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清屏山游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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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村地处三山交界，气候湿润，虽是由于地理位置原因交通不大便利，但居住的舒适不下于皇家避暑行宫所在的热河。
也因着交通不便人烟稀少，此地久而久之竟成了修道人修建道府的所在，每当云散雾消时，站在清屏山山脚便能隐隐看见半山腰的仙府。
一人一蟒隐去身形绕着苍翠的山岳飞了两圈，终于缓缓落在山下，寻了个驿站附近的小茶馆。
“这茶馆倒是蛮气派。”世初身着月白色劲装，乍看同胡服类似，但仔细看去便可发现他这身劲装稍显宽松，后背同深衣一般有“墨线”，袖口也并非完全束在手腕，而是稍稍留有空余。
当然，最招眼的并非他这身衣服的样式，而是这一身云纹布料，其正反双绣的手法分明是只有天一道织女才能得以传承。
莫非他是天一道后辈？
茶馆中寥寥几人忍不住向他投去询问目光，他却只当做看不见，寻了个靠窗的角落施施然坐下，轻轻拂去桌上灰尘，朗声唤道：“小二，上壶好茶。”
“好嘞！”
店小二是个穿着粗麻衣服的年轻人，眉目倒是端庄清秀，就是略清瘦了些。
再看正斜睨世初的掌柜，一身玄色绸缎衣服，布料虽然还算上乘，样式却有些落旧，想来也是穿了许多年，只是收拾的精心才不显破落。
“请问先生想喝点什么？”店小二恭敬的拱手行礼，肩上布巾勤快的擦擦桌子，欢快道，“小店有今年新进的嫩叶茶，另配有酥饼和盐水鸡，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我只有一人，稍候还要行路，不便多食。便来杯普通粗茶就好。”世初自衣袖中摸出二十几文钱放在桌上，朝着店小二温和笑笑，“只是自饮自酌未免无趣，恐怕要劳烦店小二同我聊聊来往趣事。”
店小二看着闪亮亮的银钱越发笑逐颜开，忙不迭的扫在自己手中，快手快脚到掌柜面前嘀咕了几句，便颠颠的抱着个酒坛跑回了世初面前。
“这是？”世初微微皱眉。
店小二朝着身后因为看见美酒而吵嚷起来的其他客人摆摆手，欢快道：“先生勿要奇怪，粗茶稍候就到，这这坛酒乃是小人自己用糟粕粮食自己酿的，只因今天高兴才特地取来小酌两杯。”
世初了然点点头：“看来店家还是懂得风雅之人。”
店小二笑笑：“只是风雅不能当饭吃罢了。先生想听什么尽管开口，小人别的不敢说，这些年听人念叨过的酒后胡话还真是不缺。”
说话间掌柜亲自送来了粗茶，世初倒满一杯，端起嗅了嗅，面上再次浮现惊讶之色：“雀舌？”
这回连店小二都愣了愣。
“之前听闻此处曾有许多仙家修建道府，我还有些疑惑，此刻才算确信了。”世初饮尽杯中茶水，神色多了两分敬重，“不知现在怎么会……”
他的视线略过花纹磨损的几乎看不见的柜台，早已失去光泽的柱子，以及吱呀作响的木门，轻轻叹了口气。
店小二将世初的神色尽收眼底，眸中同样多出分黯然，不说话只是猛灌了两碗酒。
“阁下可愿一述事情来龙去脉？”世初拦下店小二送去嘴边的酒碗，“不瞒阁下，此次我正是为清屏山之事而来。”
店小二听得“阁下”二字，放下酒碗，苦笑着摆了摆手：“先生不须客气，是我逾礼了，我原本应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先生所闻不错，此处确实也曾有过门庭若市的时光。”店小二眸中哀伤更甚，他的眼神越过世初，定定落在窗外连绵的翠色山岳中，“彼时多少求仙问道的高人都以来清屏山一聚为荣，每年清明、中秋、大寒皆是仙人聚首问道的大日子，若是山中迎来了一两道落雷，那赶来的人就更是不计其数。不怕先生你笑话，小人我也算是见过仙家的，无论是御剑的还是骑着神兽的，面容和善的或是浑身戾气的，小人都是见过的……当时小人还曾为将来投入哪家门下而苦恼过……可笑天道无常，谁能算到山中香火最鼎盛弟子最多的清平道观，一夜之间竟满门被灭？“
世初再饮下杯茶，温和道：“慢慢说。”
店小二喝一口酒，接着道：“清平道观的事在仙家中甚是轰动，不知多少门派匆匆来到山中查看情况，可是所有派到山上查访的仙人不仅没能带下来清平道观的消息，连他们自己也全都折在了上面。过了三月，三家名声最大的仙人联手攻入山中，七日之后带来……带来的却是封山的消息。”
