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杨溪诺

3、第三章

　　这天傍晚，吃饭的时候，童染与梅在一张桌子上面对面坐着，静静的吃饭，梅觉得她已经用光了这辈子所有的慈悲心了。
　　”儿媳妇呀，你今天怎么可以不卖豆花了，知不知道这样会损失很多钱的。”说话的人心情很好，特意用文绉绉的话。与往常一样，他拿了碗筷，寻了一个位子坐下，他今天心情真的好，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梅中途看了他一眼，不在作理。
　　“这要是没钱了，那可是天大的事，那个日子，就不是个人过的日子。哎，哎呀，这要说起我们家，说什么都怪我，没守好祖宗的基业。”梅没有作答，童成有些奇怪了，“要是孩子他娘在，这一大家子也不会，也不会……”假意擦了擦眼角，一边开扒着饭，梅低头，看也不看他，这时候，童染都沉默着，童成很快就了然了，心头一喜，他以为事情好办多了。
　　“儿媳妇呀，你也知道了这事，我就不多说了，这一大家子养活起来着实不易，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呀，你就不为我想想，也要为童染想想，是吧……”童成偷偷看了梅一眼，没多大反应，以为说通了。“你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的，到时候我和染儿还要多得你的照顾，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呵呵呵，你……”童成这会儿看到梅的脸色沉下来了，“儿媳，我知道这事难为你了，都怪我，这些都怪我，是我没用，可我，就是再也养不起你这一口饭了，这，这，我对不住孩子他娘，他娘呀！”童成一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捶向自己胸口，试图引起梅的注意，偷偷看看梅，梅还是沉默不语，“哎哟，哎哟，染儿，染儿在哪，染儿呀！”童成一手撑在桌上，另一手呈抓状按在胸口。
　　“爹，爹。”童染立马着急了，站起向他爹跑去，仔细扶着，直盯着梅，梅仍旧不说话，两双眼看着她，动也不动。
　　童染最终再也受不住这寂寞了，“洁，爹他真的遇上困难了，这一次你就帮帮他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你帮他吧？”
　　梅抬头扫视他俩，将视线定在了童成身上。开口道“我算过了，店可以买了，加上我们手上剩下的钱，肯定够了。”梅的手紧紧握着，面上故作镇定。
　　“那不行，那不行。”童成着急看向童染，童染没注意这边，他心里是高兴的，这样的话，他又可以跟梅再一起了。童成装做不在意摸向童染扶着的他的手，掐了一把，没反应，再来一次，紧紧抓着，越来越用力，直到游思中的人儿回了神。
　　“爹，你？”童染知道他爹的意思，转头看向梅，十分犹豫，片刻后，“爹说不行，可能欠得太多，还不了，真的还不了，对，卖了店也填不上窟窿的，梅，无论怎么样，你还是答应了吧。”童染说完闭上眼，别开头。
　　“对，对，对”梅看向童成。童成见了，开始心虚，“染儿说的对，事情就是这样的，只有大老爷才能够帮上我。儿媳呀，我这把老骨头就给你跪下了，你就安心嫁给他吧，跟着这样的穷人家是会毀了你的。”
　　“你说的那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嫁？”梅猛然笑了，她站起身，掐腰竖眉，咆哮起“你这老不死的，你……”
　　“爹，你在做什么，不要这样做，你不要跪，洁是受不起的，洁，你就可怜可怜爹吧，好不好，好不好呀！”童染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总之打断了梅的话，那双亮亮的眼睛直盯着梅。
　　梅刹时就没气势了，瘫坐椅子上，她的目光呆滞，全身没了力气，童染看了，实在心疼，意过去梅那儿。但童成阻止了他，他抓紧他的手，另一只同样按着胸，表情很痛苦，他说“儿子，爹心口太疼了，扶着爹进去休息吧！”特意得重复“扶爹进去房里休息。”童染没有试图说些什么，他很快的扶童成去了。梅无话可说，她对童染很失望。
　　童成没想过自己的房间可以乱成这样，一片废墟，锅瓦瓢盆无一完整，他不知道自己要睡在哪里，床也被砍断了。童成因此心火旺旺，童染在此时告诉了他缘由，更是雪上加霜。
　　原来，梅清早得知父子二人的想法后。大老爷，全名刘成。是童成要送梅去的卖家。要说此人，是个极富乡绅，已到不惑之年，命里无子。道士为他算出一卦，上写生辰八字，说有旺夫命。童成不知道从哪知道了，硬说与他家儿媳妇一样，他哪知道，大老爷是为了要儿子，只顾吹墟。不仅如此，大老爷还四处搜寻已婚女子作妾。童成的话很快传到他那儿。一听闻有寻到了这样大海捞针似的人，这么快就有下落了，不禁大笑，天助我也。与管家一合计，设计让童成欠下巨债，一面伸出援手。在童成面露难色，百般推脱，最后依旧答应的前提下。第三天就已经心急难耐了。一大早，就让自家管家带着聘礼求娶来了。
　　一路上，敲锣打鼓，好生热闹，左邻右舍围个水泄不通。一阵派头，直到这所有些儿年份的店门口停下。
