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杨溪诺

1、第一章

　　‘咔。’一声脆响后。只见，门开了。
　　“你来了。”话语声有些嗲。实际上每一个客人来了，她的第一句话都是‘你来了’。这是她的习惯。用来证明自己与客人之间是有一种亲密的联系的。就像那种妻子等待丈夫回家的感觉，她不容自己被忽视，并且很满意自己在这样一个地方依旧还有着不可埋没的才华。此时，她正在镜前画着浓妆，并没有很热情得招待来人。她许是知道是谁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已经给了你赎身的钱了吗？”他停顿下来，看着她是否会有不一样的动作用来解释他的疑问。“过来这边的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已经离开了。”这或许是这个女人的第四个男人，她一生中，有过亲密关系的男人不多。
　　“嗤。”一声笑后。“可你心里不是已经肯定我不会走了，不然也不会来了。”说话的女人很多人称呼她白梅。至于以前用过的名和姓，她只会说她忘了。生活的地方有个又俗又雅的名字，‘春红院’。一家妓院。
　　“我真的希望很希望你可以有着一种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像这样。”他小心翼翼的挪步，直到离他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也许有五步远，白梅从镜子的影象中估摸着。“你看，你这样都墮落成什么了，这不应该是你的生活。”语气很冲，应该被说破了心事而羞怒。私心里，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这样看着她，即使远远地观望亦心满意足。‘白梅就是一朵高贵的花儿。’他总这样提醒自己。可以追溯到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到白梅。被她的样貌，才情，性情又或是那嘴角上一抹轻笑，从此，白梅就是他心上一朵不畏世俗，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他经常光顾这儿，花的钱多，原因只有一个，她在这里。她与他之间，白梅也不懂，不是情人，不是朋友，不是陌生人，就仅仅几句话的关系。他的名字是陈书豪，是个文人。文人有一种不屈不挠的品质，书豪以此为傲。直至后来，白梅从他的生命里消失，或许他还会为今日能够抵抗住诱惑而自傲。但他的家里很穷，要养活一个妹妹，一个老母亲，妹妹是个养女。仅靠买画维持生计，见白梅一次却足以花光他几个月的积蓄。
　　“你觉得我会因此变得不干净。”梅依旧自顾自画着眼妆。书豪看着，很是不能理解，明明一张清秀的脸，非要涂涂抹抹的像个妖精。但不可否认的，这是具备效果的，眼尾翘起来的捷毛根随她的眨眼一抖又一抖，真真把他的心撩拨起来了。梅对这些可不理会，站了起来，径直脱了身上的衣袍，随着它的坠落，那肤色雪白，晃花了他的眼，就这样暴露了。其主人可不理会这些，镜前的她，只顾欣赏自己妖娆的身段。书豪别过了眼，喉间动了动，手不知道要怎么放才好，松了紧，紧了又松，只觉黏乎乎冒出了汗，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
　　白梅许有观察，她的嘴角不动声色的勾了勾。
　　“不，不是……不是的。我只是想说，你好美。”
　　“哦，那你为什么每次都只是这样看着。”只觉得尾音加重，她转过身，眼睛却眯着，嘴角依旧上翘。手叉着腰，很是慵懒，很是讨喜。书豪此时想看不能看，不知道要将视线搁哪儿，左右不是个事，最后好把眼珠儿往地下摆，注意到她没穿鞋，主动去床沿处将棉鞋拿出来，他知道她一直放那儿。像仆人，习惯性的将那双大红色鞋子套进了梅那双嫩嫩的小脚。梅喜爱红，大红。书豪犹豫了，但最后还是将衣袍捡起，摸索着意图帮她披好。当指尖碰触到她那脂油似的滑腻肌肤，他的身躯颤抖，直到连嘴唇都在哆嗦，他想知道梅的反应，她其实很冷静。
　　“你为什么不走。”轻轻地问。像往常一般。
　　“本来想的，现在不是很想了，不走了，这儿就挺好。”走到房内躺椅，缓缓躺下后，从枕下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熟练的点燃，狠狠的一口后，只待吐出的烟弥漫在她的周围。“带钱了吗？”
　　“带了，你现在就要用了吗？”快步往梅那边走，不忘将手伸向腰间的钱袋。梅摊开没拿烟的那只手，阻止了他。
　　假意闲聊，只见她收起脸上神色。“为什么那么想要我离开这儿，难不成你会娶我？”
　　书豪没有回答。
　　“看看，看看，所有的男人就都像你这样，一边想要它，另一边还要嫌弃它。”她不屑的抬眼，重重的吸了一口。一手往下细细地抚摸暴露在空气中的长腿。脸上一股子绝望伤心的样子。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很想娶你的，可……”听及此处，梅紧紧盯着他，书豪的说话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眼睛又不知道要瞄向哪个地方了。“你是个好女人，你真是个好女人，你应该值得更好的生活。”
　　“呵，说的好。”梅大声地替他肯定。话毕，使劲的抽着烟，脸上开始不耐烦，最后着急的把未完全抽完的烟伸到烟缸里，用力地碾压火种，整根地都在变形。“这你可说错了，我身体里住的可都是肮脏的灵魂。纯纯的坏女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你离我远点。”
　　梅说话太急，导致书豪以为自己说错话，屋子安静下来。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跟以前一样吗？”梅起身走到茶桌，向下面屉子里拿出点心。接着，又拿了两个小茶杯，添了茶水。书豪脸上开始有了笑容。主动走过去，坐下后，鼓着胆子，突地紧握住梅的手，他说“我会拯救你的，等我……”
　　“靠买那两副字画。”她抽回手。不再看他，“不是说好了不说这些吗？”低声解释。她拿起倒好茶水的杯子，一小口一小口优雅品着。
　　书豪见状，几次欲开口，又觉得无话可说。他像个孩子急需要安全感，此时，急急的伸手拉着梅的手不放。
　　梅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我知道自己是个有罪的人，不，所有的妓女都是有罪的，脏的。”梅瞅了瞅他，放下杯子，碰撞声唤回了他的注意。
　　“不。”书豪抢白。“我知道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是纯洁的，你要相信我，我会帮你。”
　　慌张地从腰间拖拉出钱袋子，冲冲塞进梅的手上。不容分说。急急地走了，但不忘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他大概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吧。’梅心想。
　　梅至此沉思许久，萦绕在心头上的是他关上门时从门外探进脑袋留下的笑脸，还有那一句‘等我。’
　　‘等他，等他做什么呢？’梅醉心想着。许久过后，她摸了摸手里的口袋，松了紧，紧了松把玩着。随后，‘嗤。’一声笑，就像破冰时发出的怪诞声音，打破了屋里近似神圣的宁静，镜里的她，不再像她了。自言自语，“不过就是个傻子，算了，真好，真好。”换上衣服，穿过弄堂，来到舞厅人群满满，迅速淹没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