不仅如此，三家还联手毁掉了连着几座山的风水宝穴，在山下布下重重阵法，彻底将这座山同外界隔离开来。
“自那之后，这里就成了个无人问津的地方，除非走镖的队伍，否则就算是商户都宁愿多绕半日的路程去走邻镇的官路。”
世初眼眸微转：“原来这里的各位都是镖客。”
“也只有敢做这一行的敢走这条路了吧。”店小二笑笑，“山虽然是封了，热闹事却一件都没少，再过些日子便是十五，先生若是不赶时间，不妨留下亲自看看。”
“正有此意。”世初轻轻同店小二碰杯，左手轻轻打了个响指，指尖多出三张黄底红字的符纸，“我既来了，自然要在这里试一试自家的本领。”
世初本想当日就在茶馆中住下直到十五之日，奈何店小二说茶馆二楼早已破败的不成样子，根本无法住人，硬是将世初指到了镇中的一家小客栈中。
镇中情况似是比山脚下好些，但从日落后无人点灯这点看来，这里人的生活恐怕也很是不好过。
酉时过了一刻，龙七自窗外飞回，身上衣衫沾了几处血迹。
“伤到你了？”世初拽着龙七的衣角把他拖到桌边，一挥手燃起桌上灯烛，自背包中取出伤药。
龙七止住世初的动作，又熄灭了灯烛，退后两步窸窸窣窣的不知做了什么。
屋内亮起荧黄色光芒，龙七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绸缎衣服。
“且用我的蟒蜕作为光源。”龙七攥住世初的胳膊，心念传声道，“那些道士的法阵比我想的要复杂。”
世初感到额角、腹部一阵剧痛，想来龙七身上这些地方该是受了重伤，无奈他不肯用人间的草药，世初忍着痛问道：“你同他们交手了？”
龙七摇摇头：“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你可看得出来我是被什么法术所伤？我的内息有些混乱。”
世初已经有些痛的受不了，挣开龙七喘息了好一阵才重新凝神打量他身上的伤口，同时无奈的念动咒语封住痛觉，嫌弃的握住龙七的手臂。
“唔……御雷术，火球术，还有野兽撕咬的伤痕——化形术？驱兽术？什么什么邪术？奇怪，这些看起来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招数，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内伤。”龙七提醒道，“我的内丹有异。”
世初脸色略有些古怪，再次松开手，犹豫了半盏茶才解除了身上封住痛觉的咒语，咬咬牙攥紧龙七的手臂道：“应吾所令，替身换法，灵灵灵！”
契约发出光芒，碧色妖力大量涌入世初体内，龙七神色略显窘迫，忍耐了几次，还是被迫将内丹吐了出来。
“一会儿就还给你，看把你不乐意的。”世初满头大汗的抱怨道，张口吞下内丹，双眸化作蛇瞳。
灵力同妖力在世初体内不断碰撞，内丹中的术法抽丝剥茧般绽开在世初眼前，世初飞速计算出术法布下的时间、施术人所处的方位以及当时天象运转带来的力量变化，随后小心的平衡掉术法中缺失的能量，术法随之化解。
这种方法从未出现在任何派系的修炼秘籍中，因此至今都没有哪一派有对付它的方法。世初脑中嗡嗡作响，垂下的手臂无意识的扶在桌上，过了约有两盏茶，内丹上的伤痕终于全部复合，重重术法尽数消解。
“我的天……”世初吐出内丹，身体霎时软倒在龙七怀中，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这笔仇我可是记下了。”
龙七收回内丹，双眸闪动两下，无意识的咂了咂嘴。
世初立刻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龙七转开目光，扶着世初倚在床边，褪下汗湿的衣服，收回蛇皮披在世初身上助他尽快调整内息，以口型问道：“查探明白了吗？”
世初哼哼两声。
“卫王府那三家，的祖师。”
龙七扬起一边眉毛。
“你说他们三家是来给人收拾烂摊子的，还是真的想来查明真相，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出、此、下、策？”
龙七道：“无论他们是出于哪种缘由，有一点是能够肯定的——那就是，他们早在设下阵法的时候就算到与灭门有关的人会回到这里。”
