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交织的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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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交织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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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什么样子？
每一个人所见都是各不相同。
我想，人来这个世界之初，都会有一个位置，而这个让你生活的位置，好比就是一间屋子，或许是囚笼，是宫殿，是童话的水晶屋。
我看到了什么？
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我会这样问自己。而记忆也是抹不掉的。那就起笔，从那一天开始说——
2014年2月的一个星期天。这一天可以说是我生命里最突兀的时刻，以至于改变了我看世界的视线，如是突然推开了一扇门。这天之前，我还不认识世界，仅仅只是认识我自己。我大学毕业，工作了半年，对人生有美好的憧憬，构想是努力工作，有好的收入，遇见心仪的白马王子，不求人生轰轰烈烈，只要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就好。而事实，似乎都是按着预想在发展。工作很好，找到一个爱人，帅气而多金，可以说是幸福的一塌糊涂。
我认为：一个人就是要爱自己，并且热爱生活！
程明宇，我的男友，开着黑色的宝马SUV带我去一家西餐厅吃午饭。阳光明且艳，如神之画笔，给世界涂上了一层怀旧色，房屋、树木、行人，全都失去了本色，仿佛是真实世界里的不真实。很奇特的景象，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并且永远留在记忆里。在餐厅门前停车后，程明宇下车，接着来开我这边的门，在我下车时，轻轻亲吻了我的额头。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如晴天霹雳。“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干这种勾搭。”一辆出租车停在旁边，下来一个女人。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了程明宇，接着给了我一巴掌。“找死！”
我一下子蒙了，脸上瞬间火辣辣得痛。还好有车门挡着，不然，一定会把我扇晕死过去。真是下毒手，赶尽杀绝吗？这个女人是谁，凭什么打我。我下意识地抱住头躲闪。
“终于被我逮住了。程明宇，你能不能做的保密一点，不让我发现。”
“冷静，注意你的身份，不能当泼妇骂街。”
“你们狼狈为奸。”她的语气如刀锋，凌厉。
程明宇拉开了她，砰一声关上了车门。为什么不早一点护住我，你这个狠心的护花使者。我恨，从小到大，我从没有挨过打，父母眼中的乖乖女，虽然平凡，可是也是祖国一朵比较娇艳的花朵。我这才放胆去看，那个女人已是愤怒的小鸟，化着精致妆的脸几乎变形了。
“有话好好说，人多，影响不好。”
“现在知道丢人。”
“我们回去说，”程明宇把她往出租车里推。
她的身体很纤细，几乎被推成了变形金刚，还是弹性十足的不倒翁。“放开我，你背着我”
程明宇蒙住了她的嘴巴。幸好她说不出话来，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丰富的污秽的话会说出来。
完了，知道怎么回事了。我的头一下子要炸了，心间寒彻透骨。这是什么恶作剧？难道是上演的猫捉老鼠？也许是我的错觉呢？再说事情也还没有弄清楚。我愤怒，冲动是魔鬼，但也是一种力量。推门，下车。“你是谁？凭什么打我？”
她挥舞着手臂，手指僵直，如丘比特的神箭。
“你快走，小雅。快走。”
“我要告她，人身攻击。”
“这事一时说不清楚，你走，走。”
程明宇急躁了，回头看着我，憋红的脸有扑克牌里的威严和夸张。我喜欢看这张脸，他刚过三十岁，温文尔雅，一双明亮的眼睛透露着淡定与睿智，略带岁月镌刻的沧桑痕迹。这也算是增添了一种成熟的魅力。迷人又迷心，可是现在，唉，变了。
“我知道了，她是不是你老婆？”
“你先走，以后再解释。”
