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鬼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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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尘仆仆终是到了沅州。
谢无争刚下轿，便看见沅州刺史顾鸿德携浩浩荡荡一群人在府外迎接。
“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下官特备好宴席为您接风洗尘。”顾鸿德面带笑意，却并不谄媚。
“那就有劳顾大人了。”谢知行拱手道。
“哪里哪里。”说着，顾鸿德引着他们进了府。
顾府小厮们上前将行李、马车等安顿好。由于此行十分凶险，加之谢无争又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没有将书南带上。就连谢知行为了加快行程，也只带了几名匠师和随从上路。
宴会上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可见这个顾鸿德是做足了功课的，知道谢知行不喜奢靡之风，接风宴办得是简朴而又不显寒酸。席间只闻丝竹之声，不见歌扇舞衫。桌上的食物也是丰盛有余，珍馐不足。
谢无争端坐在旁，执箸而食。初次直面官场的往来交锋，谢无争明白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在谢无争细细揣摩谢知行与沅州各官员话语中的深意时，苏恒倒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谢无争身旁，如果忽略苏恒轻轻搭在谢无争腰上的手和炽烈的眼神的话。
暮色苍茫、华灯初上。一场宴席结束，多数人都醉醺醺的叫自家小厮领回去了。谢知行还算保持着清醒，回房时还不忘提醒谢无争早些休息，明日勘察沅河。
虽然谢无争只小酌了几杯，但少年身体毕竟不胜酒力，隐隐竟有些醉意了。
苏恒望着谢无争红扑扑的脸蛋，略带迷离的眼神，红润的嘴唇，心里有些蠢蠢欲动。这勾人的模样让苏恒恨不得将他藏起来，谁也不让看见。
不过这念头一闪即逝，苏恒毕竟理智尚存，明白目前这样做是不现实的。
谢无争并不知道自己的模样给身旁的“鬼”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在顾府小厮的带领下慢慢踱步进了客房。
喝了醒酒茶，沐浴过后，谢无争的醉意消了大半。当然，沐浴时谢无争是不准苏恒在旁的，苏恒也明白沐浴中的谢无争对自己的忍耐力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乖乖闪身到了屋外。
“夜深人静，不如我们先去沅河探探情况？”谢无争提议道。
“嗯，也好。”苏恒点头道。
说罢，谢无争便掐诀隐秘了身形，同苏恒一起奔向了沅河。
皎月当空，月光如水，寂静的街道宛若白霜铺就，清晰可见。然而，越靠近沅河，这夜色越沉，雾气越重。
到达沅河时，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怵目惊心。整条河流暗沉如墨，浓厚的黑雾将光线挡在了外面。河流下暗流涌动，无数鬼魂在其中翻滚挣扎，男女老幼，一应俱全。其中更是有几具腐尸被争相撕咬吞食，不消片刻，便化为白骨，落在了铺满森森白骨的河底。
似是感觉谢无争的到来，众鬼如看见珍馐美味般兴奋异常。“公子，快来呀！”“我要吃了你！”等诱惑、威胁的声音轮番上阵。
此刻，谢无争终于领略到了阴阳眼的神奇之处。重生前的他来到沅河只不过感觉到有些阴森，隐约听到恶鬼哭号，除此之外，沅河与普通河流并无不同。
“竟然是一方鬼域。”苏恒舔舔唇，这对他来说可是大补之地。
“你也知道鬼域？”谢无争问道。
“嗯。鬼域的形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又因其自成一个体系，对周遭的影响并不大，非道行高深之人不得察觉。”苏恒解释道，“不过，对于修炼阴鬼一道的术士来说倒是不可多得的圣地。”
“哦，那对你来说也是圣地了？”谢无争看着苏恒眼底一闪而逝的红光，戏谑道。
“咳，鬼域毕竟是怨魂聚集之地，还是解决掉的好。”苏恒义正言辞道。
谢无争看着苏恒故作正经的模样，笑道：“我也不是迂腐之人，在谢家来人之前，你还是可以享受几天福利的。”
“琤儿，我就知道，你还是很在乎我的。”苏恒冁然而笑，轻轻握住了谢无争的手。
“我只是希望你变得强大，不要拖我后腿。”谢无争窘迫不已，连忙否认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我知道。”苏恒看着谢无争欲盖弥彰的模样，微勾的嘴角愈发上扬了。
谢无争也明白自己愈描愈黑，便不说话了，却没有甩开那只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手。
一霎那，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不远处沅河诸多鬼魂的呼号声都渐渐远离了，只余下淡淡的暧昧气息在一人一鬼之间慢慢流转。
时光慢慢从握紧的双手之间的缝隙中流走，谢无争想起了正事，问苏恒更多关于鬼域的事。
“按理说，鬼域自成结界，靠人气滋补，应当是不会吞食人类的。”苏恒不解地摩挲了自己的下巴，思索道,“除非……”
“除非什么？”谢无争第一次听到鬼域还有这个说法，连忙追问道。
