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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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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文·格列那是一个转化并不完全的巫妖。出于某些意外,他转化的时候,身上还持有一件光明神殿的圣器,这件圣器让他九死一生地成功度过了转化,却也因此使他成为一个不完全的巫妖。
在巫妖转化的最后一道程序,骨肉褪去,仅剩下白骨,再然后会在胸膛之中分化出命匣——那是巫妖魂火所居。
席文转化的过程中出了差错——他的确转化出了命匣,也的确有感应,但他却无法感应到它的确切位置——并且,他身体的转化也并不完全。
他的身体之中有一半是白骨,而另一半还是人的模样。
而这两半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日夜交替之时,以齐整化一的对角线为标杆进行转化。有时一半是上下半身,有时一半是左右半身。这并无法被席文掌控。
今天还算幸运,他下半身是枯骨,上本身还保持了个人样。
在要前往人群聚集之处时,这样是最方便的。
席文·格列那全身像是被一条整齐的对角线一分为二。上半身是他生前的样子,一名三十岁上下的黑发的清秀矜持的灰袍法师,而手腕由于正处于对角线下,此刻是毫无血肉附着的干秃白骨。
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五根光秃秃的鸡爪一样。
眼下,他正带着自己手下的骷髅兵,一只骷髅背着一只小萝卜头,勤勤恳恳地往着小镇行进。
而不得不说的是,虽然埃菲尔殿下美貌非常,但哪怕他现在是个少年形态,却依旧令席文这个平素身娇体弱缺乏锻炼的巫妖觉得非常的沉重。
——又不是所有的魔法师都会像殿下跟黑法圣那样同时兼修武技,何况作为能够召唤小兵的高阶亡灵生物,席文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搬过东西了。
黑法圣那个可怕的变形诅咒改变的只有殿下的身形,而并没有改变他应有的质量。抛开质量谈体积,无异于耍流氓。
就是说,席文现在的背上正负担着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的重量在行进,但这已经不算是什么了。更要命的是——他背上的埃菲尔殿下哪怕在休眠的状态,不断朝他身上缠绕而来的圣力则更令巫妖觉得煎熬甚至隐隐不能呼吸。
席文绝望地想到:哦,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巫妖了,并不需要呼吸。
好在冥神赐福,天幕尚且漆黑,对光元素有一定程度的压制。否则席文一定率先带领小骷髅们先把孩子带回镇上,再另寻队友前来救援高贵的王子殿下。
而在他看不见的一侧,守望妖精看着亲昵地不断聚拢在小殿下身侧的光团们(光精灵的本体),觉得这只找不到命匣的巫妖真的非常可怜。
对于信仰冥神的巫妖们来讲,一次性接触这样多的光精灵无疑是场灾难。君不见骷髅兵们都远远地跟在后面不敢靠近——哪怕是这些已经没有了作为智慧载体的灵魂,只剩下简单的生存本能的亡灵生物,对于光明的力量,仍旧是本能的避让。
而席文又要比其他巫妖们幸运一点的地方在于,他转职前曾是光明神殿的法师,甚至身上还有一点光明神殿的圣器遗留下的圣力加持,这点圣力虽然剥夺了他作为巫妖的一部分力量,但同时也令他在接触光明之力时不那么痛苦。
当然这不代表他就喜欢接触埃菲尔。这位自带圣光的白法圣无疑是所有亡灵生物的天敌,只要一靠近他,冥神赐下的力量就会遭到极大的压制。以至于席文此刻要靠纯粹的人力来搬运这位殿下。
不过一切的灾难都有尽头。
正要进入小镇领土范围,席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敏锐地察觉那里已经有人举着火把聚集在镇门口,那是属于活人的气息。但也仅限于此了,席文当法师的时候书看得多,是个无可救药的近视眼,当巫妖更是个半瞎的巫妖。
席文本能地按照气息浓度估算人群密度。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巫妖有点茫然。
这里的居民对这位驻守在此的守塔魔法师并不陌生,他们惊喜地发现了紧跟在这位灰袍法师身后还有一大群的背着小孩的骷髅兵。顿时便顾不得对亡灵生物的忌讳,飞奔过去寻找着自己家失落的孩子。