有几个人围观了过来。谁不喜欢看一场免费的大剧呢。我痛恨，怎么会这样？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程明宇，你说。”
“你就是，不三不四的贱人。”她挣开了，程明宇又捂住。
“不要侮辱我。”我斩钉截铁地说，字字如珠落玉盘响亮。“你放开她，当面说清楚。”
程明宇被我给震慑了，缓慢放开手。女人站直了身体，脸上顿时恢复，是威武不屈的表情。她有好看的瓜子脸，樱桃小嘴。她说：“我是他妻子。你知道了我为什么要打你了吧。”
确实是平地一声雷。要怎么还击呢？我想想，当以剑攻击。我读过武侠小说，剑有三种。
其一，圣剑名天道之剑，以道为背，德为锋，阴阳为身，五行为柄。上可断天光，下可绝地维。
其二，贤剑为天子之剑，以万民为背，贤良为体，上应天道，下顺地理，中合民意。
其三，俗剑，以精钢为锋，以冷森为气，斩人剁马。
我平心静气，口吐莲花当作剑。三剑合一。有理有据有德，也是必须要辩驳的。“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程明宇说他是单身。你无缘无故冒出来，我要弄清真相。”
“男人的话，你能当真？”
“对不起，小雅。你快走。”程明宇小声说话，而表现还是风度翩翩。
“可恨。我被当成了小三，对不对？”我盯着程明宇，“是你欺骗了我，彻头彻尾的骗子。”
程明宇沉默。
女人更加气势汹汹。“是你蠢。以后滚远点。”
“别这么恶毒话，冲我就行了。”程明宇还是在担当。“先都冷静，怨我。你们都没有错。”
“快滚，从哪来往哪去。永远记住你的身份，下贱！”
她这样的女人，有阅历，有身家，可说话怎么这么毒。我是抵抗不了。
算你们狠，我输了。我收回将要发出的声音，忍耐着。不得不慌忙逃窜，如上了发条的木偶，感觉是过街老鼠一般，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才好。而疼痛在心间蔓延，蔓延到身体的每个部位，头发，指尖，所有的肌肤都被蔓延上了。痛彻心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折磨带来的疼痛。
人行道，彩色的方砖反射着微光，如一条落入尘埃的锦缎。走在上面让脚步发软。我想自我安慰，可还是心乱如麻。她真是原配，我是小三。她有权力，我无能为力。转过一个拐角，放慢脚步，身体突然疲惫起来。
门面店铺，有嘈杂的音响声，播放歌曲或是广告语，像海浪一样涌进我的脑海，再也集中不了精神。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我告诫自己。抬头，似乎有眼泪要落下来。不远处一家女装店的玻璃橱窗外，有个女孩在驻足。她注视着模特身上展示的一套黑色内衣。
“肖城，这衣服好看吗？”女孩笑靥如花地喊着。
几步之外的一个男人倏然回头，然后眯起眼睛。淡漠而模糊的脸恰似镀上了铁锈色，好似原本就是一个铁人，在风雨里杵过了千万年。我可不想多看他一眼，很瘦，头发长长。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怎么会像霜打的茄子，老气横秋呢？
他有声无力地说：“好看。”
“那好。”
“可是不适合你。”男人说完就走开了。没走几步，就在街道的拐角消失了。
女孩没有理会他的离开，更加细致地观看衣服。那衣服，充分展现出隐藏着重点的魅惑。
难道又是负心人？那个男人，应该算是她的男朋友，不然，也不可能做出这么私密的事情。确实太可恶了。
我从女孩身边擦肩而过时，随口一说：“这套衣服很配你。”
女孩如惊弓之鸟似的迅速侧过头，那烫成大波浪卷的垂肩长发飘了起来，显露出一张姣好清秀的脸。女孩紧盯着我，片刻后微笑起来。“你这样认为？”
我不觉得难为情。能够在千万人之中相遇也是要修行好多年的。再说，我也需要缓解情绪，也需要去忘忧。“颜色和款式与你的身材很相配。”我知道声音还有些在颤抖。
女孩身材修长而窈窕。阳光照耀着她的脸，让原本就青丝粉黛的靓丽多了一层谜一样的光晕。“我喜欢看这套衣服。”
“喜欢，就要拥有，你说是不是呢？”
女孩睁大了眼睛，充满了忐忑的质疑，光洁的小脸蛋上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本来想买这件衣服，只是——”
我这才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小巧的嘴巴，明亮的眼眸，洋溢着青春少女特有的曼妙气息。多么稚气的女孩，豆蔻年华，连阴郁的神态都显现的清新脱俗。我忍不住打趣着说：“不要把小脸蛋崩的那么紧，会不好看的。”
“他认为不适合我。”
“有什么好犹豫呢？”我想到要去指点一二，木鱼脑袋就该去敲敲。“女人也要对自己狠一点。”
