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彼岸，十亿光年》皇兮

11、Chapter 11

　　“你们成长环境太不一样了，”周荣生叹口气，捞住周兮兮的肩膀，“他这个人……我们配不上。”
　　周兮兮沉默地听着。
　　配不上？她隐隐有些不服气。
　　她的脾气，周荣生当然了解，他见她不服气的样子，便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环顾四周，“你看看咱们家，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和他比？”
　　她的家确实什么都没有，家徒四壁，古朴又陈旧。
　　大都市繁华景象，从未在她的家里出现过一丝一毫，她的家仿佛自成小世界，和外面格格不入，更与她的世界格格不入。
　　“家庭环境不一样，最后的结局一定不会好。”周荣生最后说，“你面前的，就是最好的例子，明白吗？”
　　她定定看着眼前，她面前站着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周荣生。

　　周兮兮的母亲于秀珍，是在她八岁的时候离开的。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争吵，从没停歇过。
　　于秀珍出生小康之家，因为爱情，和周荣生在一起。可是周荣生除了一身功夫，一无所成。周兮兮常常听到的话语，就是母亲念叨，“我让你做生意，你做得一塌糊涂，我让你去上班，你也不会，你到底能干什么？”
　　父亲除了功夫，确实什么也干不了。

　　母亲终究难以忍受穷困潦倒的生活。就在周兮兮八岁生日的那一天，母亲突然发难，和父亲大吵一架。
　　周兮兮亲耳听到，母亲对父亲说，“我恨你。”
　　贫贱夫妻百事哀，本来恩爱的两个人，终于因为生活琐事，成了怨偶。
　　她整天叨念着的话，就是他没有能力，他没有钱，男人不帅可以，可是不能没有金钱，没有能力。
　　在她的眼里，他赚不到钱，就是没有能力。
　　尽管周围的人都称赞，父亲是个好人，善良的人，功夫很厉害的人，不抽烟不喝酒，对母亲一心一意。然而这些话，在母亲于秀珍的眼里，终于成为了过眼云烟。
　　她对他，最终的最终，只有恨意，如海般深沉的恨意。
　　母亲恨父亲，恨不得咬死他，恨不得拿菜刀剁了他，她举刀对着父亲的那一刻，周兮兮吓得大哭。

　　然而就在父亲安慰她的当口，母亲于秀珍转头直直走出门去，不顾父亲的哀求，把门重重地带上。
　　母亲头也不回，高高地昂着头，傲然而去的背影，深深地印在她那时幼小的心灵里。
　　世人都鄙夷门当户对，然而她的家庭却因门不当户不对，而支离破碎。
　　父母离婚，母亲自此离开后，再也没有了消息。

　　“你母亲……本来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周荣生怜惜地看着女儿，“她跟着我过苦日子，忍受不了也正常。所以……”
　　“所以我不想让你也走我这条老路，知道吗？”
　　周荣生说着。或许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或许因为怜惜女儿的身世，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庄重和周兮兮，那完全毫无可能的未来，他眼中盈着热泪，看到周兮兮怔怔地，迷茫地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
　　“那……那个罗大伟，”他又问，“怎么样了？”
　　“分了。”周兮兮怔怔地说，一瞬间，周荣生似乎看到了她微红的眼圈，“他刚才给我打电话，”周兮兮继续说，“说我们不适合。所以……分了。”
　　周荣生沉默了下来。
　　半晌，周荣生才道，“没关系，兮兮这么漂亮，肯定还能找到更好的。”
　　“其实……罗大伟也有点钱，”周兮兮擦擦眼角，“我还怕你们不同意，不过现在……”
　　她沉默了下来。
　　再也不用征求你们同意了。

　　周荣生沉默，他叹了口气，“还是普通家庭的好，没那么多事。”
　　“以后这些有钱人家的，再也不招惹了。”周兮兮倔强地说。
　　她不是小可怜，更不是温室里的花草，她坚韧不拔，从来不会因为情感而耽误自己的道路。
　　周荣生和奶奶对视一眼，看她倔强的小脸，心中泛起怜惜。
　　周兮兮表面上看起来柔弱可爱，可是内心刚强。
　　她这般坚强嘴硬，虽说不易被人欺侮，然而，古人云，过刚易折。
　　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切莫再遇到如罗大伟这般，心性全无的人了。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周兮兮昨日甫遭遇失恋，今天就翻到了下属做的出错的策划书。
　　满眼的错别字，翻了片刻，周兮兮就将策划书合上，把校对叫了进来。
　　校对是个高个的女同事，年轻漂亮，同事们都叫她小梁。周兮兮将策划书重重地扔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那个小梁登时吓了一跳。
　　周兮兮虽然长着一张可爱的小脸，板起脸来，却有一股骇人的气势。“小梁，这本策划书你看过了么。”

