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线人偶》蝶碎

11、拾.傀儡之靈

　　我在走，皓在旁边。
　　他一直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我旁边。
　　虽然，眼前一片黑暗，我看不到他的脸，不过，我觉得他在笑。
　　忽而，一阵腥甜的芬芳钻入我的鼻息，恍然一怔，那一种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味道，让我重重一颤。
　　血，浓浓的血意，我太熟悉这种味道！
　　可是，皓究竟带我到了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浓烈如酒的血腥之味？
　　「你在哪里，皓？」
　　我唤着他的名，徒然失去呼吸的痕迹，扯掉蒙住双眸的手帕。
　　锐利的尖叫，在我捂住双唇的瞬间，戛然而止。
　　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心跳，似停非停。
　　澄碧的月色，倒影着清晕流盼的灯盏，水晶调式，映出满屋的玻璃盒，优雅的高脚杯在书架之间，流转着清冷的光芒。
　　破碎的残肢。
　　惨白的头骨。
　　妖红的鲜血。
　　腐烂的尸体，浓郁的气息在混浊的空气里，仿佛是死灰般的病毒，蔓延。
　　我徒然觉得一时晕眩，此时此刻，恍若有一种错觉，那些死者的肢体，似是回荡着鬼哭一般凄然的冷笑。
　　随即，皓拿着一支焚香的烛台，无声无息地出现。
　　他看着委地干呕的我，曛黄的烛光投射出黯淡的阴影。
　　「Death」，果然是彼岸之路的执灯者，死神，牵引着我渡过弱水三千。
　　「乔，你怎么了？」
　　他温柔地扶起我，那一张温柔无害的脸，让我有一种崩溃的冲动。
　　究竟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但是，他怎么可以做得到，笑得这般缱绻，却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连挣扎都不想挣扎，我软软地倒进他的怀里。
　　「你到底是谁？」
　　我这样问，虚弱得连我自己都在怀疑，我，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忘记了吗？我是死神，塔罗牌的第十三张。」
　　皓把我圈进怀里，我清晰地看见，他的皮肤，凝白而细腻，宛如沉淀千百年的流沙，苍白，苍白得近乎死寂。
　　「乔，让我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别人统统都不知道的事吧。」
　　他吻着我的鬓角，似乎情人般的低语，温暖的气息，吹拂着我的耳畔。
　　「我不是组织的主人，真正的主人，是我的哥哥。然而，曾经的我亦和你一样，不过是一个杀手，可是，亲手把我推进地狱的，却是他。」
　　「你猜，他的下场怎么样？」
　　他娇柔地咬着下唇，艳艳地挑着舌尖。
　　「你——」
　　我已经无法再承受过多的震惊，心脏的负荷，重得让我窒息。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手里握着我曾经用过的匕首，雪亮的刀刃，从额角一直划过侧脸，轻轻地撕下一层薄薄的物事。
　　「我把他做成完美的人偶，他就不会背叛我了，对吗？」
　　皓挑衅似的掂着刀尖，晶莹的顶端扎着一张豆蔻色的面皮，和他原本的容貌极其相似，但是，他真正的脸上，却有一道妖艳的疤痕，几乎毁掉整张脸。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才是「谜」的主人？
　　「谜」的主人，是皓的哥哥，而皓，却被自己的哥哥，逼为塔罗牌的第十三个杀手，皓的伤疤，是哥哥留下的，而他，也杀掉自己的哥哥，剥下他与自己相似、却又不似的面皮，以「Death」的身份，接替「谜」的主人。
　　我听得犹自心惊，手心，下意识地摸向大腿内侧，突然记起，我随身携带的匕首，已经不在我的身上了。
　　忽而，一张雪白的手巾捂住我的鼻子，某种药物的味道渗入我的呼吸。
　　「皓，你会下地狱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拿出针筒，透明的液体，一点一滴地注入我青紫色的血管。
　　他把我抱起来，放入一盏垫着丝绒的水晶棺里，笑得格外残忍。
　　「乔，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活在地狱之中。」
　　最终，在我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在他的指间，瞥见一缕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