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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明心意 ...

  •   “南宫兄,南宫兄。”
      谢殊伸手用力地拍拍正神游天际的某位仁兄,神色间难掩担忧地问询道:“南宫兄可是身子有些不适?反正这事也急不得,先缓缓也无妨。”
      谢殊到现在可还记得那人在路上一晕就是五日的壮举。
      “我没事,劳烦谢兄挂心了。”
      南宫洛努力挥去脑海里纷纷乱乱的景象,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不敢欺瞒谢兄,这几日我神思不定,落笔艰难,今日怕也是写不出什么东西了。”
      “……”谢殊顿了一顿,抬头瞧窗外瞥了一眼:“现下天色尚早,若南宫兄不想再动笔,可否陪我去湖心亭稍坐?”说完这话后,他又怕南宫洛觉得唐突,连忙又补了一句:“听说这几日的醉莲开得极美,我一个人去赏也无甚趣味,南宫兄就当陪我散散心罢。”
      “也好。”南宫洛眉头微松,展眉露出个笑来:“那我便叨扰了,谢兄,请。”
      …
      九月的风还带着一两分夏末的燥热,却还是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谢殊和南宫洛坐在精巧绮丽的湖心亭里,一边吹着晚风,一边赏着醉莲,桌上温着一壶清酒,翡翠的酒盏盛着清亮澄澈的液体,散发出醇厚浓郁的香气。谢殊难得放浪形骸一把,歪着身子倚在铺着软垫的美人榻上,指间挟着一盏清酒,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不知名的曲调,侬乡软语,缠缠绵绵,带着股欲语还休的悱恻情丝,撩人心弦。
      一曲毕,谢殊饮下杯中酒水,略有些羞赧地低语道:“让南宫兄见笑了……这是娘在我儿时经常唱给我听的一首歌,词我早就不记得了,只依稀记着个调儿,以前我若睡不着了,她便唱这个哄我入睡。”
      谢殊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池水中傲然绽放的醉莲上:“她喜欢哼这个,我也有模有样的去学……可我从来不知,我无意间哼的这段曲,最终……最终竟会……”
      长安谢氏传承千年,根基深厚,谢氏以礼法立家,更以此闻名大元。他本就是妾生子,说出去难登大雅之堂,谢父不肯给他娘一个明确的位份,只念在她生下谢殊的份儿上把她从婢女提为了侍妾,之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无动静。
      谢殊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南宫洛见他神色不虞,也没有追问。
      “对了,近日南宫兄怎么不去殿下那边了?昨儿个碰见了大管事,他还托我给你带句话,说练武场的兄弟们都盼着你赶紧回去,好和他们再切磋切磋呢。”
      “……殿下那边在忙着南楚使臣的事,一时半会儿没什么空闲的时间,何况殿下交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我哪儿敢在他面前瞎晃悠呢。”南宫洛笑着说道:“等我写完了奏表,就回去与练武场的兄弟们切磋武艺。谢兄下次若遇上了大管事,还请将我的意思转达给他。”
      “没问题。”
      谢殊拍着胸脯打下了保票:“话我一定带到。只是……我尚有一事,想托南宫兄在殿下面前稍提几句。”
      “哦?谢兄有何要事?”
      听到月宫雪的名字,南宫洛神色一凝,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酒杯,不动声色地问道。
      “自然……是关于在下的事。”
      谢殊抿了抿唇角,压低声音说道:“这两月来,我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反正那个家我是不会再回,所幸跟他们一刀两断也好,只是如此一来,‘谢’这个姓再也无法给我更多荫蔽和庇佑,我也寻思着得为自己谋条出路才是……你前几个月跟我说得那事,我当时心里一团乱麻,难以抉择,便想着先拖下来,观望观望再说。谁成想这几个月局势真是瞬息万变,容不得我再多犹豫了……南宫兄,我请你来就是想和你交个底儿,两方之中,我选择……世子殿下。”
      说罢,他长舒口气,好似整个人的气力都被抽干了一般,歪靠在软垫上:“你那时故意提高音量,说什么不要辜负殿下的心意,我当时就觉得有诈……你实话告诉我,当时外面是否有封平帝派来的探子?”
      “什么也瞒不过谢兄的法眼,”南宫洛接到了谢殊的“投诚帖”,脸上的笑意不觉深刻几分。他指指自己的耳朵,“我自幼耳力尚佳,封平帝派出的探子虽然精通龟息之法,却也被我寻到了几分端倪,便利用谢兄对他稍作试探,果不其然,他当时确实潜伏在马车周围,听到我刻意说给他听的那句话后就离开了。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我对不住谢兄,这杯酒就当是我给谢兄赔个不是,还请谢兄勿怪。”
      “什么谢兄谢兄的,叫着也太麻烦了,不如这样,我唤你伯琰,你也叫我的表字——我字清溪。这样如何?”
