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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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究竟是谁说了谎？
妓软觉得很混乱，柳君的品行一向好，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但清水手上确实存在那条疤。
回到家，妓软开灯，按了几下房内还是漆黑一片，妓软的腿一下子就软了，扶住墙壁，颤抖着拿出手机。
“喂？”
“舅舅……”妓软的声音忽然哽咽起来，“好黑。”
……
第二日，妓软从一辆黑车上走下，那车的牌子看上去很名贵，认识妓软的人都抽了一口气。
他们听说妓软是一个人住。
回到教室，清水热情的与妓软打招呼，妓软却是淡漠一笑。
这样的妓软就像换了一个人。
清水看着她，眼中流过什么。
印象中的妓软从不是个沉默的少女。
一整天，除了课上讨论的问题，除了网球部的成员，她没有与谁说过一句话。
妓软这么做，不过是想撇清与女生们的关系，谁撒了谎她不知道，不过这样，就可以淡然他们的关系，变成不在相干的人，她可不想再被欺负了。
下午，本应该到网球场集合的妓软忽然没了踪影，妓软那天与幸村约定好了交给他一份新的训练报告，没有请假她一定会准时到场，布置下正选们的训练任务幸村就回到本班教室寻找妓软。
妓软的书包还在教室内，她人根本没有走。
幸村精市意识到不妥，交上真田，在校园里开始了大搜索。
最终是在图书馆储藏室找到了妓软。那里头常年无人进入，没有打扫过，打开门的时候空气中不止飘散着多少灰尘，而且黑的可怕，一束光都没有。
妓软整个人都呆滞了，眼睛哭的红肿，幸村把她从那里抱出来，缓了很长时间妓软才有了知觉，整个人扑在幸村身上，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怕黑，好怕。”
“不怕，以后你再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
妓软真正意识到喜欢上幸村精市。也许就是从幸村找到她那一刻开始的。
她明白心中那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是什么了，那就是喜欢啊，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产生的感觉。
不过，把她推进储藏室的，到底是谁？
妓软变了。她开始为了幸村翘课，本来经理不需要跟着正选们到各地参赛，可也正是因为网球经理这个头衔，妓软能与幸村长期相处。
一日网球练习，天一变，下起一场暴雨。
“妓软，别淋湿了。”幸村把肩膀上的外衣丢给她。
妓软把外衣披在头上，跟在幸村身后往教学楼跑。那时候，妓软很想牵住他的手，偏偏雨下的大，模糊了她的双眼。
然后，妓软就看不见了，世界变得一片漆黑看不到前方的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她怕黑，很怕，她使劲的揉着眼睛，大约半分钟，终于看见了一束光，这时幸村早已回到她面前，把手伸给她，“妓软没事吧？”
妓软牵住他的手，心里暖暖的，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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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球社的人除了他两早已跑进了教学楼，在距教学楼还有五米时，妓软停下了脚步，幸村疑惑的回过头。
此刻妓软早已被淋湿，她在雨中，双肩微颤，鼓足勇气对着幸村张了张口。
[私はあなたが好き]
（我喜欢你）
她在雨中，不安的看着幸村的紫色的眸。
幸村有一丝错愣，随后再次牵起她的手，笑道：“我知道了。”
那时候真的太年轻了。
不久之后，妓软变成幸村女友的事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
怎么说妓软都不在意，她不会再让自己被伤害了，女生的心思很可怕，她是明白的。
“恭喜你啊妓软。”片桐亲热的搂住妓软，柳叶也在一旁淡笑着。
“恩，谢谢。”妓软埋下头，从片桐的怀里挣脱出来，然后离开了这里。
片桐被她冷漠的反应愣住了，久久，才回头问柳叶麻衣，“这人……是那个妓软吗？”
“恩。”柳叶麻衣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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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与地的交界线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红晕，是黄昏。放学后教室内只留下幸村和妓软值日。
幸村把头往后仰靠在后桌，疲劳的闭上双眼，道：“妓软，我感觉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妓软坐在他靠住的桌子上，担忧的握住他的手，“精市……”
“阿软，我今天没有握住球拍。我的手竟然在发麻，特别是今年很关键，有热！ 幸村精市淡淡的说。
但是妓软作为经理，听出了这话中他隐藏的痛苦。
