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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书中自有颜如玉(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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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齐婉儿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狱中,如同第一次一样,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完成她百年的夙愿,但是,她失算了。
大牢里还飘着那浓重的血腥味,她一闻便知,那是她渴望的,夺其灵成仙,若不济,生食其肉毛饮其血,也可增千年灵气。可是那一次她没有成功,这一次,依旧差那么一点。
与此同时,她嗅到了那股令她不舒服的气味。那个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气味。
“陆挽,你逃不掉的!”那温婉的女子,此刻眼中满是阴霾。
说,次日,在刺入窗的阳光的照耀下,陆挽缓缓睁开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梦吗?这是,光?
已经几日了,这是要被斩首了吗?为何大牢中会见到光?那个封死的墙,不,不对,这不是牢中,这,这里是……
陆挽难以置信的伸出了手,指尖似乎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软软的,吓得他收回了手。
那温热的触感,不是冰冷的盐水,不是炽热的烙铁,那是人,那是一个人。
轻轻的触碰使趴在床边的桀溱醒了过来,他迷茫的抬起头,眼神还未聚焦,正处于半梦半醒之中,头发可爱的翘起,凌乱了那本傲气英俊的面容,却刚好与陆挽四目相对。
霎时间,陆挽竟留下了眼泪,他太渴望见到人了,见到一个不是折磨他的恶魔的,一个有着温热触感的人。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你,你怎么了?是不是疼?快告诉我哪里疼?”桀溱说着,着急地半起身去检查陆挽的身体,被子掀开到一半,又着急地起身。
正欲转身,手上多了一份触感,一点压力轻轻的施加于他的手掌,桀溱愣住了。
低头看去,竟是那缠满纱布的手,那只手十分无力,只能费尽力气攀住自己的手,渐渐的滑至自己的指尖,却死死不肯松开。
陆挽半睁着眼,看着桀溱,张大嘴,咿咿呀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个字来,发出的都是些无意义的音节,声音喑哑不堪。
桀溱缓缓地看着陆挽,眼睛渐渐睁大,瞳孔中流露出震惊与不可置信,他上前捏住了陆挽的下巴。
“你,你张一下嘴。”不,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那些人不会这样对他的……
听言,陆挽轻轻张开了嘴,任由桀溱将自己的手指放进他的口中,张大,露出舌苔,那变得,焦黑的舌苔,和可以看的的,明显不对的口腔。
桀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仿佛重新坠入了地狱,他应该保护的人,他唯一占有的一个人……
焦黑的部分,依稀可见一个奴字,整个口腔都是水泡,多数已经破了,明显是被烫过,或是被人灌了什么,腐蚀性液体,就是说,那时起,他已经不能说话了,而那些人却逼着他招供某些他根本就不知道的事!
“他们,他们怎么敢……”愤怒使桀溱的脸开始狰狞,周身灵气暴动,祭殿外的结界也开始波动,殿内的瓷器开始碰碰撞撞,一阵阵破碎的声音由近而远,那是桀溱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而引起的,即使他现在也十分虚弱,可他的灵力,本来自己可控的就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都隐藏在深处,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厉害。
那通红的双眼隐藏在他低垂的刘海下,额间微微偷着黑气,整个人仿佛地狱里的罗刹,生生将陆挽吓出了眼泪,他从来不曾这般可怕,这般,不似人,似杀神。
“啊啊,啊……”陆挽紧抓着被子,用无意义的音节宣泄着自己的害怕,整个人向后缩去。桀溱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收了一身煞气,想要上前去碰陆挽。但是陆挽似乎是被吓到了,不停的流着泪,他知道,这样的桀溱不对劲,甚至感觉桀溱救了自己,都像一个骗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桀溱强硬抱住陆挽,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不停的道歉。
过了很久,陆挽才停止哭泣,开始抽噎,仔细一看,身上的伤口又裂了好些个,血迹因此而渗出,甚至渗进了桀溱的衣服。
桀溱轻手轻脚的帮陆挽收拾着,拆开绷带重新上药,那瘦可见骨的身子,让他心疼又心酸。
突然,桀溱的手一顿,不好,有人来了,看样子,是来抓陆挽的,人很多。
桀溱急忙抱起陆挽,将他放置于一旁的衣柜里面,严肃的对他说:“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开柜门,不要出声,我会回来的,一定不能开门,等我来给你开,切记!”说完,关上门,留下一脸惊恐的陆挽。
脚步声渐进,那声势很大,柜子里的陆挽脸色苍白,完全不敢出声,听着那些闯开大门的巨大声响,恐慌不已。
“呵呵呵,终于等到你了,你是不是很想我呢?夫君。”齐婉进门看着虚弱的躺在床上的人,笑声如铃,很是美艳动人,完全不同于在太子面前那副温婉样。
床上的人不能言语,齐婉知道,因为那就是她下令做的,现在找到了陆挽,她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也让那人死个明白。
“很可笑吧,以往,我可是你的奴婢,生死都握在你的手中,现在,你这样虚弱的躺在这里,哈哈哈哈,真是有意思,这是注定要祝我成仙了,吃了你的肉,我至少可以少修上千年,你当初那样对我不屑一顾,甚至连成人也不曾理睬我,可会料到今天?”齐婉,也就是绮幼,陆挽的妻子,对着她的丈夫狠厉的说到。
陆挽在柜中,听得莫名其妙,恐惧渐渐被疑惑取代,他曾经如何认识过绮幼?谈何来的不屑一顾,简直荒唐!
