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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魍魉夜(2) ...

  •   3.

      林碧谙说要给颜鄠找刺激,可是还没来得急找,这刺激,就主动找上门了。

      颜鄠最近已经尽量避免晚归了,明明已经扔了那根红翎,但心里总是不踏实。可是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这天,颜鄠负责的一个案子终审结束,委托人对结果很满意,说什么也要请颜鄠吃饭表示感谢。颜鄠一向耳根子软,在别人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答应了邀请。

      这家人做生意很有钱,上来就开茅台。

      颜鄠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实在太不健康了,这几个礼拜喝的酒量快赶上之前半年的。所以,颜鄠只好在饭局上只喝一杯意思意思,别人再劝酒,无论如何也不会多喝一口。

      要是大家拼酒的话,那么废话少说,光顾着对吹,你走一个我走一个。可是喝酒喝少了吧,别人就容易拉着你谈感情,一个一个热情得不得了,把感谢的话一直挂在嘴边,然后还开始攀关系带送礼,什么“妹子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这瓶香水是我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姐的一点儿小心意,你必须收着”,还有“小颜啊,多亏了你哟,不说了,以后你就跟我们是一家人,来来来这只手镯是特意给你挑的”……颜鄠哭笑不得,被委托人家的老太太拉着不松手不停地夸,一会又被老太太亲热地摸摸脸。

      颜鄠说太晚了要先走,结果那家大哥立马说:“大妹子,你这么早走那是不给大哥面子。”

      颜鄠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话她没法反驳,但是老太太塞给她的佛像玉坠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要的。

      老太太看着说话走路都颤微微的,谁知道这时候竟然眼疾手快就给颜鄠把坠子套到脖子上,颜鄠要取下来,谁知道老太太手劲怪大,她的手被拽着就是挣不开。

      老太太苦口婆心地劝:“留着吧留着吧,这是奶奶去庙里求来的,能保平安。”

      周围的人也劝,说这都是老太太的心意。

      颜鄠只好应了,说:“谢谢奶奶,我收着。”

      既然收了玉坠,那其他的肯定不能要。颜鄠最后在那家人的热情攻势下落荒而逃。

      紧赶慢赶回家,到小区时天已经黑尽了。

      颜鄠沿着自己平时常走的那条小路往家走,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刚进小区的时候还看见许多老爷爷老奶奶带着孙子在楼下聚成一堆聊天打牌,有情侣夫妻饭后散步顺带遛遛狗,还有头上绑根发带戴着耳机夜跑的。可是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了。这个时间点,离大家都回家休息还早呢。

      颜鄠心想,坏了。

      颜鄠老远看见那棵老槐树,依旧葱茏。于是,使出上高中时一到饭点去食堂抢饭的劲头,把提包垮在肩头开始狂奔。

      快点,回到家就好了。颜鄠想。

      一路狂奔,颜鄠的腿换得飞快,上学时运动会比赛都没这么拼命过,只觉得耳边的风都呼啸起来。

      渐渐地,颜鄠慢了下来,耳边的风声依旧凄厉,她停下,双手扶着膝盖喘息。

      她此时停下,因为跑也没用了。眼看只有二百来米的距离,丝毫不见缩短,风声呼啸得愈加张狂。疾风的风向开始混乱,颜鄠的头发和衣襟在风中狂舞,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颜鄠此时早已出离惊恐,只有紧紧地抱着双臂不知所措。她甚至放弃了呼救,因为她知道没有用,声音从嘴里发出来就瞬间淹没在风声里,连自己都听不见。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绝望。感觉世界已将自己抛弃,自己会在时间的缝隙里悄悄地湮灭,不留一点痕迹。最让人害怕的并不是这漫漫黑夜和凄厉的风,也不是这超自然的奇异境况,而是在你需要陪伴的时候,却发现你周围空无一人。对于这样的无助,有些人会被活活逼出爆发力硬将困境撕出一道口子,有些人则在这样的境遇里彻底沉沦迷失。

      颜鄠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遇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她没法坚强。显然,她属于后者。

      颜鄠无力自救,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风中飘来些腥甜的气味,在这样强劲的风里并没有被吹散。腥甜味越来越浓烈,那是血的味道。

      在这样黑暗又无助的境况中,人的感官反而出奇地敏锐。血腥味浓烈到令颜鄠有些反胃,她捂住口鼻也无济于事,那种味道从手指缝窜入鼻腔,冲击着紧绷的神经。耳边开始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频率越来越快。颜鄠立刻就想到那晚在家听到的声音,此刻听来是那么的相似,差不多的力度和频率,每一次接触地面都让颜鄠心里一颤。

      颜鄠觉得自己紧张到快要窒息了,心跳声和脚步声震耳欲聋。

      她紧闭着眼睛,脚步声停了。颜鄠不敢喘气,只有在憋得头晕眼花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用嘴交换一点空气。

      安静了一会儿,风声也减缓了不少,颜鄠壮着胆子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啊——”

      颜鄠惊叫出声,那个血肉模糊到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东西与自己的距离只在咫尺之间。它的脸上——姑且算作是脸——裂出一道口子,从口子里往外淌着涎水和血液混合的黏液。

      那个东西举起血淋淋的枯爪,就朝着颜鄠的脖子伸过去。

      颜鄠的身体无法动弹,她终于知道那种类似窒息的痛苦,原来就是绝望。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啊啊啊———”

      又是一声惨叫,比刚才的更加凄厉,却不是颜鄠喊的。

      那个鬼东西的手刚碰到颜鄠的领子,就被一道刺目的光环打飞出去。那个光环是从衣领里冒出来的,衣领还好好的,也没蹭上血迹,但是空气中有股烧焦的味道。它被光环打得够呛,只碰了一下就被冲出好远。光环忽闪了一下很快消失了,颜鄠被那股强烈的冲击力反冲了一下,她的神经在那声惨叫发出前就彻底断了,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直直地向后倒去。

      意外的是,并没有感觉到撞击和疼痛。世界终于安静了,天上的那团光,是月亮吗?那不甚清晰的影子,是夜晚的云吗?风不再吹了,血腥味和焦糊味也消失了,空气却好像突然变重了许多,每一寸皮肤都觉得被压迫着,鼻腔里的空气好像也是浓稠的。每一节骨头,每一个关节都沉重得要命。

      过了不知道多久,颜鄠突然听见好像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有点悠远,难道是梦里那个如仙谪般飘逸的男子?

      声音渐渐清晰了,不对,不对,这是她认识的人。

      颜鄠能够将天上的星辰看得分明了,这才发觉自己跪坐在地上,靠着林碧谙的肩膀。林碧谙双手扶着她,一边焦急地叫她的名字。

      颜鄠微微抬头,林碧谙见她终于有点反应,才换了句话:“你还好吗?刚才眼神发直,叫你你也没反应?”

      “你……看见了吧……”颜鄠缓了好一会儿,低声说道。

      颜鄠苦笑,不会有人相信她的吧。

      林碧谙表情凝重,沉声说:“嗯,我看见了。”

      颜鄠惊讶,“真……真的?”

      林碧谙确信地点头。

      颜鄠一下子撑不住了,眼泪喷涌而出,像黄河决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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