幸村精市，把网球当做生命一样爱护。
他生病了，很严重的病，但是他拒绝住院，依旧坚持着练习，这一切，是为了参加网球关东大赛。
妓软心也很痛，她坐在桌子上，俯下身，吻了吻幸村的唇。
“精市，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三日后，幸村精市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住院了。
网球部的一切交给了副部长真田玄一郎。
妓软每天都会去医院，有时候甚至在医院过夜，她怕他寂寞难受。可是后来，妓软沉默了，她看到清水织映在幸村的病房里，两人有说有笑，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只是，幸村从未对她这么笑过。
或许，是因为清水从小与精市一起长大的原因吧。
幸村讨厌住院，特别是医院里的味道，所以妓软每天都会买花来幸村精市的病房内，很香很香的兰花，可是隔日兰花变成了车矢菊。
“不好意思，请问305号病房的花是您换的吗？”妓软曾经问过护士。
护士道：“那个漂亮少年的病房吗？啊，是他女朋友换的呀，我每天早上值班都能看见她进去看漂亮少年呢。”
妓软心一凉，突然就懂了。
是清水换的。
妓软喜欢幸村，好不容易追到了他，她不想放弃。可是现在出现了危机，妓软的内心存在诸多的不安，她来日本的时间不长，认识幸村不如清水，倘若清水也是喜欢幸村的，她出手抢的话，妓软一定是抢不过的。
这份不安的心情她无法诉说，更不能与任何人说。
有时候，住院的幸村也会请假亲自去网球部看一看，真田的严格不亚于幸村，网球部的一切打理的很好，快要比赛了，大家都在加倍的练习。幸村欣慰一笑，对网球部的大家说“加油”。
但是，在医院里，幸村那双好看的眼睛总是充满忧郁。
妓软从后背抱住幸村精市，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背部，鼻子忍不住的酸涩，“幸村，我们明天去看海吧，这样会好受些。”
幸村只是笑，握住她的手，道：“好。”
神奈川的海很美，就像倒映了整个神奈川的天空一样，它能承载着人的烦恼流向远方。
妓软一早就来到的病房，带着甜美的笑容，早上去看海的话空气也会特别好，她刚要敲病房的门，忽然听到了少女说话的声音，妓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精市，你管管你的女朋友吧，她在学校对我可是真的很刻薄呢。”
“哦？”
“莫名其妙的不理我了，还经常对我的桌子搞破坏，我亲眼看见她把我体育课的衣服划烂……”
妓软咬紧的下唇，脸色煞白，她忍住了推开门的冲动往回走去。
原来，一直在骗人的是清水，真是一朵会骗人的娇弱花儿，用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骗过了多少人？
这么一想妓软倒是想通了，第一次她向清水问幸村的名字时清水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危险的给了妓软提示，为什么清水一旦请假整个年级的女生都好像松了一口气，为什么片桐总是会去处理一些女生打架斗殴的事件，为什么她加入网球部的时候清水经常邀请她和她一起回家，为什么她和幸村在一起的时候清水总是横插进来，诉说着妓软无法触及的往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想提醒妓软，幸村精市是她清水织映一个人的。
妓软先回学校了，中午的时候，妓软单独把清水叫了出来，下课的大家总喜欢聚在操场上，教学楼右侧的楼梯口是最安静的地方。
妓软是中国女孩，中国人是有骨气的，她可以忍，可以包容，但是绝对不允许有人侮辱她的人格。
“妓软你找我吗？”清水微笑着走来。
妓软冷笑着，走近清水。
“你怎么了？”看到这么奇怪的妓软清水不由问道。
“你为什么撒谎？”
“……啊？”
“你很喜欢欺骗是吗？骗人你觉得很好玩？恭喜你，你成功了，我曾真心当你是朋友。”
“……” 清水不说话了，敛起笑容，露出跟那个夜晚妓软看到的那副冰冷的神情，“呵……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清水这么问，等于承认所有罪行。
妓软愤怒的揪住清水的衣领，“你以为为什么我不愿意搭理你？”
清水保持沉默。
“你以为，我刚来日本人生地不熟就很好欺负么？你早上说给的话真是动听啊，刻薄的妓软现在正在欺负可怜的清水织映。”
良久，清水织映缓缓张开，“对不起。”
“你以后离我远点。”妓软松开她的领口，狠狠道，“也离我男朋友远点。”
妓软调整着心里的怒意和悲凉，折回头，只是……清水冰凉的手忽然拉住了她，妓软只觉得恶心与厌烦，“你到底……”
“啊，妓软学姐你在这里！今天的训练……咦……清水学姐？清水学姐！”
“清水——”
切原刚从楼下走来，看到了愣住的妓软，顺着妓软的目光往下看，他的面前有一位躺在地面的学姐，从头部源源流出血液，染红了白色的地板，他的惊呼吸引了外面的休息的学生。
周围呼喊清水织映的人越来越多，妓软在楼梯上，往下看去，只见一位少女倒在血泊中，眼睛半睁着，似乎在看她，又似乎看向别处，少女流血的嘴角诡异的勾勒起来。
是的，你赢了。
你说的“刻薄妓软欺负清水织映”的画面，真是精彩。
精彩到让我为这场戏流出泪水。
妓软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沉。
