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间》昙香

41、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潮湿霉腐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云间睁开眼入目的是锈迹斑斑的牢房，身下无一丝温暖，地板的凉意沁入肺腑，使劲的咳嗽几声，大脑才有些回过神来。

　　云间苦笑一声，幽蓝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牢房屋顶，想到成王最后说的话，他确实有些冲动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冷漠的声音传入云间耳里，惊的他连忙偏头看。

　　景王爷看起来是无大碍了，只是人瘦了一圈，原本乌黑的头发竟长了根亮晶晶的白发在其间。

　　“你呀。”郾序离踱步在牢房里来回不停的走，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配合着恰当的叹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云间想站起来，奈何脚被锁在墙壁上，一动就哗啦哗啦响，手倒是没被锁起来，却是酸软无力的很，手腕处乌紫的痕迹分外刺眼，难怪昏睡中觉得胳膊疼，怕是自己被吊了一夜吧。

　　“你怎么这么愚蠢！”景王爷骂一声，蹲在他身旁仔细看他的伤，“你活该被抓，没本事就别逞能，末了再让本王替你收拾，你要不要脸！”

　　这话是郾序离盛怒下说的，云间的性子那里受的住，且成王说他要是逃跑就直接抓景王爷治罪，他是为了郾序离才留下来的，不然他已经爬上屋顶，哪里没个逃跑的可能。

　　云间怒意上来，原本对郾序离的一点愧疚全没了，嘶声道：“我与你有什么关系！我让你管了吗？你走！”

　　因了情绪波动，云间咳嗽不止，乱用内力，加之又没得调理，内伤是越来越严重了，咳到后来直接呕了一口血在地上，胸口才算是舒坦了。

　　郾序离盯着地上的血迹怔怔的看，然后扬手扇了他一巴掌，“你伤本王的事情，本王已经查清楚了，那玉莲本就是听人教唆，你执迷不悟，被她蒙蔽了双眼，何尝又不是因为你本身就这么觉得，事到如今，既然你无意悔改，那我们父子情分也就到此为止，本王警告你，以后再做这种事情，别怪本王心狠！”

　　云间眼睛蓦然发酸，扶着墙壁坐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郾序离没听他说话，招人进来给他解镣铐。

　　云间被人带着出了宫，然后送到一个陌生的院子里便不管他了，他浑身难受的紧，扶着墙面往里走。

　　“你爹了？”院子里的是应昭。

　　“我、我不知道。”云间站在原地没动了，然后抿唇道：“我不知道这是您的院子，我这就走。”

　　应昭强有力的手箍住他，“你走哪去？伤成这样，你是不要命了！你出生时我曾答应过师姐，要保护你一辈子，你母亲虽不在了，但我不能食言。”

　　云间早就头晕的厉害，听了应昭的话松了一口气，乖乖的跟着他进了屋子。

　　郾序离从皇宫回来喊了郾迁去他书房。

　　郾迁匆匆跑过去，门一开便道：“爹，皇上怎么说？”

　　“皇上已经放了云间，我答应去攻打蛮夷，替他收复西边的土地。”

　　西方的蛮夷一族不成气候，迟早都是要被各国收复的，郾迁不以为意，只叹道：“父亲此去不知要多久，云间怎么办？”

　　郾序离从屉子里拿出一封信，道：“不用管他，我打听到你父母是如何逝世的了。”

　　郾迁呆住，郾序离将信推给他，“你看，你父亲是雲国大官，因当时扶持太子，被当时的七王，如今的皇帝陷害遭诛九族。”

　　郾迁握着光滑可见纹理的信稿，手微微颤抖着，“那，我是如何活的？”

　　“那时我与你姑姑尚未成亲，一起在俞灵子门下习武，恰事情发生时，你姑姑回家探亲，得到她的求救，我与你应叔叔连夜赶往雲国，但你父母还是被杀害了，你姑姑抱着尚不知人事的你躲在密道里，皇上查的严密，最后我与她假扮夫妻才将你带出雲国。”郾序离揉揉额角，“秦家上下一百五十多人，除了你与绾儿，无一幸免。”

　　啪的一声，郾迁手里的信笺落地，他身子晃了晃，艰涩的吐出几个字，“我要报仇。”

