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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鸾凤分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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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芝观内,陆羽不言不语,背起文槐书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季兰见陆羽如此决绝,甚至于连一眼,都不曾看过自己,顿时肝肠寸断。杏眼朦胧地望着这空荡荡的玉芝观,处处都有他们昔日恩爱的回忆;观外的一草一木,还那样的鲜活,可她与陆羽的夫妻情缘,却就此走到了尽头……皎然的突然圆寂,令李季兰愧疚不安。自言自语道:“若早些托人送信给他,他或许不至于这般早就……其实早该在离开乌程前,去妙善寺见他一见……或许在他那日来青塘别业找疵儿时,我不该对他避而不见……他的圆寂,皆因我……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终于李季兰还是决定了:“我还是走吧……再在玉芝观等他陆羽,会有什么用?他若走了,哪里还会回来?于玉芝观而言,自己只是家眷,他走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再寄居此地啊?”
离开玉芝观后,李季兰失魂落魄地走街道上游走,一时间大有“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容身之所啊?”之感。手上的手镯因双手撞击发出声响,这时她才想起,离开信州,数月有余。该回去看看义父义母了。
到了东冈,栀子花早已凋零,漫山遍野只是光秃秃的树木,好不萧条。没有了花海的装扮,那白芷阁显得格外孤单。走在鹅卵石上,锥心入骨的痛感向李季兰袭来。院里的那两株合欢树,不知什么缘故,就那样枯死了。石桌上的茶具,还在,却是那套刻有木兰的……李季兰欣喜若狂,一边跑进里屋,一边说道:“疵儿,你不怪我了吗?听我跟你解释……”
可惜房内空无一人,四周一直回响着那句“你听我解释”。
李季兰不知自己是如何坐在屋外的石椅上的,只知自己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那套茶具,陷入了回忆。
刚到那白芷阁时,李季兰看着陆羽文槐书函里,放着包裹严实的茶具,便好奇地向陆羽问道:“疵儿,这书函不是该装书的吗?你怎的装起了茶具?”
陆羽从后背紧抱着李季兰,瘦小的身躯完完全全包裹在陆羽的怀抱中。尖尖的下巴不停地在李季兰秀发间摩擦。许久,陆羽才开口道:“那是小兰儿,怎能不好好呵护,随身带着呢?”
李季兰娇羞,转身抱着陆羽,踮起脚尖,给陆羽一个深情香吻。
继而李季兰又说道:“若哪日我死了,你便把这茶具与我葬在一起吧。它伴你那么久,就像你身体的一部分一样。黄泉路上,有它相伴,倒也不显得孤单。”
陆羽忙用嘴堵住了李季兰的香唇。含糊不清地说道:“休要胡说。兰儿和小兰儿要一直陪伴着我。我不死,你们就不能离开我……除非兰儿移情别恋……”
如今,陆羽把这茶具留在了白芷阁,李季兰只觉得天塌地陷。这白芷阁她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只好孤身前往吴兴抒山,去看看那因她枉死的谢清昼。
或许这世间只有李季兰知道,皎然俗姓谢,乃谢灵运的十世孙。
而这一边,那陆羽走出玉芝观后,想着背上的玉兰茶具,决定去一趟信州,去看看他们一起生活过的白芷阁。
陆羽刚到白芷阁,看到凋谢的合欢花,心想,许是他与李季兰的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忍痛将那茶具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便去了竟陵,探望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李齐物。
到了竟陵县衙,却已物是人非。
“公子,那李公已过世多年。奄奄一息时,还在抱憾多年未见鸿渐小友。这么些年了,老朽一直守在这里,就为着哪天有缘,能再见您一面。若公子方便,现在就同我一起去祭拜祭拜老爷吧!就当了了他老人家一桩心愿了。”
与陆羽说话的正是李府的老管家。那年,陆羽是李府的常客,因而与管家也算熟识。
“如此,劳驾管家为在下带路。”恩人的离世,为陆羽忧伤的心绪雪上加霜。
看着管家拿着一包袱的元宝蜡烛,陆羽这才发觉自己什么祭品都没有带。想起书函里,那部还差几页就写好的《茶经》,陆羽对老管家道:“老管家,可否稍等片刻,容我把这部书写完。我本是来探望李公的,岂料恩公早已驾鹤西去。这书是我所著,市面上也买得到,但我想赠一本,亲笔书写的给恩公。”
管家说道:“公子请便!”
这马上抄写好的《茶经》,其实是每晚,陆羽趁李季兰入睡后,偷偷起来抄写的。他本答应过,再为李季兰抄写一部的。如今,马上抄好了,两人却也各奔东西了……
看着那部,多少个夜晚,奋笔疾书,好容易写好的《茶经》,陆羽在心中默默说道:“将这《茶经》送给李公也好。如此一来,也能让他在泉下知晓,他对我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一个时辰后,陆羽、老管家带着祭品去了。
“怎的往火门山上走啊?”看着路边熟悉的景色,陆羽心中充满疑惑。
“公子,老爷临终前,留下遗言说,让少爷把他葬在火门山上。如此一来,他好与挚友邹老夫子团聚。他不愿进祖坟。这官场的勾心斗角,赔上了他一辈子的光阴。死后,要离庙堂越远越好。”管家说着,就老泪纵横了。
陆羽同老管家祭拜过李齐物,看了一封信后,就去了广州。
广州刺史李复,李齐物之独子也。因生在复州而得名,兼任岭南节度使。
复州,乃竟陵郡在天宝年间的称呼。
到了广州,一番促膝长谈后,李复提出自己的好友裴胄有意请陆羽去长沙做官。
那裴胄乃湖南观察使。久闻陆羽大名,却屡次去青塘别业,碰壁而返。偶然得知陆羽与李齐物的渊源后,便像好友李复寻求帮助。
于是,李复给执意守在竟陵等候陆羽的老管家,留了书信。说是若陆羽当真来探望亡父,就将这封信交与他。
那信上无非写的是邀陆羽前往广州之辞。
陆羽本就苦恼于无法报答李齐物的恩情,如今李复说起此事,就没再推辞。
陆羽入仕做官的消息,辗转传到李季兰耳中。得知消息的李季兰,用最后的钱财,雇了辆马车,日夜兼程,赶往长沙。
到达长沙,见到陆羽后,李季兰还未来得及说话,陆羽便遣退左右,强摁着李季兰,做了六七个时辰的床事。
完事后,陆羽对疲惫不堪,全身酸痛的李季兰,淡漠道:“你不是闺房寂寞吗?如今,我可满足了你?”
李季兰闭眼不语,陆羽穿戴整齐后恨恨离去。
受尽屈辱的李季兰,竟没有一气之下逃离长沙,而是忍辱负重,与陆羽同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