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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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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国末年,燕王兰陵雍灭齐、楚、越三国,一统天下,改国号为商,史称商始帝,年号开元。开元元年,帝立前明公主凤氏为后,史称商始后。建元三年,始后薨,帝筑栖凤阁,厚葬之。建元十三年,始帝薨,同葬于此。历代帝后俱以此为陵,遂又称栖凤陵。世人皆道,昔年始帝打江山,搜掠三国珍宝,尽数藏于此阁。只是机关深深,除却历代帝后与储君,无人得以靠近二十步内。
商朝始建之初,百姓受连年战乱所苦,民生凋敝。始帝与民休息,严整吏治。命齐国京安郡主亭安组建东厂,监督三国遗民。七王爷兰陵允掌燕国旧部锦衣卫,手握二十万羽林军。拜齐国太宰司玉致为相,掌翰林苑。凤国公子凤扶桑为枢密使,掌枢密之权。自始帝至荣帝年间,政治清明,荣帝更是一手开创“元和盛世”。锦衣卫与东厂各司其职,相安无事。自嘉帝后,上位者荒淫无道,外戚弄权,宦官当政,锦衣卫与东厂势力日日坐大,架空六部、翰林与枢府,可谓一手遮天。二府相争亦缠斗百年。时至今日,朝堂以东厂厂主容无双与锦衣卫圣主长帝姬兰陵姒为首,两派龙虎相争,水火不容。
“......只见姽婳将军马上一个回旋,便叫那东夷宁轻寒无处可躲,生生受了一剑,”说书人的唾沫横飞,那振翅欲飞的姿态叫雅阁内一直静静品茗的红衣女子和墨袍男子也瞧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咱们将军眼底怒火四射,质问道——“你爱我还是他!?”
瞬间无数京城少男少女发出一声惊叹,不愧是他们的姽婳将军,连求爱都是如此壮壮烈烈,泥沙俱下的。
朦胧的红色面纱下,红衣女子似乎呛到了一下,放下茶盏咳个没完没了。墨袍男子倒生了兴致,继续听着,手中触骨生凉的玉扇轻摇。
做吧你就。兰陵姒轻嗤一声,潋滟生光的眸子里是满满的嫌弃,就没见过这么骚包的男人,无论酷暑寒冬都摇着扇子,看得她的鸡皮疙瘩很是茂盛。
然而说书人并没有停下他惊天动地霹雳鬼神的沙场爱情故事,“......只听那宁轻寒当即答道:“他又如何能与你相比?,就算十个容家无双站在我面前,也不及你一个。””
台下的少男少女们又是抑扬顿挫地“啊”了一声。
红衣女子看着对面男子倏地青黑的脸色,笑得她肚子都痛了,还不怕死地撩拨:“嗯,到没想到,原来这出戏的主角是无双公子呐。叫本宫猜猜,这折戏可是叫《佳公子宁战王惜断袖,不识趣儿大将军打鸳鸯》?”
墨袍男子看着她一脸幸灾乐祸,温润的墨眸里笑意雍容,语调一如既往地平和:“帝姬拿臣玩笑了。”
“第一公子容无双呐,”兰陵姒笑若流风回雪,语调柔媚,尾音软糯:“本宫哪里敢开公子的玩笑,不怕宁战王护短,来找本宫讨说法?”
容无双笑得风清月朗,不语抿了口茶。那双迷倒京师无数闺中少女的温润墨眸里,是只有她看得见的狠辣光芒。
相争相斗十年,她倒是对这个京中有口皆碑的“第一公子”之狠辣领教得清楚。深知那样一副天人玉姿的皮囊下,是一颗比京师外护城河还黑的心。俏皮地眨了眨水雾弥漫的桃花眼,纤长的睫羽扇动间点点光华,故作无辜地笑靥如花:“哎呀,本宫这不是一时口快么,莫非无双公子这点容人雅量都没有?”
容无双浅笑,眸底墨色微漾:“自然是该有的。”
兰陵姒知他的逆鳞便是这分桃断袖之事,尤其是和那东夷战神宁轻寒,也不好再开玩笑。半个身子陷进软软的雅座之中,斜睨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骨瓷茶盏。釉色天青的小盏在她白玉纤指间上下翻飞,不曾撒出水花半点。
面纱未曾遮住的半睁狭长桃花眼里,细碎流转的光华摄人心魂,似嗔似诉,声音宛若莺啼婉转,软软的尾调欲语还休,直撩进人心底的那块痒痒肉:“只是不知无双公子今日哪来的雅兴,请本宫喝这顶好的毛尖,听这顶有趣的故事了。”
“帝姬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姽婳府门前的槛子怕是被京中上三品的老爷们踩烂了,”容无双笑着,沏出紫砂壶里的茶渣,青碧的茶水稳当地落在白瓷托中,动作行云流水,如画中仙。笑意雍容,他不紧不慢地道:“若非亲自向帝姬拜帖子,恐怕八月秋闱之前都不得见帝姬一面呢。”
自上周皇帝命她为秋闱主考官以来,她姽婳府忽然客似云来熙熙攘攘,害她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若不是今日觑了个空当溜上街头,又怎会碰见这人面兽心的东西。
“公子这不是折煞本宫了吗?京中谁人不知,无双公子八岁七步成诗,十二岁文斗翰林五学士,十八岁便位极人臣,掌东厂大权,”兰陵姒眼波微动,又是一阵光华流转,笑语嫣然:“龙幡凤逸,怀瑾握瑜,深得父皇器重。勾勾手指头,本宫只怕也就诚惶诚恐地献殷勤拍马屁来了,哪能叫公子坐冷板凳?”