　　郾序离仿佛料定一般，将桌角的印信递给他，“这枚印信可以召唤百万士兵，全是为父亲手带出来的，为父相信你。”

　　郾序离知道郾迁一直暗地里在查他父母的事情，现在索性告诉他算了，待他自己查到，怕是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他可承受不起了。

　　郾迁第二天就出发了，郾序离派亲信跟着他，务必保的他平安，又将府里的暗卫全调出来保护绥欢，他自己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也准备出发。

　　应昭给云间调制好半年的药后，急匆匆的往府里赶，紧赶慢赶，总算赶到郾序离正在和他小儿子告别。

　　夕阳西下，冬日里难得的阳光，门前还积雪的冬青树，灼灼的闪着晶亮的小光。

　　绥欢双手托腮，倚在廊子里心不在焉的听他爹讲话，时不时敷衍的点点头，嗯个两声。

　　郾序离也不恼，轻轻的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欢儿，爹爹不在，你记得日日勤加练习心法，天冷不要贪凉，夜里若冷，一定要让侍女替你加柴禾……”

　　“嗯嗯，都知道啦，爹爹您别说了，讲多了欢儿便一个都记不住了。”绥欢不满的嘟囔，不就是出趟门嘛，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

　　应昭在拐角处听的眼眶发红，他师兄用心良苦，支开郾迁，是打算独自去送死，这般言语哪里是叮嘱，分明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深深的爱意与不舍。

　　“好，那爹爹便只说这些，哪天你要是不喜欢在这里了，你就去找你大哥，或者是二哥，听到了吗？”郾序离拍拍他背，“一定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绥欢有些奇怪，“大哥二哥为什么不在这里？爹爹您不是只去三个月吗？”

　　郾序离有些哽咽，不敢说话。

　　“你大哥要去雲国替他亲生父母报仇，你二哥自知做错事，怕是短时间不会回来。”应昭替郾序离答话。

　　“大哥找到仇家了！我也要去。”绥欢兴奋，完全不管他爹此时情绪的变化。

　　“你去只能添乱，在家乖乖等你大哥二哥回来。”应昭斥责。

　　“喔。”绥欢应一声，瞥了应昭一眼。

　　交待好绥欢的事情，应昭和郾序离两人慢慢的走出王府，“云间怎么样了？”

　　“内伤严重的不行，他又是个不听话的主，我暂时封了他内力，只要他半年内不妄用内力，我保证他好得不能再好。”应昭有些气愤的说道，看到郾序离担忧的神色，又道：“师兄，禹殷国不论国力还是战力，哪方面都比我们璃国强，您真打算替小皇帝出去送死啊！而且云间这孩子不会莫名其妙就杀皇帝，您也不查查？”

　　“如果没出云间这事，我还能走一步看一步，但他们利用云间为母报仇心切，三番两次重创我，我养伤期间，成王已将朝中局势拉的一边倒，唯今之际只有暂时妥协，不然云间命都保不住。”

　　应昭叹口气，“哎，都是亲兄弟，何苦要把人逼上死路，害死哥哥不够，还要害死侄儿，左右都是沾亲带故，成王怎的如此凉薄。”

　　郾序离冷哼，“当年大哥造反便是他从后面搞的鬼，皇上登基这么多年，一直与他走的亲近，我想他是幡然悔悟，却不知他心这般大。”

　　应昭沉默了半天，突然拉住郾序离：“师兄，我想了，您这次出征禹殷国，八成是去送死，就算您不死在战场上，攻下了禹殷国又如何，成王这性子，会让您平安回来吗？”

　　郾序离眉峰一凛，等着他继续说。

　　“师兄，我看，咱们就反了吧，趁现在您手握重兵。”

　　“胡话！”郾序离呵斥，“若我当真觊觎这皇位，当年我便坐上去了，况且绥欢还留在京都，你是想让他出事吗？”

　　应昭咬唇，“那师兄就打算独自赴死，您想过您死后，绥欢他们怎么办吗！”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死后，相信皇上会厚待他的，迁儿为父母报得仇，定是要留在雲国，至于云间，我死后，他肯定会回去照顾弟弟的。”

　　“师兄！”应昭喊：“您固执己见，我管不了你！我走了，别让我替你照顾你儿子！”说完甩袖愤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