　　小梁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她心中忐忑，表面却努力保持淡定。她是靠着关系进来的，又自恃自己年轻漂亮，还是个海归，自以为能在公司坐住高位。进来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只被安排成一个小小的校对。她心中尽是怨怼，对周兮兮这个新任主管，也十分不服气。

　　她拿起策划书来随手翻了翻，满不在乎地说，“有问题？”
　　周兮兮自工作以来，见过无数这样，仗着学位和关系，却不勤恳工作的同事。其他主管或许对这样的人很头疼，她却不觉得棘手。
　　有道是，有理服人。
　　她叫了人进来，就准备用上了三寸不烂之舌。

　　小梁心不在焉，她也不着急。
　　周兮兮缓和神态，缓缓道：“你是创作组的吧？”
　　小梁见她神态缓和，心中高兴，心道果然她是怕了自己的关系和能力。小梁心中得意，口中答道：“是。”

　　“撰稿员？”
　　“……”小梁懵了，她很想答是。但很不幸的是，她并不是撰稿员，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对。
　　周兮兮见她这般，露出笑容，“校对？”
　　她叫小梁进来，又怎么不知道小梁是个校对？周兮兮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提醒小梁，让她明白自己的职位而已。

　　小梁听出了周兮兮的言外之意，她看着周兮兮正神态放松地等着她说，不由心中一冷，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承认，“是，校对。”

　　周兮兮点了点头。
　　她话锋忽地一转，语气蓦地严厉起来，“看来你对这个职位很不满意啊。觉得自己是海归，只当校对很委屈？”
　　她神色严肃，弯弯的双眉，此刻流露着身为主管，不怒自威的气势。

　　小梁被她说得一愣，对方圆圆的小脸，气势却如此令人逼视。
　　她虽然自恃自己能力不错，然而毕竟犯了错，仍然有些心虚。
　　然而她想了一想，面前这个人这么年轻，公司就让她当了主管的位置，而自己却……一时之间，满心深藏着的怒火和不平，登时如惊涛骇浪一样涌了上来，让她忘了自己的难过。
　　“对！只当校对就是很委屈！”她控诉地说，“凭什么别人一来公司，我就只能当校对？”
　　小梁指着她，愤怒地说，“还有你，凭什么能坐上主管的位置！”

　　有同事听到主管办公室的争吵声，都不禁偷偷跑到门口听声音。有的与周兮兮关系好，替她忧心忡忡，有的嫉妒周兮兮升职过快，见到她遇到责难，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其中还有两个女同事。
　　一个叫小颖，一个叫小林。
　　她们曾经目睹过周兮兮升职前演讲，对周兮兮曾有不服，也对周兮兮的迅速升职有所嫉妒。
　　然而，周兮兮毕竟工作能力绝佳，更让人赞叹的是，她敬业非常。
　　尽管她们嫉妒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些。
　　此时此刻，小颖和小林看到周兮兮被同事责难，她们不禁相互对视一眼，心情十分复杂。

　　周兮兮被对方指着，她却反而更放松了下来。
　　因为她明白，她已经戳到了对方的痛处。

　　她双腿交叠起来，手扶着椅子扶手，歪头看小梁，“看来你很不服。”
　　“对！不服！”小梁愤愤地说。
　　“那你这本策划书，怎么回事？”
　　小梁一惊，“怎么了？”

　　周兮兮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旁边，开始默背道：“第五页，在对产品的市场调查中，可以了解到购买因素，有品牌知名度高，产品包装认可度高，还有产品特殊性。这里面，“知名度”，你写了个“之”名度。”
　　她手中空空，策划书并没有拿在手上，然而口中流利，仿佛这些事都已经记在心里，如数家珍，“还有第八页，我们选用的媒体是电视广告、广播、网页弹出FLASH等等，你FLASH没写好，写成个FASH。”
　　小梁脸色一白，拿起策划书，按照她说的挨个翻过去，越翻脸色越是苍白，越翻她心中越惊，越翻她越是越尴尬。

