼人全部坐在马车后边的地上，兵器都收了起来，脸上的黄色蒙面巾也全部摘掉了，只见这些人都是青年汉子，其中有一个中等身材，右脸颊有道三寸多长的刀疤，看上去面相凶恶。江舟、江鱼、刘铁和崔浩四个人，都执着兵器盯着九个贼人。

　　霍凝香看到她的长剑被扔在地上，连忙去捡了起来，然后站在千城身侧，她身材娇小，在千城身材的衬托之下，就像只依人小鸟一般。

　　千城目光扫视九个贼人，“你们是什么人？”

　　魁梧汉子恳请地仰脸看着千城，“我们就是想抢点买路财，姑奶奶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们吧！”

　　千城扫了眼地上的破烂布袋，冰冷的目光盯向魁梧汉子，“我看你们不是想抢点钱这么简单，你们是抢人吧！”

　　魁梧汉子一听这话，吓得身子一震，连连求饶，“姑奶奶饶命啊，小的是一时糊涂，看这位小娘子长得漂亮，就想将她抢走，卖个好价钱，不想撞上姑奶奶您了，小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姑奶奶饶了小的吧！”

　　千城冷声道，“如果你们没撞上我，你们会饶了这位霍小姐吗？”

　　魁梧汉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片刻后，连忙又求饶，跪在地上向千城磕起头来，“小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姑奶奶饶了小的吧！”

　　其它几个贼人看到魁梧汉子求饶，此刻也纷纷向千城几人求饶起来。

　　江鱼凑到千城身边道，“大姐，决不能放过他们，这些匪徒就是一帮祸害，我看就地解决了他们吧。”

　　千城不理江鱼的话，向魁梧汉子等人冷喝，“把值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

　　几个魁梧汉子中间有六个连忙解下腰间储物袋，扔到地上，其它三个功力低的，大概还用不了储物袋，就把钱袋解了下来，江鱼弯腰将这些地上的各种袋子全部捡了起来。

　　千城接着让几个贼人站起来，她手中墨冰刀一挥，先将魁梧汉子解决了。

　　江鱼、刘铁、崔浩三人接着就要杀其它几个贼人，这时，霍凝香忽然叫了一声，“不要！”

　　江鱼三人手中的刀剑顿时停下来。

　　霍凝香向千城、江鱼等人道，“一命抵一命，张伯死了，他们带头的盗贼也死了，我看就不要再杀剩下的人了吧！”

　　江鱼听到这话，向霍凝香道，“霍小姐，他们不但杀死车夫，还要把你卖了，如果把你卖了，你知道你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吗？”

　　霍凝香道，“可他们毕竟没有把我卖了，还是不要杀他们了吧！”

　　几个贼人听到这话，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纷纷又跪下来，向千城几个人求饶。

　　霍凝香又向千城道，“千城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虽然是坏人，可也不用把他们赶尽杀绝，他们带头的已经死了，剩下的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千城听到霍凝香柔软的话语，忽然想起了她妹妹青瑶，这个霍凝香跟青瑶有一点像，只是比青瑶更加的温柔宽容，千城很少遇到这样的女子。

　　“姑奶奶，我们都是被大哥逼迫的，我们也不想害人，但是大哥逼我们，我们不敢不听啊！”

　　“姑奶奶，各位好汉，饶了小的们吧！”

　　几个汉子又在向千城几人求饶。

　　千城沉思片刻，答应了霍凝香的请求，放几个贼人离开了。

　　几个贼人感激一番，然后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千城看那几个贼人跑了，问霍凝香家在哪里。

　　“我是五柳庄的。”霍凝香笑着道，“千城姐姐，你们救了我，我要好好感激你们，你们跟我一起回五柳庄吧！”

　　“好啊！”江鱼拍手笑道，“咱们走这么远了，也该找个地方歇歇了！”

　　千城也感到有些累了，就点头答应，同时也是护送霍凝香回去。

　　这时候，几个人的马匹跑到了附近的麦田里，对着金黄的麦子一阵践踏，千城让江鱼几个赶快把马匹牵过来，然后江舟赶马车，千城等人就在马车后边骑马而行。

　　霍凝香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骑了一匹黑马，跟在千城几人中间，顺着通往北方的官道，往五柳庄方向去。

　　几个贼人逃走之后一路狂奔，后来跑到了一处田间地头，坐在两棵大槐树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喘了一会儿，其中那个右脸带刀疤的突然说道，“他妈的，今天太惊险了，差点没命了。”

　　另一个胖子道，“是啊，如果不是那个霍小姐，咱们就跟什长一起死了。”

　　“这个霍小姐心眼是挺好，可惜她爹是个老顽固，要不然也不会连累她了。”

　　“咱们不必管那霍小姐了，还是早点回去跟左营使禀报吧，今天计划失败，回去恐怕又要受罚了。”胖子愤愤地道，“都怪那几个王八蛋出来搅事，要不是那几个人，咱们今天就得手了。”

　　刀疤脸道，“那个女的叫千城，等咱们赶快回去跟左营使禀报，以后让他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胖子笑道，“到时候看他们还怎么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