“唔……”世初扶额，脚步踉跄的跌坐在床上，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嘛，要真的是当年灭门的魔回到山头，破掉他们的阵法还不是一抬手的事？他们这些人真是每次都越帮越忙。”叹了口气，世初接着道：“大蛇今天你守夜吧，这里的气息怪异的很，我担心晚上生变，我这小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龙七身上的伤痕已然痊愈，他依言走到窗边坐下，没有收回蟒蜕，而是轻手轻脚的为自己斟了杯茶，盯着微微开裂的桌沿出神。
最近小家伙好像常常伤的很重。虽然大部分都不是因为自己，可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面色苍白勉强微笑的样子自己心口与额头便会隐隐作痛，久而久之他简直已经习惯这种疼痛。
“如果我能够变得更强，比王府中的那些道士，比白岳麟，比卫天泽都要强，小家伙会不会更加依赖自己、少受些伤？”莫名的念头困扰着龙七，“想要化龙，得到超越现今数倍的力量，把屋里的小家伙保护周全——还是因为想要得到世初的帮助——才一路跟随他，忍受他种种隐瞒？”
虽说活了上千年，可这种迷惑不解的感觉龙七还是第一次遇到，他隐隐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因为去过无数地方，听过无数法会，知道只有放下才能得道。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世初翻了个身，一条手臂从床上垂下。
龙七小心的握住，随后闭上眼睛，顺着世初留在内丹上的力量再次进入他的梦境。
梦里的世初如同现实中一样小心的辗转在凡人与妖怪间，靠着小打小闹的术法勉强度日，大部分时间都饿着肚子居无定所，同自己所见的许多凡人别无二致；但同自己、同众多凡人不同，世初似乎完全不为世事迷惑，他的脚步一直朝着某个方向坚定前进，无论身边多了谁。这点令龙七多少感到有些沮丧。
“难道我对你来说就没半点特别吗？”
没意识到自己竟在世初的梦里发问，龙七与察觉到异常转身的世初打了个照面，后者显然还不认识他，看着他一身墨绿色长衫眉头紧皱：“你这蟒妖是什么来头，敢闯进我的梦境？”
面对陌生的世初，龙七温和道：“我是你的朋友。”
“朋友？”世初上下打量龙七，“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你这么个朋友？”
“因为你还没遇到我。”龙七笑笑，“等你醒了就会想起来的。”
“呵呵。”梦里的世初展颜一笑，“要是你所说属实，趁着我还没醒，我给你个建议——现在立刻马上走，走得越远越好，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直到你彻底忘掉我。”
“为什么？”
“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而且到时候场面会非常难看，既然你是我的朋友，那我不希望你为我无谓牺牲。”梦中的世初转过身，走向梦境更深处，龙七想要跟上去，脚步却被钉在原地似的。“走得远远的吧，龙七，我不想再害了你。”
果然，你还在为白岳麟的事情自我责怪吗？龙七自梦境中退出，内丹发热，心口的刺痛转为异样的酸涩。
清屏山脚下的小镇人丁已经不太兴旺，白天几乎都看不到有小孩子跑出来玩，世初在镇上住了四五天就有些待不下去，最后还是龙七驮着他去附近的乡里好吃好喝的玩够三天，两人才终于勉勉强强熬到适合进山的日子。世初背着一袋子稀奇古怪的符咒，好说歹说的拽着龙七半夜爬上了妖山。
道士们布下的阵法被世初的算筹一一化解，世初在几乎被杂草淹没的石阶前停了片刻，随后燃起两张火符，借着微弱的火光踏入山中。
“叽！”
“啊!”世初和不知名的什么同时惊呼出声，世初被吓得倒退两步，撞在龙七怀里。
“是，是什么？”
龙七一只手臂揽住世初，另一只手臂虚虚一晃，倒在地上的小东西便飞进了他掌心。
世初定睛一看——
咦？好可爱！
五彩羽毛的幼鸟紧闭着眼睛缩在龙七掌心中，世初轻轻戳了戳，小声道：“喂，大蛇，他没死吧？”
龙七摇了摇头，略一思索，猛地将鸟儿向天上一抛——
“喂！他昏过去了！你这样会摔死他的！”
然而并没有。
五彩小鸟在空中猛地睁开眼睛，扑棱了两下软翅，还没来得及飞走就被龙七一把捏住了翅膀。
“叽！叽叽叽！”
小鸟惊慌失措的拼命挣扎，龙七轻哼一声，将鸟儿提到面前，瞪了他一眼。
五彩幼鸟立刻变成了五彩僵鸟。
“喂~”世初伸手去拽龙七手里的小鸟，“你在干嘛？不要吓他！”
龙七松开世初道：“这叫灵雀。”
世初点点头，从龙七手中接过僵的一动不动的小鸟：“你给他施定身术了？”