　　“还有第十页，产品十年内的未来变化，你写了个“末”来变化。”周兮兮连连说了几个，然后顿了顿，目光看向小梁，“我说的这些，对不对？”
　　小梁默不作声。
　　每个都对，就是因为太对了，她反而更加无法反驳。
　　她更想不到，周兮兮的记忆力如此超群，她犯的错，周兮兮倒背如流。
　　可见周兮兮的主管之位，并不是凭空得来的。

　　“这我还只是举例了一部分，”周兮兮继续道，“这些只占全部错字的不到十分之一。我想问，校对的工作是你负责的吧？”
　　小梁瞠目结舌，“我……我只是……”
　　周兮兮没等她狡辩，截过话头，“你只是因为自己刚从国外回来，却只能当校对，心里很不服气，所以静不下心，想着这么简单的工作，马马虎虎就过去了，是不是？”

　　她逼视着看着小梁，也不知为何，她的目光，仿佛能轻易地看穿自己在想什么。
　　小梁神色一慌，她挣扎了半晌，终于还是低下头。
　　是的，她说的都没错。
　　一切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我……我……”小梁羞愧承认，“是……是我的问题。我不够细心。”
　　这些错误摆在眼前，事实如此，不能抹灭。
　　周兮兮说得都对。是她刚刚回国，自认为自己能力强，十分厉害，不愿意做校对这样简单工作。
　　然而，如果连基础的工作都做不好，又何谈做好更难的工作？
　　是她一时迷了眼，忘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周兮兮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我回去全都过一遍，马上改。”
　　“怎么改？”周兮兮为她的天真失笑，“都印出来了。”
　　小梁怔住，“那……那怎么办……”

　　她一着急，眼前一热，眼圈就红了，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周兮兮看她这样，叹了口气，心软了下来，“算了，这一部分你就不用赔了，你就把错字改好就行了。”
　　年轻女孩，虽然犯了错，然而初入社会，却还是要给她犯错的机会。
　　她曾经撞过南墙，也受过挫折，知道这些挫折会对一个人的打击有多大。
　　她没想过让这个刚入社会的女孩就遭遇这样的难堪。她虽然严厉，却明白，遇到犯错的人，应该及时拉一把，给她以机会。
　　小梁是自己的下属，自己有责任帮助她，保护她。

　　“……谢谢，谢谢。”小梁连忙道谢。
　　她知道这些帮助，有多难。没有人有义务帮助自己。
　　然而周兮兮……
　　小梁心中慌乱，自觉自己明明犯了大错，她却还愿意帮忙，心中不由感激万分，道谢之中，也多了许多真诚。

　　周兮兮想拍拍她的肩安慰她，发现她比自己高挺多，她刚伸出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行了，作为你的主管，我这点担当还没有么？”
　　她小脸微红，正有些尴尬，感觉自己这主管刚刚好好建立的信任度，仿佛忽然弱势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蓦地亮了起来。她目光转过去，蓦地看到屏幕上“天下第一”昵称。
　　这个庄重，又发微信了。
　　周兮兮垂下眼帘，敛去眸中思绪，“出去干活吧。记住，这回千万别再出错。”
　　小梁忙不迭答应，然后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随后轻轻把门带上。

　　门外围观的人一看到里面有人出来，连忙四散而去。
　　本来还在围观着的小颖和小林，见状心情更加复杂了。小颖看了小林一眼，“……她又损失一笔钱吧。”
　　小林了然地点头。
　　说不用赔就不用赔，在工作之中，哪有那么好事？这个周兮兮，肯定又好心地拿自己的钱补贴了。

　　“我们老期待她出事，”小颖摇头道，“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当主管，必须得能担得起下面的人出错的责任。
　　二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彼此都明白，虽然自己嫉妒周兮兮升职迅速，然而若处在那个位置上，自己确实是不如她的。
　　两人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她们并不知道，她们在议论周兮兮的时候，总监李海棠正好经过。
　　她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不禁轻轻皱起眉头。
　　这个周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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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庄重：看来以后在一起，钱得我管了……e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