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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齐晓(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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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晓是冬泷的朋友。她的脸上有一大块胎记,被人嘲笑为印子脸。冬泷记得自己看过一个TED演讲。这个演讲是关于反欺凌的。演讲者说他的少年时代曾有一个女同学,因为脸上有一块胎记而被叫成“邮戳”
“她的脸就像是上帝在上面写错了一个答案却没有擦干净。”
但是有个同学曾经把她脸上的胎记PS掉,发现还是不错的美人。冬泷听着那个男孩子的赞叹,看着夕阳西下的光景,想到齐晓是晨晓时分出生的孩子,那就把这个胎记当做晨晓在齐晓脸上留下的吻痕吧。晨晓兴许是个喜欢擦口红的又有些粗心的温柔女人,情不自禁地吻了可爱的孩子后却忘记擦掉自己艳丽的唇彩。
她可能想不到人类是不知道她的唇彩是什么样的,于是那些被她亲吻过的稀有的孩子就被人当成了天生颜值顺带价值都为负数的可怜人。
这不是每个孩子都可以拥有的,无论是晨晓的吻痕还是胎记还是因为相貌而被人排挤。
还是这样想想感觉上比较美。
如果别人都不愿意把她想成漂亮的姑娘,我就更要觉得她漂亮了,否则万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觉得她漂亮了她该怎么办,而且我还向她承诺过的。
齐晓笑着告诉冬泷:“我妈妈告诉我善良的话,别人也会对你善良。”冬泷想了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应该是正确的。
齐晓的成绩很好,她经常把她的作业给别人抄,无偿的。那些人忙着谈恋爱忙着打游戏忙着别的什么反正就是不忙着学习,忙得连抄完作业都来不及说一声谢谢。
“墨墨?”有一天齐晓路过了冬泷的课桌,听见她低低的这样说了一句。
“啊?”齐晓有些讶异地转过头:
“小泷你刚刚说什么?”
“咦我刚刚说什么了?”缓过神来的冬泷同样睁大眼睛看齐晓。
“墨墨什么的。”齐晓把书本放到课桌上:“那是谁啊?”
冬泷愣了一下,犹豫片刻后迟疑地说道:
“想不起来了。”
齐晓微微垂下肩膀笑了笑,用手指轻巧地把垂在耳畔的几缕发丝温柔地绕到耳后。侧坐的姿势让冬泷看不见她右脸上的那块印记。
此刻的齐晓显得格外温柔。
墨墨……
冬泷喝了口水,把水含在嘴里过了又过。
小学的时候有个孩子,她有一首绝活就是模仿别人的字迹。无论是多么生涩的笔划她都能模仿得非常相像。
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才能。
你见过水吗?没有形态,所以它能具有几乎一切形态。那样柔软的没有形状的感情能倒入各种各样的模具中假装成各种各样的模样,最终在笔尖绽放出来。
要写出什么样的字就要像那只写字的手一样思考。
然而写字的手却是不同的。
冬泷依稀记得她柔软而清秀的眉眼和有些怯怯的真诚的却带有讨好色彩的笑容,但不记得她叫什么了,她的脑海就像是一块巨大无比的黑板,永远都有知识和信息写上去,一旦接触少了需要更新了就不时地会擦去。这块黑板一直都有留白,因为冬泷讨厌用无理无用的信息将其填塞得一个角落都不空。
这块黑板需要有美感。哪怕只能在想象中享受。
冬泷暂且把这个可爱又可怕的孩子叫墨墨。
如果是墨墨帮他们做作业的话,那些孩子们就可以连抄都不用了,而且有很多理由可以让这个孩子重新做,例如写的字不好看,或者就是看着不像什么的。有很多次她都不得不把自己倾注了复制的感情的作业擦掉重做。
橡皮屑揉入了不同的感情沉重而轻盈地掉到地上。
冬泷一开始是可怜这个墨墨的。她觉得这没有必要。
但是设身处置想一下,如果冬泷自己是墨墨那样内敛的性格,想和人好好打交道却长期处于因为沉默寡言而被隔离的状况。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有人告诉她可以用自己的专长来让别人喜欢你……
就算是假话我也会相信的。就算知道不是真的也会相信的。
在需要和渴求面前,谎言可是可以大摇大摆说自己是真相的。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真诚,可供选择的却只有虚假。难道要把假的变成真的,靠灵活的舌头与幽默风趣的话语就够了吗?
那真实的价值是什么呢……不知道。
也许所谓真实就只是一件外衣而已也说不定。
墨墨需要付出这样的善良来让别人和她一起玩。因为她善良。
后面这件事演变成了让她模仿考卷的签名。如果墨墨不帮那些人模仿签名,就算帮他们做了所有作业也不会带她玩。
小孩子也懂得做好人要做到底。
一节数学课上,数学老师脸色阴沉地把一沓卷子拍在讲台上:
“报到名字的自己来拿,然后站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