女孩有些揶揄地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也不明白，他的眼中只有艺术。”
我轻蔑地笑笑，艺术这玩意儿算是很高调的层次，可是生活里究竟有几个人可以懂呢？这反而击起了我的好奇心。“他是艺术家？”
“画家。在广场那儿开的画廊。”
“这世界太奇妙了。”我无意识地冒出一句话，如那雨后春笋，自然，不可阻挡。
“我只是觉得奇怪。”女孩眨着眼睛，“连我自己都奇怪的很。”
天知道这个女孩在胡言乱语什么呢？我看看那拐角处，人来人往，并没有男人的影子。“爱情。你应该使用爱情，把他变成一条狗。”
“啊！可以这样吗？”
“我只知道爱情很奇妙，可以一试。”
“你说的也是。”
我哪里会心里有底呢，就是想抱怨一番。爱情就是天上的浮云，是我刚刚在天空发现的，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是不是瞬息万变啊。
“认识你，感觉很好。那我现在就去试试衣服，我们有缘再见。”
“世界也不是很大。”我想了想，突然发生的事情就是这个样。“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了。”
“会遇到的。我就在旁边的巷子里住。”
女孩真是可爱，就这么领会的我的话语了。我随着女孩的视线远望了一下，那是一片老社区，进出的主路就是一条巷子。“哦，我有时也经过那里。”
“希望会遇到你。”
“呵呵，为什么呢？”
“你让我豁然开朗呀！”
女孩的眼眸闪烁出天真的光晕。我不在意是否会再次相遇，这仅仅算是路见不平而拔刀相助，因为那男人太他妈的招人讨厌。
我可是一枚标准的淑女，不可以粗鲁。
“赶快去买衣服吧。穿在身上，争取把那个木鱼吓一跳。”
女孩呵呵地笑了，如黄莺出谷。“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点点头，算是和女孩告别。女孩轻快地进了服装店，店员迎接，女孩指了指那模特，然后冲着我微笑。那笑容很单纯，没有杂质，我想，女人，在某些时候到底是会清澈如水，如一瞬间远离了世界的污浊。
我继续走路，没有方向。
这样意外的邂逅，似乎是完结了，相识于江湖而又相忘于江湖。然而，我在后来才明白：人与人的缘分往往也是说不清楚的事情，充满了偶然性。在偶然之中遇到偶然的人，遇到偶然的事情。就是一个偶然，会让两个人从陌生到相识，进而有命运的交集。只是，谁也不可能预先知道。
我看看时间，尚早，还有根本不知道要去哪了。溜达着，不知不觉到了中心广场。在广场入口的不远处，确实有一个画廊‘毕加索画廊’。这是什么时间开的，竟然不知道。我按捺不住好奇，或是打算去窥探世界的奥秘，径直去了画廊。
那个男人果然在。坐在画架前绘画，低着头，时而画布沉思，时而提笔沾颜料。神情却是一心一意的专注。哦，这茫茫人海里，居然又相遇了，不，是逮住的。
我站在画室门口。欣赏墙壁上的画。有一幅，画的是一个老人，含着烟斗，头上的皱纹很深，背后是麦田。千百年来依靠田地而生的朴实的农民就是这个形象。那副画的旁边紧挨着的也是一幅画，是一个女性一丝不着的身体描绘，那神秘部位好像杂草丛生。太古怪的摆设了，这两幅紧挨着的画——两个主角仿佛是在互相瞭望。墙壁上还有许多画，有风景画，有山水画，还有人物肖像画。
我望着他的侧影，能够多看一会儿就多看一会儿。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尖尖的下颌，似笑而非笑。他好像是沉浸在某种神思渺渺中，这让我感觉到好奇——他在想什么呢？——蝴蝶梦——在梦里我不是我是蝴蝶，在醒来我是我蝴蝶不是我。
忽而，他撇过头来，目光正对着我。在四目相对的瞬息，我没有躲闪，也没有慌乱，而是坦然地望着。片刻以后，他平静的脸有了笑意，很流畅，没有一丝矫揉造作。他先开口说话了，“要买画吗？”
“我先看看。”
他缓缓地点了一下头，眼眸也跟着低垂一下。我瞧见，他画的是一幅人物水墨画，画中的女子含着笑，婉约而绰态。还提有两行字，是洛神赋里描写宓妃的文字：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这美女真美。”我说。
那画中的女子是不是遇见的女孩呢？脸蛋还真有些相像，鹅蛋脸，清秀。但发型和衣饰都是古代的。
他回答：“欣赏艺术品，也是很好的事情。”
“我看不懂艺术。”我迈进了几步，说，“你画的美人图，倒是很好看。就算它不吸引任何人的目光，却能够吸引我。”
“哦，原来是这样。”
“都说看美女养眼，是吗？”我用想去戏弄的口吻说着，想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回答。
“肖像画何来的美丑呢？”