      “甚好。”
      南宫洛为二人斟满酒盏,他举起酒杯与谢殊轻轻一碰:“清溪,可能满饮此杯乎?”
      “自然!来,伯琰兄,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
      “殿下?您在看什么呢?属下跟您不过说了三句话,您可好,有两句半的时间都在走神——”
      站在月宫雪面前的少年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属下跟您说要紧事呢,殿下怎么一脸心不在焉的呀?”
      “……”月宫雪镇定地收回自己望向湖心亭的目光,偏头看向气咻咻的嘟囔个不停的宋浮——这人是王府的三管事,也是柳宴的小徒弟,因为年纪尚轻,月宫雪便一边让他跟柳宴历练历练,一边让他接手王府上下各种琐碎小事锻炼他的耐性。宋浮虽然为人娇气了一些,却也是个能经得住事的,只是这小孩是个实打实的处女座,对所有事情都力求一丝不苟尽善尽美,月宫雪出去几个月回来发现奏表堆了满满一桌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宋浮。
      怎么也不好打击孩子做事的积极性,何况下达要他无论大小事都要向自己汇报的人也是他,月宫雪抛开其他杂念,沉下心神听完了宋浮长达一个时辰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后,好生把人送了出去,他头昏脑涨地窝在椅子上,视线又控制不住地去瞄湖心亭中的景象。
      内书房虽然与湖心亭相距颇远,但架不住月宫雪眼光独到,一下就看出来那与谢家二公子聊得忘乎所以的蓝衣人便是南宫洛。
      他只松松的挽了个发髻,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颈,那一双凤眼微微眯起,眼底盘桓着抹不去的笑意,不知谢殊说了些什么,惹得他勾勾嘴角,现出一个醉人的浅笑。
      月宫雪趴在床边,好像着了魔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唇边的那缕笑意,痴痴地望着。
      是什么时候对他动了情呢?
      是那次初遇,他暗戳戳地抽动鼻翼,嗅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被抓包时那副如遭雷劈的呆傻模样让他觉得又气又好笑,便忍不住上前调戏戏弄他?
      是那次他生病昏厥,软软地倒在自己怀里,他第一次抱着他清瘦的身躯,僵硬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只好一边给他渡些内力,一边大声催促马夫加快速度赶路的时候?
      是从金陵到临漳,整整三个多月的跟随陪伴吗?
      是那次他出征前,他握住自己的手,神情迷离又恍惚的叮嘱自己要一切小心的时候吗?
      还是自从他病重后,那人衣不解带殷勤侍奉,明明困得不行还要死撑着给自己念催眠的话本的时候吗?
      不知道。好像他早已习惯了南宫洛的陪伴,在不知不觉中,那抹蓝色的身影便已入眸入心。
      他已经整整五日未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自从那日他告诉南宫洛灵珠公主此行的目的起,他就赌气似的再未在自己眼前晃悠。
      是吃醋了吗?
      有的时候,他忍不住这样不着边际地胡乱猜测。
      真是个呆子,他怎么不问问自己会不会答应和灵珠公主和亲呢?不问清楚这事儿,反而自己一个人躲起来闹脾气……
      月宫雪深深地叹口气,抬手阖上了窗子。
      不能再看了,再看的话,反倒是自己要醋上了。
      …
      “许先生,您睡了吗?顾大人现在请您过去一趟。”
      帐外,婢女轻轻柔柔的声音划破夜晚的静谧。许瞻听见她的话,赶忙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大声回了一句:“我没睡,你且在外面等等,我马上就过去。”
      等他穿戴整齐,由婢女领着去见顾源时,他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问道:“这么晚了,大人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许先生过去就知了。”
      “……哦。”
      他吸吸鼻子,裹紧了身上的大氅,跟着婢女在一片营帐里左拐右拐走了半天,才终于见着了顾源。
      他依旧是一身单薄的青衣,九月微凉的天气似乎对他一点影响也无,他安静地伏案写着什么东西,见着许瞻过来,他不由得搁下笔,冲他微微颔首道:“你来了?坐。”
      许瞻对他行了个礼,有点尴尬地在他对面坐下。顾源却淡定如常地在一堆地图中掏出个玉佩递过去,淡漠地道:“这是灵珠公主的玉佩。”
      许瞻以为这玉佩中暗藏了什么玄机,遂把他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才终于断定这是个看起来很寻常,实际上更寻常的普通饰物。他有点拿不准顾源的意思,便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顾源好像也没指望他能说些什么,他半眯着狭长的丹凤眼,眉间的一点朱砂在烛光的映衬下光华暗敛:“你可知这玉佩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在哪里?”
      许瞻呆呆愣愣地重复了一遍,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睁大了双眼。顾源见他已有了猜测,唇际微掀,露出一个清浅至极的弧度来。
      他说:“是在离一线天数里远的,佛手山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明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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