“要怪呢,就怪你自己,你若是当初不那么清高,不曾救过我,我也不会这般恨你,恨你的无情与冰冷。”绮幼走上前,坐在床沿,掀开被子,指尖触碰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那么近了,她终于就要成功了。
撕咬的声音与惊叫声在柜子外面响起,柜子给陆挽一个庇护所,哪怕看起来那么脆弱,却似乎成了陆挽最后的希望。
“啊啊——————啊!!”尖叫声此起彼伏,屋内外乱作一团,血腥味弥漫开来,黑暗是陆挽最后的屏障,但他,终于忍不住了。
“砰砰!砰!”
“砰砰砰!啊啊——”陆挽何曾经历过这等血腥之事,他终究是读书人,是善人,若是因他造成这等杀孽,他是万万不敢承担的。
“啊——啊啊————”尖叫声依旧在混乱中夹杂着,越来越稀疏。
“呵,我说这床上的人,怎么口感这么硬呢,原来啊,夫君,你竟然躲在这里了。”绮幼解决了在场最后一个活人,慢慢走向了柜子。
最后一道屏障终于也要破了,柜子不再是他的保护罩,而是装着宝物的锦盒,而绮幼,即将打开这最后的锦盒。
“唔。”绮幼的脚步突然停止,她发现,自己的脚被一团黑气给缠住了。
“桀溱,你敢坏我好事!”绮幼的脸开始扭曲,她使劲挣扎着想要离开这团黑气。
床上的“陆挽”奋力爬了起来,捂着流着的血的脖子,一步一步晃悠悠的走向柜子,丝毫不去理会挣扎的绮幼,看起来如同地狱里来的鬼一般,冰冷而骇人。
“陆挽,别怕。”他弯下腰,伸出手打开柜门,扶住陆挽要倒下的身子,将他抱起,艰难地向外走去。
“桀溱!!你放开我!休想抢走我的仙君!啊啊——”女人的尖叫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尖锐扭曲,已经完全听不出她原来温柔的音色了,绮幼开始自燃,她实际上已经魔怔了,得不到陆挽,她宁愿同归于尽。
桀溱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陆挽被他抱在怀里,被他抱得很紧。
“对不起,陆挽,对不起,保不住你了……”他伸出手指,抚摸上陆挽的脸颊,轻轻摩挲着。
这时,陆挽突然睁开了眼。
“桀溱,”他站了起来,“你好好保重。”
此时的陆挽,看起来不似平常,应该说,不像是陆挽本人,
“书儿,你这是作何?”“陆挽”一步步向魔怔般疯狂挣扎的女子走去,拖着被挣开的伤口染红的白袍,走得很稳,很轻。
绮幼见状,突然安静下来,眼神中透露着恐惧。
“不,不是的,仙君,我,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做的,我只是,我只是一时,一时,仙君……”原本嚣张跋扈的女子跪到了地上,对着陆挽苦苦哀求,整张脸狰狞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美貌。
陆挽伸出手,放在绮幼的头上,脸上的笑十分慈祥,这样的陆挽,让桀溱看呆了,这个人还是那样平凡的一个人吗?
“我原谅你。”此话一出,绮幼停止了挣扎,怔怔的望着陆挽,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随后,她便被一阵黑雾笼罩了。
当黑雾散开时,那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地府自有裁决,书儿,好好接受审判吧。”说完,陆挽转过头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桀溱,脸上带着一抹忧色,他走了过来。
陆挽走了过来,将桀溱扶起带到床上,然后自己坐在床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陆挽伸手抹了抹桀溱脸上的血迹,然后低下了头。
当那柔软的触感产生时,桀溱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做出什么反应了,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缓缓回转,抬头再看,陆挽却在离开。
“再见。”那道身影渐渐消失,这个人,终于还是没能守住,一点点的光碎在消逝,最后一点不剩。
桀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陆挽时的情景,那一次,他就觉得,陆挽这个人不是属于这天地间的,不是属于他所认知的一切的存在范围的。那个时候,他就该知道,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发生在他这个活了几千岁的老魔头身上的。
“陆挽,元探……”一念之间,心坠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