同样的,也有人施施然来到巫妖面前。
“埃菲尔——”
就在黑法圣伸出手的一瞬间,席文背后那位身上的光明之力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瞬间,巫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整个身体都被一阵巨大的冲击力击飞。而地上所有的小骷髅兵都被这中心式爆发的圣力净化,眼眶里幽紫的魂火被浇灭,顿时无力支撑地变成了一地白骨。
席文也同样。他原以为自己也要被这爆发的圣力净化。可再一睁眼,却已经疾退到这爆炸圈的边缘。
巫妖本身并没有这么快捷的瞬间反应能力,席文几乎瞬间便反应过来:他这是被人救了。
说真的,这种犹如货物一般被压在坐骑上的感觉并不舒适。如果他还是个人的话,这会大概就吐了。席文很快被放下,一旁脚踏地狱之火的梦魇呼出一口黑气,亲昵地蹭蹭巫妖的脸颊。
而救他的人也不作他想。席文沉默地退后了几步,拉开了同对方的距离。
从地狱而来的亡灵骑士一身铠甲骑在梦魇之上,冷漠地注视着巫妖。他有着一双冰冷的绿色眼睛,以及已经不再璀璨的暗金色的头发,唇色是凋零的玫瑰花瓣般的暗红,脸色惨白。这张脸极其英俊而冰冷刻薄,也是一张亡者的脸。
但方才,就是他骑着梦魇一个飞跃,将被冲击波击飞的巫妖带离了爆炸圈中央。
那种高浓度的光明元素,对小镇上的平民来说仅仅算得上是祝福一般的存在,可无论对巫妖还是亡灵骑士,都是致命的。
阿加利既然出现到了这里,那就是说明,席文之前在奥法万界的求援已经到位了。果其不然,在蜂拥在昏迷孩童身侧的居民里,他还看见了几个高级牧师忙碌的身影。
席文沉默了一阵,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谢了。”
回应他的,是亡灵骑士的一声冷笑。
而爆炸圈的中央,那位原本在席文背后陷入休眠的殿下早已睁开他碧蓝的双眼,瞳仁紧缩,冰冷的冷兵器与黑魔法相击所迸发的火花还未消退。神智进一步苏醒的少年凝视着对方。
尽是冰冷神色的脸庞上又带着意外之色。
“乌列尔·赛尔特?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法圣轻轻应道:“殿下,您还记得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他仿佛表示诚意般,先一步撤去了魔法。而相对的,少年埃菲尔也收回了他的剑。
埃菲尔环视了一周,背脊挺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审视的目光最终又回到黑法圣身上。他仔细地端倪了一阵黑法圣:“你跟我记忆中的赛尔特不太一样。这里是哪里?”
“永夜之森。”
乌列尔微微一笑:“您同我记忆中的埃菲尔·奥古斯都也不太一样。不过还是冒昧地问一句,在您记忆里的我,是怎么样的呢?”
埃菲尔却不回答,他更习惯双眼所见到的。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着不远处忙碌的牧师们,思索了片刻,还是释放了一个范围治愈魔法。这一施法,就令他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来。
埃菲尔几乎是就判定了身体上的不协调以及灵魂上的失落感。这个治愈魔法释放出的光明之力太过浓郁,显然不该是这个时期的他该用得出来的。而在他的记忆维度里,他这时候正领命要去镇压北方山脉的一次地方叛乱。
那造成这样的情势的方法不多,埃菲尔肯定自己肯定是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而对方这样问,大概也是在询问自己对现今的处境知道多少。
埃菲尔凝视着眼前银发的魔法师,在他的记忆里,这个男人应该也才刚刚成年不久,他们作为势当力敌的对手,自然对对方的长相有一定了解。
埃菲尔道:“我们在奥古斯都学院有过一次会面——”
不,那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埃菲尔垂下眼睑,漂亮而浓密的眼睫毛犹如颤动的小扇子一般,令少年的脸庞更显美好。
可究竟是在哪里?他有些不太敢肯定。
“我之前还见过你一次?”
乌列尔的笑容越发妖冶甜蜜,仿佛夜光森林里最为美丽危险的那株幽月兰。
他的语调又缠绵又旖旎:“您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