我现在也需要阿Q精神，自我疗伤。我笑了，想笑，趁着兴致那就多说一些话。“要是一个丑八怪，那谁愿意多看呢？”
他放下画笔，站了起来。“看画，是要艺术眼光。不懂，可以先从欣赏开始，用心和想象去欣赏的，一幅画，一百个人看就有一百种想象。”
我只是笑着，不作回答，然后把视线移到他身后的一幅画，说，“这幅画，好像是向日葵，轮廓都不怎么逼真，而那花盘更是潦草的涂鸦。这个向日葵太奇怪了。”
我略懂，这是临摹《向日葵》的一幅油画，可惜太粗糙了，远远没有在画册里看到的有意境。他冷漠地说：“这幅画的原作，是一个叫梵高的创作的，他生前很潦倒，所作的画在当时也没有人喜欢看。”
我小声地说：“其实我也是没有什么专业水准的见地，糊弄一下自己也是可以的。”
“看一幅画，也要看到画以外的东西，画家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心情是什么样的，想表达什么样的意境。你也可以把他想象成是一个强盗画的，是一个流浪汉画的。”
“这样啊，很有意思。”
有一对情侣进来了，停留在那副女子人体画前观看。女人撒娇地问男人：“要不要把这幅画买回去你天天看。”男人憨厚地笑着点头“放在卧室还是很不错的”那女人立马变了腔调，于是拉着男人就走，“你想得很美。”
“你学过艺术是吗？”
“我学过设计。对画稍微懂一点，听老师讲过。”我浅浅地一笑，有意说了个谎。
他继续说，“欣赏画需要一个过程。慢慢积累，欣赏的水平就会提高了。不过，要想分辨画家，大师和天才之间的区别，就要到博物馆里去。我这里的画还远远称不上是艺术。”
还有一幅油画：是一群小孩子和一位妇人，他们在一棵大树下，有的孩子在地上爬行，有的孩子坐在妇人的膝盖上，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我看的入神了，似乎是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或是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欣赏艺术，是感受‘象’与‘意’之间的联系，‘象’是人的感官直接感知的，‘意’是感官无法感知的。这个联系的过程会让你的灵魂得到升华。”他在简明扼要地阐述艺术鉴赏要领。
一语惊醒梦中人，好像是引起了我内心情感的共鸣，我有这个感觉。“人与人之间的生命本没有什么联系，可有一样东西能够给联系起来。”
他会意地笑笑。
“你可以给我画一幅吗？”
“可以，简单的素描现在就可以画。要是油画，就要在特定时候画，需要意境。”
他向我走近，一步之遥停住。我心里七上八下，有胆怯，有退缩也有激荡。接近，这样的接近好唐突。嗯、哈、嗤、哟，以及更多丰富的感叹词蹦跶在我眼前，似一条条鲜活的鱼。
心有灵犀！心有灵犀！我想是的。
“最好画出我的灵魂。”
他直愣愣看着我，那视线几乎想穿透我。
“我想留下一个永恒。”
许久，他点点头。
一个男孩子冒冒失失地跑进了，张牙舞爪的样。“我姐姐叫我来喊你，请你吃烛光晚餐。”
“林风，我来请你们吃大餐。”
林风的头发很短，一根根的竖着，有温润的油亮的光泽。“得了吧，你比我还要潦倒。”
“小男孩，懂狗屁。”
二战时，美国在日本丢了一颗原子弹，有一颗就叫‘小男孩’。据分析，是威力无穷。我又扫视了林风一眼，他有清秀的五官。一定是那个女孩的弟弟，基因都很像，特别是那薄薄的嘴唇，有轮廓有型，好像天生适合亲吻。我豁然才发现，女人认识世界，都是从认识男人开始。
学习使人进步，失恋让人进步。
“给我留个电话，改天约你。”我要赶紧走，可不想听到更意外的东西。
他掏出钱包，拿了一张名片给我。
“嗯，改天见。”我腼腆地说着。
“好，再见。”
我走了。如果不是先前的坏印象，这会一定会感觉到血液里都是温暖。我思绪万千，关于他的形象在头脑里丰润了起来——他是一副画，既意境深远，又可一眼望穿；既没有奥秘，又是奥秘无限。他会拒任何人于千里之外，又是任何人都可以靠近。想像着他的脸，回忆着，并想寻望着，忽然，好像在某一个地方看到了那张脸——在天际边的云层里，他的脸与云彩相依。似乎又看到了更多地方出现了他的脸：在那火山喷发的尘烟里出现了他的脸；在那大漠风沙里出现了他的脸；在那雪域高原了出现了他的脸。
我在广场里独自走了一会，想着，难道邂逅了她就是为了邂逅他吗？似乎很奇妙，万千人之中，为什么他会让我心有所惊动呢？好了，不应该多想了。
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所有心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交织的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