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君的别季述》秉穆

1、再来，这六月间的醋

　　相机里的那个老头已经死去了。那老头从前是我的邻居。这是个不怎么有趣的故事。

　　那天我正在闲逛，相机晃荡在胸口。这老头他在打扫后院。
　　突然间他看着我，“喂，你是在拍照吗？”。
　　我不知怎么应付他，只能说，“大学作业罢了，老先生。”
　　“小伙子，那你给我拍一张吧。”
　　他眼睛浑浊里透出些奇怪的确定的色彩。我只好举起手，一边指挥他往我这边走进些，映着红色砖墙，砖墙之间的黑色缝隙。说实话，我真没怎么拍过人物照。只好拍了很多张，这闷热的六月，我甚至懒得检查对焦。
　　“年轻人，你拍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
　　我手心有点出汗，球鞋里好像进了个石子，天色大概是晚间六点半，还约了Z吃饭。
　　“让我看看，小伙子”
　　我满脑子都是想着要赶紧回去换套干净的衣服，洗个澡，换一双球鞋。“得让Z看看我的新小说不是嘛，她真的挺有趣。”我想到。
　　“拍的还不错，记得下次打印一张给我，我就住这边的一楼，放我门口信箱里。”
　　那个老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人真的莫名奇妙的啊，这老头，怎么回事啊，他没有亲人吗？打印个什么照片啊，我也不是大摄影师。莫名其妙！在这些一秒想完的念头之后，我还是点了点头。
　　“大叔，你得等我一段时间，最近刚考完试，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打印店也不是想去就能去。”
　　“行了，你记得就好了，你是住在我楼上的隔壁房是不是？”
　　“是啊”
　　“给你一个月时间，记得打印啊！”

　　告别了他，我走上楼，真是奇怪的很，这都是什么人，哪有随随便便要求别人打印照片的？想着想着，Z突然打了电话给我。
　　“Z怎么了”
　　“hey，你晚上准备去哪里吃饭，选个近点的地方，我好骑车来。”
　　“随你吧，我先去洗个澡，下午闲逛了几小时，实在受不住这天气了。”
　　“吃寿司吧，我把地址发给你。”，Z说完挂了电话。

　　这天气真的让人厌倦，阳台的微风丝毫没能让心情爽朗。我顺便刮了胡子，换上新的袜子和球鞋。洗衣机嗡嗡作响，辛勤劳作时，我带着新的小说还有一沓新买的书，出了门。夜里七点的天气竟然很舒适，我看了看Z发给我的地址，好像离一个地铁站不远。Z肯定又是在敷面膜，或者做瑜伽，估计还得一会儿再出门。何况我平时总是等她，让她今天等我一会儿也无妨。于是我决心走到离家最近的地铁站，再坐四站去她说的地铁站。

　　地铁站里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成堆成堆，有时候就像去超市选番茄。总有两个看着美味但尝起来很酸的。漂亮的也不外。地铁里的电视屏幕正在放综艺节目。几个人打翻了什么东西，笑呵呵的。我看了没几分钟，想要弄明白，还没明白时就得下车了。

　　“X君！”我刚走出地铁站，就看见Z站在我前面对我笑。她推着红色运动骑行车。
　　“骑车来的？”
　　“对啊，X君！今天你真不同啊！感觉精神了好多。”
　　“刚才洗了澡，大概爽气了一些。”
　　“X君，寿司店就在前面，不远。”
　　“今天我遇见了一个怪老头，非让我给他拍照，然后打印给他。”
　　“怪老头这算是什么称呼啊！”
　　“那就邻居老头吧。”
　　Z突然定住看了我一眼说：“不如叫他photo君。”
　　“嗯？”我有点惊讶Z这么执着一个名字。
　　同时也发现Z今天穿的奇怪，下半身黑色健身裤，上半身穿了粉色毛衣针织衫，里面套着齐柏林飞船乐队的黑色T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靴子。Z可能还化妆点淡妆。

　　“寿司店到了，哇今天人不少啊，X君你走快点。”Z拉着我坐在角落榻榻米上。
　　这才发现她连袜子也不穿，脚上只有浅蓝色的指甲油。
　　“X君不吃鱼，不吃虾，但我统统都吃，所以我要点咯，我还要帮X君你把菜点了，好不好。”，我点了点头。Z点了一些刺身，不含鱼虾的寿司，还有两碗猪骨拉面。
　　“X君，你把小说给我，我回去看完了和你说。”
　　“行”，我把小说的文件袋以及两本小说放在一个塑料袋里给了Z。
　　“这两本小说，我最近很喜欢你拿回去看看。”
　　“X君真特别啊，真想一辈子和你做朋友啊，只可惜我靠不住。”，Z说完啜了一口茶。
　　“对了X君，这个夏天有什么计划？”
　　“可能要回家一趟，大约一周的时间吧。其余的时间想改改小说，找一份兼职吧。”Z突然凑的我很近，“不如来我家这边的书店吧。他们在招人，老板我也熟悉。兼职之余，我们还能常常见面。”
　　“不麻烦你吗？”
　　“喂，X君，你可是我尊敬的大作家朋友，我是乐意和你一起见面的，何况你长的也不赖。”“这又是什么意思。”
　　“X君，果然是个不错的朋友啊。”，Z说完趴在桌子上看起了手机。
　　“Z，最近睡的还是很晚吗？”
　　“是啊!X君完全不像你，我根本难以入睡。心理医生也不去看了，不过无所谓，夜里我看了很多电影，好像还不赖？”Z 伸了一筷子到我碗里，“我想先尝尝你的面，我的还没来。”
　　“嗯”，我看着Z，她看起来比原来苍白了一点，眼睛红红的，可能好几天没睡了。
　　“X君，喜欢这里的菜吗？”
　　“谈不上特别喜欢，也没有仔细看这家店。”，我打量了周围几个说日语的人，“这面的滋味还算很不错。”
　　“要求可真高啊。吃完饭我能休息会儿吗？外面有室外长凳。”
　　我点点头。

　　我结了帐，Z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周围是个广场，现在是夜里八点半。晚上的人不算多，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奔跑追逐。Z递给我一支打火机，我点了根烟给她。
　　“X君，我有点累，但我又不愿意靠着你。你要抽烟吗？”
　　我点了一根，说：“你如果真的很累，可以靠着我的手臂，这也无所谓，我们认识很久了。”
　　Z想了想，把烟熄灭在随身灭烟盒里，把灭烟盒递给我。小小的像一个银色的火柴盒，这玩意最多只能熄灭三四只烟吧，我叹了口气。
　　Z靠着我，她不说话。我等着她，我僵直的坐着，Z的头发时不时飘到我的右手臂间，我尝试不要移动右手臂。有个孩子在不远处摔了跤，家长在责备，那孩子在哭。他的哭声很大。我用左手点了烟，寿司店进出的人开始变多了。女孩子们熙熙攘攘，Z在瞌睡。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大概神经衰弱到一定地步，做什么事情都辛苦。也可能现在天气真不错。我想着要不要打车回去，毕竟夜里的地铁结束的也早。抑或者要不要送Z回家。她睡着了吗？明天要不要煮菜请她吃，顺便写一些新的小说?

　　这期间大约没有二十分钟，Z就醒了，她说：“谢谢你X君，今天睡的很好，我们明天联系好不好，我现在就骑车回去了。X君你坐地铁吗？”
　　我摇着头，“打车吧”
　　“那别了，X君”
　　我看着Z骑车走了，也不知道她真的有没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