真田的责备，警察的质问，清水父母的叱骂，全部推在了她身上，那个位置没有监控，清水尚在昏迷，没有人能证明妓软是凶手，也没有人能证明她不是凶手。
黄昏，妓软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被光芒染成橙色。街上还是通明一片。妓软努力睁大眼，空气冰冷如锋利的刀刃一道道刺进她的眼，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眼泪。
她的眼睛……
回到家，她打开了所有的灯，房间被照得很亮，但是她还是觉得世界很昏沉，似乎只要下一秒，她就会完全看不见。
妓软颤抖着手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东京的舅舅。
电话接通后，妓软顾不得对方说什么，眼泪一下又流出来，断断续续的说着：“舅舅，我又看不清东西了。”
当晚，妓软的舅舅就赶到了神奈川她的家，在妓软的要求下，她的舅舅没有带她去幸村所住的医院。
——是角膜炎，感染已经十分严重，必须手术。
妓软在诊断室听到这个消息，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下来。
她舅舅扶着她的肩膀，“小软，现在的办法只有回国接受治疗。”
妓软甩开了她舅舅的手拼命摇着头，“不，我不回去！”
她不回去，她答应过精市要陪着他的，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还没有和精市去看海，她还没有澄清她的清白……
“妓软！”舅舅怒喝，“你想变成个瞎子吗！你当初与黑暗相拥是哭着对我说了什么！”
妓软蓦地迟疑了。
[舅舅，妈妈说黑色是怪兽，它会吃人]
[舅舅，好黑啊……我不想看不见爸爸妈妈的照片]
[舅舅……]
她怕黑，从小都怕，每晚上睡觉她都不敢关灯，一关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就会看见满脸是血的父母。
如果以后她的世界会变成黑压压的一片……
可是，她走了精市怎么办？
“妓软，不接受治疗你只会变成瞎子，做瞎子和看见光明的世界，随便你选择。”舅舅冰冷的对她说。
眼泪不经意间竟流了下来，她的声音颤抖着，“我……我们回国。”
精市与光明，妓软还是选择了光明，她不害怕被人误会，妓软一向相信清者自清，可是，她输给了黑暗，输给了恐惧。
妓软躲在被窝，捂住心口，一夜哭泣。
九点的航班，妓软回过神来，手机都快被打爆了，片桐的，切原的，柳君的，精市的……
妓软拨通了一个号码。
“妓软，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
那边熟悉声音此刻却带着沙哑。
妓软吸了一口气，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虽然她看到是灰色的世界。
“幸村，你知道克洛诺西他西斯吗？”
“……不知道。”
“就是指能看到时针和指针突然停止的现象啊。”
那边一顿，良久，他说道：“清水醒了，她说是你把她推下去的。妓软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但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妓软无神的看着天花板，由灰色转入了彻底的死黑，妓软全身都颤抖起来，眼里的水珠就如同深海一般，让她窒息到想死。
幸村，清水毕竟是与你一起长大的女孩，你维护她是应该的。
可是你知道吗？如果你相信我，就不会现在还看不穿清水织映从头到尾的演技了。
“精市……”
拿着电话的幸村精市忽然听到那边的抽泣声，很小，如果不仔细根本不能听见。
“谢谢你。”
没有等幸村说什么妓软就挂了电话。
也许，这是妓软最后一次与幸村说话了。
最后，妓软发了条短信给片桐，内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关于清水住院的事，妓软全部交给了她舅舅去解决，她再也不想管了。上了飞机，妓软没有与任何人道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日本。
她靠在飞机窗口的玻璃上，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想来，错过就错过了，遗憾也不能挽回。
他就在她面前，曾经会对她很温柔笑着的人，已经把她当成了陌生人。
啊……也是呢，当时舅舅解决的办法大概就是砸给清水父母一笔钱，然后带着她消失在日本。这样的话，大家也就越来越相信推清水下楼的就是她。
“好久不见，妓软小姐。”他说，然后露出礼貌的微笑，从妓软身旁走过，牵住伊佐惠的手往网球场走去。
看来他与她多呆一会也会觉得恶心呢。
伊佐惠疑惑的看着妓软和幸村，“咦？原来你们认识吗？”
说着，已经被幸村拉入了网球场。
幸村，我能理解为，你害怕我伤害伊佐惠吗？
如果没有那些意外的话，现在站在他身旁的应该是她妓软。或许她应该自食这苦果。
妓软抬头看着天空。
消失的那个下雨天。
很想在淋一遍呢。
啊，没想到失去的勇气还留着。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日光依旧刺眼。
她缓缓用手遮住眼睛。液体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这便是选择这双眼的代价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