“帝姬抬举了,”他雍容一笑,虽是谦逊之语,这人道出来,却没了半点卑微之感,不卑不亢,周身都是一股叫人轻视不得的贵气:“臣的确有一不情之请。”
“哦?”她的声音婉转,反问的语气柔媚得叫人心尖一颤。
“华清路出了位进士,”容无双笑着为她添茶:“臣特来为他给帝姬递帖子。”
“不知是怎样的俊才,才能令公子放下身段,特来找本宫递帖子了。”狭长的桃花眼里光华一动,不负京师人人传唱的那“烟视媚行姽婳府”的风情万种。
“华清玉氏,如何?”容无双从容地把茶盏摆好,墨玉般的袍子在阳光下细细流淌着光华:“值得帝姬卖一个人情给臣吧?”
“华清玉氏?那个白玉为堂金作马的玉氏?”兰陵姒笑靥偏深:“值得是值得,不过公子这一步,可抢先得叫人不豫呐。”
容无双似是没听见她意味深长的讽刺,笑得雍容:“正是玉氏的小公子,玉梧襄。家父与玉当家有几分交情,才叫无双多多照拂着些,这不,无双这便来找帝姬买人情来了。”他顿了一顿,语意依旧温润却带上了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然,家父改日亲自上门拜访如何?”
一想起容澜那比之其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腹黑,长帝姬打了个寒颤,当即拍案:“容老相爷日日为国事劳心劳力,不过递个帖子的小事儿,哪里能叫容老相爷操心?”
容无双轻笑,将帖子双手呈上。
兰陵姒光华流转的眼底明明白白印着“卑鄙小人”四字,堪比三月桃花开的明媚笑靥下是咬牙切齿地愤恨。呈皓腕于轻纱,她伸手接过,光洁的腕上红纱因她的动作微褪,露出点点晶莹的腕钿。
他将手收回时,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掌心,叫她牙尖一颤。什么“天下第一公子”!?这人活脱脱便是一个登徒子!!果真是枉费了这衣服迷倒京师无数闺中少女的好皮囊。
兰陵姒施施然地站起身,背对着他,桃花眼里熊熊怒火,语气倒还柔媚得滴水:“既然公子乐意品茗,那便不叨扰公子雅兴了。不,劳,相,送。”
最后几字,柔媚的软软尾音下,是咬牙切齿地机锋。
容无双笑着,只低头专心冲茶。适才拂过她掌心的手指,痒痒地摩挲着胎釉天青的茶盏,沉沉一笑,仿若喟叹。
兰陵姒走出厢房,说书人依旧滔滔不绝着。琴央跟在她身后,才走几步,她便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几块金叶子来递给身后琴央。桃花眼轻轻一眯,笑意微微如月低垂:“琴央,去赏给那个说书的。就说,今日这故事,颇好。”
琴央接过银子,嘴上不敢说什么,腹诽着,自家主子怎么一摊上和那无双公子有关的事就这么幼稚呢。
兰陵姒才刚走出天香楼,便看见了那个长身玉立地站在她车辇边的白衣男子,灿夺天光的如画眉目却冷然得叫这仲夏七月也冷下半分。轻叹一声,她敛了敛裙裾,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个礼道:“十九叔。”
那乖巧的背影叫楼上临窗而立的墨袍男子轻叹,这女人在他面前怎么从来就不会这么乖呢。
“阿姒,”兰陵歆回过神来,眉目依旧含霜:“我有事情与你说。”
兰陵姒垂眸,乖乖地上了车,腹诽着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一个两个的都来找她“聊事情”。
“容无双可是给你递了帖子,华清玉氏?”兰陵歆一贯寡言,说话直接:“你要帮吗?”
兰陵姒坐在一边,想了良久,看了看窗外车马如龙,浅浅一笑:“哪里能不帮呢,卖个人情给玉氏,百利而无一害。”若说唯一之害,不过是被容无双抢了个先机,到叫玉氏如今是承了他容无双的情才得了她兰陵姒的帮忙了。
“只是这忙,怎么帮,那便归不得他容无双管了。”她似是自语,又似是在与兰陵歆说,唇边笑意柔媚,软软的尾音在车外的喧嚣里隐匿。
“你自有自己的想法,这便是好的,只一点我要提醒你,”兰陵歆压低了声音:“玉氏和扶摇皇贵妃的渊源可不简单。”
所谓扶摇皇贵妃,正是那个专宠六宫大半辈子前朝称之为“祸水妖妃”的玉氏扶摇。皇帝为了她,大兴土木,酒池肉林,烽火戏诸侯。废六宫,不置皇后,于是子嗣单薄,唯有一女,正是区区不才她兰陵姒。
“扶摇皇贵妃么?”她笑意深了深:“我倒也许久未曾见到母妃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