“除非这鬼域已经诞生了一位域主。”苏恒望着那近乎凝聚成实质的怨气，抬头看了看时辰，沉声道，“午夜时分，阴气最重，快撤！”
说着，苏恒便拉着谢无争准备离开。
“苏恒，老朋友几百年不见，怎么不打声招呼便急着要走呢？”沅河深处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而随着这声音的响起，沅河众鬼都安静了下来，近乎膜拜地朝声源处叩首致敬。
“老朋友？”谢无争疑惑地望向苏恒，只见他面色凝重，完全没有见到老朋友的欣喜。
苏恒有些不安地看着沅河上方的雾气慢慢显出人形，待到面目清晰时恍然大悟道：“是你。”
“苏恒，没想到我们三百年后还能相逢。我还以为今生再也不能手刃仇人，幸亏天公作美，将你送到了我面前。”鬼影桀桀笑道。
“他是谁？”谢无争看着他们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由问道。
“苏沐，当年苏家家主有力的争夺者之一，我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夺得了家主，因此他怀恨在心。”说到这，苏恒有些赧然。
“哼！不太光彩？当年你毛遂自荐投奔于我，我看你身世可怜又忠心耿耿，便与你结为知己。谁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竟是你坐上了家主之位。”想起当年种种，苏沐有些唏嘘，随即又义愤填膺道，“成王败寇，我苏沐认了。但是没想到你最终还要对我赶尽杀绝，我门下七十余人无一幸免。”
“这是长老们自作主张。”苏恒否认道。
“如果不是经你默许，他们又怎敢行事如此狠绝？”苏沐厉声质问道。
苏恒沉默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放任苏沐这样的危险的人在旁虎视眈眈，的确不是苏恒的风格。当年之事，他的确没有答应，却也没有阻止。
“怎么？哑口无言了吧？今日我就要让你魂飞魄散，以慰我门人的在天之灵。”苏沐冷笑道。
“那你就试试看吧。”苏恒袖袍飞舞，杀气四溢。
“住手！”谢无争冲苏恒大声道，接着看向苏沐，“苏域主，可否听我一句？”
苏沐看着苏恒乖乖地收敛了杀意，饶有兴味道：“你说。”
“如今沅河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恐怕不只有我们发现了您这鬼域。若鬼域被有心之人利用，苏域主想必也是不愿意的吧？”
“哼！有人想打这主意，我便让他有来无回。”
“据我所知，目前正有一位习得驭鬼禁术之人向这边赶来。即便以域主之能，也是有所忌惮的吧？”
“驭鬼之术不是失传了吗？”苏沐大惊失色。
重生前，谢无争看萧承泽炼制鬼帅时并没有遭遇什么阻碍，域主之说更是从未听过。于是，谢无争便猜想这鬼域之主应当也是惧怕驭鬼之术。现在看来，他猜对了。
“我亲眼所见。”
“你想说什么？”苏沐明白谢无争说这么多，绝不是只想吓吓他而已。
“不如我们合作，共同对付那个驭鬼之人。”
“哈哈哈……”苏沐像是听到了笑话般大笑不止。
谢无争皱了皱眉，问道：“不知域主意下如何？”
“哼！让我与仇人合作，做梦！”苏沐啐道。
“琤儿，你不用如此委曲求全，我可以……”苏恒看着谢无争为他周旋，既感动又心疼。
谢无争摆了摆手，继续道:“且不论你们二，呃，鬼，相争，胜负不说，两败俱伤却是必然的结果，这岂不是便宜了那驭鬼之人？我倒是可以带着苏恒远走高飞，反正这鬼域对我们来说也是可有可无，就是不知道域主你又是否舍得这鬼域？”
苏沐也是惊才绝艳之人，刚才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现在细细思索一番，觉得谢无争的提议也并非完全不可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都已经等了三百年了，不介意让苏恒再多蹦跶一段时间。不过，苏沐也不会让自己完全陷入被动之地。
“合作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域主请说。”
“我听闻朝廷派工部侍郎来此处筑桥，这侍郎还与修真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到时候，你能为我挡一挡。”
“域主可真是消息灵通。”谢无争扯了扯嘴角，应道：“这是自然，我一定竭尽全力。”
谢无争看着河底密密麻麻的白骨，心中不忍道，“不过，还要请域主让手下安分几日，配合我的计划，不要再闹出人命了。”
“我尽力。”苏沐点点头。
其实鬼域自诞生域主之后，众鬼便有了自主意识，不断吞噬壮大自身后，就理论上而言，甚至可以取域主而代之。所以苏沐想要压制鬼域众鬼的本性，不让他们伤人还是十分困难的。毕竟众鬼不同于域主，域主只需靠万鬼滋补，但万鬼想要变得强大就必须吞食人类，采阳补阴。
谢无争有些不满苏沐的敷衍，正欲开口时发现苏恒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沉默了。
双方深入探讨了合作的细节。谢无争看天色渐明，就和苏恒告辞匆匆离开了。
返程途中，苏恒用神识传音，向谢无争介绍了鬼域域主和他手下的关系。谢无争听完，便改变了初衷，想要彻底消灭这一方鬼域了。如此伤天害理之地，还是早早除去的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鬼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