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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正午的乡间小道,云气清澈,天光正好,暖阳洒下的热度蒸腾着两旁田地间郁葱生长的庄稼和灌木,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往来的庄稼人挑着沉甸甸的扁担,在农田间穿梭,几个干累了的男人正在树荫下歇息,一边聊天一边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

      温慈背着一个靛青色的包裹,鼓鼓囊囊慢慢的一大袋,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手里还挎着个巨大的食盒,也不顾午气炎炎,噔噔地一路小跑而过,往那座素来无多人往来的梵波山上跑。

      “咦,怎么又是那个孩子?”

      其中一个较为高瘦的男人循着温慈一路小跑的身影,有些疑惑:“连着三日了,这小子每日正午雷打不动往梵波山上跑,莫不是中了什么邪吧?”

      “嘁,哪有人大正午中邪啊。”旁人笑出声来,“那小子是温家那个私生子吧?我记得前几日不是还被王家那小魔头追着打么?反正温家那主母心眼忒小了,他亲爹也不敢护他,明明是个小少爷,活得却跟个小乞丐似的,整日受别人欺负。许是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想往山上避避风头罢。”

      “唉,这孩子也是可怜,从小就没了亲娘,明明住在亲爹家里,却像是寄人篱下一般,能长大成人也是不容易,要我说,上一辈的多情烂债何苦迁怒到无辜孩子身上,温家主母也实在是不讲道理。”
      其余几人不免也点头附和。

      而这些,温慈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他一路跑上山,还得小心食盒里的点心不被颠坏,不知不觉间,额发都被汗水给浸湿了。

      来到那颗粗壮茂盛的大树下,他停下来歇了口气,四周环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
      然后他又抬起头,往枝繁叶茂的树顶寻觅片刻,果然在一条倾斜的树干上找到了小白。

      少女一条腿曲起抵着树枝,另一条腿晃荡下来挂在空中,她倚着大树的主干,闭目息声,娇红的嘴唇微微开着,双手交叠在胸口,看起来像是在午睡。

      温慈见着她便心生欢喜,朝树上喊了一声:“小白!”

      这一声来得突然,小白从梦中惊醒,身子往一侧滑了一下,手脚并用还是没能抓住树干,扑棱了几下,从高高的树顶栽了下来。

      温慈吓了一跳,想伸手去接,但来不及了,只得手忙脚乱赶过去将小白扶了起来。

      “你还好吧?”他神情很是担忧,扶着她的手腕上下查看,“有没有摔到骨头?”

      “没事没事……”小白满不在乎地拍着身上的树叶,又甩了甩脑袋,把插在发丝里的草片泥土都甩了出去。

      她虽然修为稀烂,但耳聪目明,尤其嗅觉异常灵敏,小巧的鼻尖翕动了几下,立马便敏锐地从空气中捕捉到一丝食物的香甜气息。
      “小慈,你又带什么好吃的来啦?”

      她眼中精光乍泄,往前一扑,扑到那食盒边,一掀开,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琳琅满目的小点心塞了满满的一盒。

      “哇——”
      她眼睛看直了,手指飞快捻了几块扔进嘴里,都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就囫囵吞了下去。

      “小白,我还给你带了些衣裳,你别老是穿着我的袍子了……”温慈推了推她的手臂,将自己背上的包袱打开,里面装了好几件女式的成衣,虽然没有多华丽精致,但简雅大方,看得出来都是他仔细选过的。

      小白对衣服完全不感兴趣,其实她有别的衣服,就在山洞里,不过她最喜欢的是什么也不穿,跟个猩猩似的在山林里乱跑,但这条是白伍玄众多严令禁止的底线中的其中一条,因此师父在的时候,小白化形后定然穿戴得整整齐齐,可师父不在的时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还挺喜欢温慈这件短袍的,布料不多,束缚小方便活动。可是温慈态度强硬,软硬兼施,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随便挑了一件别的换上。

      “你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
      见她狼吞虎咽,温慈忍不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替她抹掉了嘴角的糖渣。

      他们相处了几日,温慈也大概摸清了小白的性子。虽说是位修行之人,但她完全不喜欢修行,眼里基本只有吃喝玩乐,随便拿点有趣的好吃的给她,她就能黏着你跑一天。

      考虑到两人之间相差了几百岁,最开始,温慈还会客气中带着尊敬地喊她“小白前辈”,后来发现,基本上“前辈”俩字还没出口的时候就会被对方打断,或者直接跑没影了,于是几次下来,他也心知肚明,直接喊小白了。

      “小白,你说,你师父这么厉害,有没有可能把我也收作徒弟?”

      “啊?”小白一愣,“你也想修行?”

      不等温慈回答,她撇下嘴角猛摇了几圈头,道:“修行累死了,一点不好玩,我要不是为了陪着师父,我才乐意呢。要我说,还是凡人好,凡人每餐都有不同的饭吃,每天都有那么多好玩的……话说回来,小慈,你每天都带那么多东西给我,你家里是不是特别好玩呀?”

