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下[西幻]》brethil

122、Chapter.120

　　深夜，万籁寂静。
　　整座堤契诺森庄园都沉入浓浓的夜色中，发出安然的酣睡声。
　　“吱呀——”这是老式木窗被打开时无可避免会发出的声音。
　　伊凡从睡梦中睁开眼。这段时间，他的睡眠一直很浅，或者说，不敢陷入沉睡。
　　厚重窗帘遮蔽了月光与星辉，房间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伊凡的手悄悄伸入枕下握住一把匕首。
　　窗帘被扯开一道缝隙，月光顿时倾泻进来，伊凡闭上眼装睡，从眼帘的缝隙中瞥见一个人影从窗前闪过。来人没有脚步声，可见是个训练有素的刺客。
　　伊凡在心中默默估算从窗前到床前的距离，再结合刚才惊鸿一瞥时得知的那人的移动速度——就是现在！
　　伊凡猛然睁开眼，眸光凌冽，手从枕下迅速探出，匕首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致命的优美弧线。
　　那人的反应却比伊凡想象地要快，黑暗中，他准确地捉住伊凡的手腕，稍一使劲就迫使伊凡松开手，没等伊凡反应过来，那柄匕首就到了对方手里。
　　那人随手一抛，伊凡听见匕首钉入墙壁的声音。
　　随即，就在伊凡准备进一步反抗的时候，那人握住伊凡的手腕向自己方向一带，就把他抱进怀里。
　　这时候，伊凡听见熟悉的嗓音带着笑意在他耳旁响起：“很高兴看到你警惕心这么重。学会保护自己，这是好事。不过如果我也在身边的话，不必如此警觉。”
　　“以——撒——”伊凡咬牙切齿念出这个名字，“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在深沉的夜色中，英勇的骑士却无法进入梦乡，他怀抱着对意中人的思念久久无法平息内心的波涛。”以撒用忧伤的语气说着这些句子，“他的睡眠是长夜清醒。孤独的月光照亮他孤独的影子。”
　　伊凡：“……”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撒咳嗽了一声，换回正常的说话语气：“你不觉得我翻窗过来只为见你一面很有骑士精神的浪漫吗？当然如果你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悬崖会效果更好。”
　　伊凡幽幽道：“我不知道骑士精神还会教人耍流氓。还有，你放开我。”
　　“不放！”以撒断然拒绝，伊凡被他揽在怀里，他几乎能清晰地描绘出怀中人的身体轮廓。以撒显然不想放过如此美好的触感。
　　“书里是这么写的。”
　　“什么书？”伊凡下意识问道。
　　“《阿马狄斯·台·伽乌拉》”以撒道，“最近很流行的骑士小说，讲的是一个叫阿马狄斯·台·伽乌拉的骑士……”
　　“以撒。”伊凡突然道，打断了他的话。
　　以撒：“我在。”
　　“别犯傻了。”伊凡无奈道，语气里有深深的叹息。
　　以撒笑了笑：“我也觉得这样有点蠢，不过还是忍不住按照书里说的实践了一下。我此前从未爱过人，也没有被人爱过。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但我在努力。”
　　伊凡喉头一哽，突然觉得心中有些酸涩。
　　“何止是有点……简直蠢到极点了。”
　　“伊凡？”以撒诧异，他听出这话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没事。”伊凡迅速掩饰过去。
　　寂静的黑暗中，他们两人沉默着，只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以撒在把玩伊凡的手指，伊凡试着抽回手，没成功。
　　“你还想待到什么时候？”伊凡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问。
　　“嘘——”以撒示意伊凡噤声，“别说话，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你，你很累的样子。”
　　“我在处理一些事。”以撒不愿意在具体的细节上多说，“我们可能要提前一些日子离开了，我知道你喜欢这里的景色，很抱歉不能让你继续留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伊凡警惕起来。
　　以撒又怎么会与他如实相告，只好说：“信理部的敌人找到了这里。我虽然不在乎我这个哥哥的死活，但我不想让外界觉得我和波旁家族有关系。”
　　这话说得真假参半，伊凡虽然狐疑但也不知从哪反驳。
　　话说完，以撒如约放开伊凡：“我走了。”
　　以撒的离开就像他的到来一样迅速且悄无声息，伊凡看着他离开，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失落。