　　“十八太太，小的送聘礼来了，快来看看，老爷说，您觉得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添点，但明儿个可都要带回去。”
　　说话时常伴有嘻嘻笑。点头哈腰的，也不难听出他在强调最后的要求。语气过重了些。
　　“十八太太？”梅皱紧眉头，一路走到门口，边说道“今儿个还有人说是十六个，你倒是会算。”
　　管家依旧笑，“本来是要叫你十七太太的，昨儿个晚上，谁让您晚了一少，老爷看上了隔壁街小张的媳妇，马上就纳了，不过，十八太太花容月貌，那个，赛，，赛什么来着？”管家偏过头。
　　“赛西施”他旁边一小子赶紧上前朝他低语。
　　“对，，对，对，赛西施，老爷给十七太太取的名字就叫赛西施。您呀！一定比得过她的，放心好了。”管家开始眼扫四方，最后视线定格在带来的箱子上，一动也不动了。
　　梅听后陷入沉思。童染站在门后，战战兢兢，生怕有人看见他。气氛开始变得轨异。管家见没什么吩咐的，于是，道了声，告辞，正欲离开。
　　“这就走了吗，难道不需要带我的话去了。”梅囔着。
　　管家听后，本就不高兴的脸沉下来，语气经过滤后依旧生硬。“十八太太有什么吩咐，都可以让小的去做。”
　　“把这些不相干的全部带走。别在一出门随便逮着个人就叫太太，还，十八太太，呸，听到的人不知道觉得有多少寒碜，不要脸。”梅啐了一口，赚足胆量抬头挺胸，银盆似的脸蛋儿自带一股骄傲，水汪黑葡萄色的眼珠儿有恃无恐的那般瞪着对面的人。紧紧拢着柳叶眉，似嗔含怒，一手握拳，抵腰。一手直指礼箱。她岔着脚，犹如学不完全的泼妇样。
　　管家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事，这阵仗，有见过哭天喊地，有见过欢天喜地，却觉得现在有了个大麻烦。着急回刘府，梅一闹，他更加抑郁。
　　“哟，这还蹬鼻子上脸了，也不去外面打听打听我刘虎是谁，你那姘头童成见到我都要给我三分脸面，再说……他都要把你买了，现在还装什么贞节烈妇。”刘管家上下打量着她，这身段，难不成野鸡营里真能出只凤凰，还真是一回事，难怪老爷要下这样的重工夫。
　　“嗯，还真是不错。”刘管家小声嘀咕。那小子听到了，一份婉转心思。“哪有春姑娘好呀！”刘管家眼睛一亮，“就你这小子最懂我的心了，哈哈哈。”小子听后不做任何回答，亦随着刘管家的目光移不开眼了。忘了所在之地，神乎鬼乎。管家的心早飞到了春姑娘那儿，春姑娘是个代号，在刘虎这帮下人中倒是广为流传，实际上，此人为刘老爷的七姨太。刘管家心想今晚要如何支开老爷的事，场面刹时尴尬。
　　梅见了他们这样的目光，羞耻难耐，就近拿起一旁的木桶里一水瓢，盛满水，照直泼了过去，就此一下，惹恼了刘管家，管家低咒一声，使得遭受鱼水之殃的小子们个个充满干劲，拿起手中棍棒，有什么砸什么，梅欲要阻止，却被管家截住了，管家捏着她的脸“够烈的，就不知道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喽，哼。”刘虎见差不多了，不耐烦的挥手，“走。”然而，他们是不会忘记带来的所有物什。
　　梅此时头发凌乱，全身乏力，她倒在了地上。躲在一旁的染最终走了出来，离不远处，梅看着他，不断在笑，她无声，脸上是一副极痛苦的表情，染不敢靠近，良久后，“你适这又是何苦，梅凝视，当两人抬头互看着对方，直到眼睛对着眼睛，染很慌张的走了，但梅依旧对着那个方向，呆呆的，不动，也不语。
　　童成在听完染的一大段支支吾吾讲不完全的话，心绪难平，他的心火此时又缭了上来。他气冲冲来到梅面前，怒气全都撒了出来，盖住了他心里面的羞燥“要是大老爷怪罪下来，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都是她，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小的时候买了你，把你养这么大，也是时候该报答我了。”他一时间全部说完后，急急忙忙走了，不在意梅作何感想。
　　“你也这么想，对不对。”她听到了脚步声，自嘲，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爹，爹他说的话，你不用在意，豆花店是我娘一辈子的心血，是她留给我的念想，爹是对的，它不可以买。”
　　“一个输光了祖宗基业的人会有返这样一份心，好，好，好，难得，难得，真是难得得很。”梅望着天空在笑。
　　“我，是我对不起你，你怪我吧！”
　　“你对我，怎么会有怜悯呢，什么时候才会有同情？”她说，“没有就是没有，我怎么会想那么多呀！”
　　梅大笑。
　　“好了，不用担心，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就像以前你遇到困难的时候那样。然后，没有然后了，就这样吧！”梅抿了抿嘴，那嘴唇缺水，脸色儿苍白。
　　“你要列好好的。”染认真看向梅。
　　“你能做什么，你说，你说话呀！”梅吼了一声。
　　“等我，等我去接你，答应我。”染小心翼翼。他笃定。
　　梅看向他，她的笑灿烂，很华美。
　　这一夜，梅无法入睡，她在染沉睡之后，往一个方向走，到达一个地方，这是她遇到春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