      温慈听了,似乎苦笑了一下。小白这番顾左右而言他,倒是让他也明白了些什么。

      “你说修行讲究的是仙缘和天资,那我是不是既没有仙缘,也没有天资?”他望着自己手心,神色间有些失落,“你不用怕我伤心,直说就行,我没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白嘴里叼着一块糖板糕,屁股挪了挪,靠到温慈身边,挨着他蹭了蹭,将手里另一块糖板糕塞到他嘴里。
      “不过修行确实需要有灵根才行,不过你看,我这么没天资的猫都能学会聚气,你担心什么呀。”她笑眯眯的,眼中盛着春日的暖光和绿山碧树,像个小太阳。

      “等师父回来了,我让师父看看你有没有灵根,如果有的话,我帮你求师父,你别看他凶巴巴的,其实他心肠特别软。如果他一时没有答应你,你也别心急,每天都去缠着他就可以了,我当初就是这么天天赖着他才把他赖成师父的。”小白胸有成竹,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豪情义气,拍着胸脯道,“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卧龙凤雏,定能将他拿下。”

      远在千里之外的白伍玄,腾云驾雾间,忽然打了个喷嚏。

      -

      不知不觉,已临近黄昏时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下的落日余晖零零碎碎洒落在山间,远处乡野人家炊烟升起,赤色天幕之下尽是归巢的倦鸟。

      温慈跟小白玩了大半天,这时挎起食盒来,准备和小白道别。

      小白还有些眷念不舍。师父云游时,山上根本没有人陪她说话玩耍,难得认识了温慈,性格好好说话人又温柔,还天天给她带吃的。要不是顾及夜间山上会有猛兽活动,且师父的洞府设了结界不准凡人进入,她真想留对方下来过夜。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异常的动静。
      小白听觉很是灵敏,将正准备动身的温慈一把拉住。

      “等等,好像有人来了。”

      她瞳仁微缩,已是显出了猫瞳,拉着温慈往一处齐人高的灌木中躲了下来。
      没过多久,那阵动静越来越近,这时连温慈也听见了,是一连串不规律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看起来有好几个人。

      透过灌木间的间隙,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了暮光之中,那人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了,满头头发已经半白,长长的胡子上绑了一只小小的葫芦,手中还拄着一条枝节崎岖的手杖。

      在他后头,还紧跟而上了好几个人。为首的一出现,不仅是温慈,小白也为之一怔。

      是王举卓,那天赌场里暴跳如雷的那魁梧大汉,也是那天屁滚尿流跑下山的小胖子的爹。

      他手里举着一把铁剑,身形庞大,气势汹汹,等他走过了,才露出后头的旁人。
      望着那不过二十出头,一脸跋扈嚣张的熟悉身影,温慈又一愣,紧跟着一股凉意从头淋到脚:怎么是他?

      小白像是察觉到他的僵硬,忍不住伸手怼了怼他的手臂,无声地张嘴问:谁呀?
      温慈抿了抿唇,朝她靠近,贴在她的耳朵边,轻声道:“是我同父异母的兄——”

      他的声音依旧控制地极其轻微,况且两人离远处的那些人有着一段长长的距离,照常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听见的。但走在最前的那个老者却像听见了一样,脸顿时朝这边转了过来,已经有些浑浊的瞳孔中杀光一闪,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温慈被吓了一跳,伸手捂住嘴,刹那间,只见那老者袖袍一挥,有什么东西咻的一声飞了过来,小白的反应比他快得多,双手猛一撑地,头一偏,回过头来时,嘴里已经咬住了那个射过来的东西——是一枚画着符文的短箭。

      然而那箭上的符文好像有生命似的,红色的纹路竟然开始往小白的嘴里钻。

      “呸、呸!”她连忙一口吐掉,抹着嘴震惊道:“是符箓!”

      刚说完,又一道戾气凌空切来,小白按着温慈往下一弓,堪堪躲开,而那道戾气直接将齐人高的灌木丛拦腰切断,在夕阳的余晖中,激起一片断叶飞舞。

      这下,两人彻底暴露了出来。

      “是他!他在那儿!”那二十岁出头的男子见了温慈,眼中一亮,大声喊道:“就是他!我那不成器的逆弟,王叔叔,您先别生气,我来替您教训教训他——”

      “一边儿去!”
      王举卓粗鲁地推了一把,将那温家男子撸到后面,他举着剑几步上前来,狞笑一声:“那天就是你这姓温的小子,和山妖狼狈为奸,害了我儿子是吧?”

      其余几人看见小白满头的银发,不禁也连连惊叫:“快看那个白头发的女的,一定就是当天山上的那个妖怪!”

      “来的正好,我今日特地请了祁连道长来杀妖除魔,管你是什么妖,今天都给给我儿子偿命!”

      “你敢!”
      小白站了起来,清声喝道:“当日明明就是你家孩子追着小慈追到了山上,是他欺人在先,你为人父母,不但不管教自家孩子,反倒反咬一口,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她生气了,瞳孔中绿光跃动,抿成一线,林间登时山风飒飒,一阵飞沙走石,将几个凡人掀退了好几步。

      饶是王举卓体格雄壮也没能抵御住,他踉跄了几步,滔天气势顿时萎靡一半,求助般望向那斑白头发的老者:“祁连道长,还得烦请您出手……”

      祁连道长不疾不徐,干枯的老脸上扬了个冷笑。

      “呵,不过是个炼气七层的蝼蚁,也敢在此造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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