　　以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萨米吉亚正在那里等着他。
　　黑暗中，萨米吉亚的猩红双眸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他轻声忧虑道：“您看起来就像疯了一样。”
　　“不如说是我看上去还活着。”以撒朝他笑了笑。
　　“您知道吗？前几天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因为那个时候您正濒临险境。”萨米吉亚道，“我实在想不明白，您为何甘愿付出这样的代价。”
　　“或许这就是你无法理解的情感。”
　　“像我的父母一样，心甘情愿地赴死，然后抛弃我？”萨米吉亚道，他的声音轻柔却透着让人震颤的恨意，“我宁愿我不理解。”
　　以撒没有再说话。他走到桌前点亮烛灯，蜡烛的火苗升腾而起，照亮了桌面。桌面上堆着的除了有几本滑稽可笑的骑士小说（从尼古拉的书房里借的），还有数十封信件。
　　以撒的眼睛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很冷酷：“到时候如果路上有人跟着我们的话，你去处理掉，注意不要有太大的动静。”
　　萨米吉亚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尼古拉呢？”
　　“我会派人秘密保护他的安全，务必要他平安回到领地。”以撒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但如果敌人超过了他们能处理的范围，我会要他们优先杀死尼古拉。”
　　萨米吉亚迅速领会了以撒的用意：“您不想让这件事被人知道？”
　　以撒明白萨米吉亚说的是哪件事，解释道：“我不会容忍有人把他当成我的弱点，利用他对付我的。”
　　萨米吉亚知道这个“他”指的是伊凡，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伊凡。萨米吉亚觉得，随便以撒喜欢谁，只要不是伊凡，局势都比现在来得轻松，比如那个现在还在迈锡亚的美人艾德文就是个不错的人选啊，更何况只要以撒表现出一点意思，对方就能很自觉地爬上床，哪里还用像现在这样，连人都追不到手。
　　以撒现在当然不知道萨米吉亚的小心思，他随意拿起一封信件，上面的火漆是一个私人戳记，以撒此前根本不认得这个戳记，现在却觉得有必要牢牢记住。那是属于哈利·尼亚克，法圣奥瑞利安的弟子、伊凡的师兄的戳记。
　　“说起来……”萨米吉亚突然在以撒身旁出声，“这个人已经闯入过好几个Farol的据点。您究竟要容忍他到什么时候？”
　　对方是个紫罗兰法师，虽然在力量的金字塔上属于顶尖的上层人物，可信理部并非没有对付他的办法，更何况对方直接还跑到他们的地盘上来了。能让尼亚克数次全身而退的，只有可能是以撒的纵容。以撒也很无奈，一个敢挑衅信理部的魔法师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可对方是伊凡的师兄，还是把伊凡抚养长大的人，他不可能让尼亚克死在他的手下，连受伤都不行。
　　“再过一会。”以撒不带感情道，“等我把伊凡带到圣高迪之后，你亲自去见尼亚克，告诉他我会与他见面，地点在……”
　　以撒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显然在考虑些什么，随后他轻声报出一个地点。
　　“您不希望伊凡阁下与他的师兄见面？”
　　“见了之后和他跑了怎么办？”以撒反问，萨米吉亚无言以对。
　　浓墨般的夜幕中，星辰寂寞地洒落清辉，以撒凝望着夜空，他的眼神比星光更冷。
　　“在这之后，伊夫林家族将是个祸患。”
　　萨米吉亚提醒道：“您若是要杀死德莱塞法圣，是会被魔法协会除名的。”
　　“你为什么没有质疑我杀不死法圣？”以撒问。
　　“您无所不能的形象简直深入我等的内心。”萨米吉亚朝以撒欠身，动作优雅。
　　以撒冷笑了一下。
　　“杀死法圣的能力，我确实没有，也承担不起后果。但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他的日子本来就不多了，长久秘密研究禁忌魔法早就榨干了他的生命力。法圣对我而言不是威胁，真正让我有危险感的是孩子。”
　　以撒的话让萨米吉亚的眼皮跳了一下，萨米吉亚从未想过以撒的目标竟然如此庞大。
　　“只要还有一个姓伊夫林的孩子活着，伊凡就有危险。”以撒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字里行间皆是杀意。
　　“您是不是多虑了？”萨米吉亚质疑道，“伊夫林家族不可能为了一个人的死进行以血还血的仇杀。”
　　以撒轻笑，没有解释萨米吉亚的疑惑。他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的信件上拂过去，脑海中回想起信的内容：来自帝国南部省份的Farol密报，有一个姓卡佩的倒霉蛋死在一场莫名其妙的决斗中。
　　以撒的眼睛微微眯起，那绝不是来自伊夫林家族高层的授意，但仇恨的种子已经播下。萨米吉亚说得没错，那并不理智。可事情的失控却不是由理性的人可以预见的。由乌合之众引发的混乱迟早会让理智的人也被迫卷入这场争斗。
　　他在心里无声地嘲讽道：“因为信理部不好惹所以专门找伊凡，贵族们即使报仇也要挑拣一番，找个弱一点的动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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