龙七笑笑：“你不是一直叫我大蛇吗？”
世初“咦”了一声，看看龙七，又看看小鸟，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哦！你果然还是吓唬他了！”
“我一直以为灵雀已经被灭族了。”龙七无奈的岔开话题，“没想到这里还能见到。”
“唔，那现在怎么让他回过神来？他要是一直这样的话可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烤了吃……啊，痛，痛痛痛！”
“叽！”小灵雀在世初手心里扑腾起来，尖利的喙在世初的虎口敲出好几个红印，“叽，叽叽叽！”
“喂喂喂，你干嘛啄我啊，我可是好心把你从那个大魔头手上救出来的耶！”
“叽叽！”
“哈？我只是说说嘛，说要真的吃你啊，你看你身上就这么一点肉，还没砸吧出味来就吃没了好吧？”
“叽！”小灵雀原本只是缩着脖子偷袭似的啄了世初两下，一听这话，干脆梗起脖子十分凶残的张开嘴啄住世初手背上的一块肉狠狠一拧！
“啊！”世初登时一声惨叫。
他和龙七慢慢走了约有两盏茶的时间，四周树木越来越茂密，气氛也越发阴森，为了掩盖自己的害怕才逗了逗小灵雀，谁知道手里的家伙竟然这么不禁逗！
“你你你你，你这家伙，都落在我手里了还这么嚣张？”
“叽叽叽叽叽！”
“哈！你敢骂我？你不看看你身上一共有几两肉，我像是会惦记你这点好处的人吗？你赶紧给我闭嘴，否则我扒光你的羽毛做成雀毛掸子，再带着雀毛掸子把你家老巢给端了！”
“叽叽叽！叽！叽叽！”
“来啊来啊，让他们来啊，我旁边还有条蛇给我保驾护航呢。你家那些麻雀们来了，有一只吃一只，有两只吃一对！”
“叽！叽叽！叽叽叽！！！”
灵雀身上五色羽毛根根炸起，溜圆的小眼睛瞪着几乎要喷出火来，世初跟他互瞪了片刻，突然出手捏住了鸟嘴。
“哈哈哈！没办法了吧？气死你气死你！”
“别吵了。”龙七抬手给了世初一个爆栗，“烦死了。”
“是这只鸟先动嘴的！”世初愤愤道，“我只是逗逗他！龙七，你摸着良心说一句，就这么一只小屁鸟，你稀罕吃吗？”
龙七不理他，掰开他的手，蛇瞳盯住灵雀，冷声问道：“这座山上有间很大的道观，你知道在哪里吗？”
灵雀哆嗦了一下，梗着的脖子缩了回去，小声的叽叽了两声。
“谅你也不知道，你才这么一丁点，毛都没长齐呢~”世初见小灵雀吃瘪，忍不住又嘲讽了两句。
灵雀又哆嗦了一下，不过看起来是被气的，小胸脯起伏了几下，张开软翅遮住了小脸。
世初讨了个没趣，讪讪的转开目光，对龙七道：“我们快走到半山腰了吧？”
龙七道：“可能还不及山腰的一半，也可能已经走过山腰了。”
“诶？”世初脚步顿住，“可是我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啊？”
龙七道：“此山的变化除了外力的作用，亦有山中神灵自身的原因，你可想过这些年来拜访的人为何都不能全身而退么？”
世初道：“难道不是因为那阵法的缘故？”
龙七摇头：“大约那三家的本领并不如你我想象的那么高强，就算足够高强，也不至于到无人能够破解的地步。既然有能破解之人，这座山就该早早被破开除魔，可时至今日，此山的妖异程度不仅没有半分减少，反而日渐增长，这即是说……”
“真正不想让人踏足这座山的，是生活在这座山里的东西？”世初接道，“哎呀，这会差一点错怪好人呢。”
“不知全貌，不要妄下结论。”龙七打断他，“继续前行。”
刻意留心之后，世初总算察觉到一点山林的异状，转过不知第多少个弯后，世初伸出手拦住龙七，两人交换个眼神，龙七走到世初身边，化出原型。
世初将小雀鸟放进怀里，轻轻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按在某颗长满青苔的古树上。
在这里，应该有另外一条路。世初脑中回想起自己在半空观察清屏山时看到的林木样貌，对照着一路走上来看到的树木，艰难的推算着那条“用眼睛看不见的路”的所在。
龙七盘在世初身边等候，他虽然无法看破山林布下的迷障，但只要世初能够将在山中作怪的妖物引出，他还是很有把握能够赢过对方的。
世初掌下的树干逐渐发出淡绿色光泽，在透不过月光的森林中如同鬼火一般，龙七蹭了蹭世初，心念传声道：“来了。”
低低的啜泣声自林中响起，密林中的树木毫无预兆的一棵又一棵的亮起，龙七发出“嘶嘶”声喝退试图靠近世初的亡魂，又过了约半柱香，世初终于收回手，疲惫的倒在龙七身上。
“大蛇，怎么样？”
龙七回头看了看他，巨大的蟒身抖动，元神化作人形拉着世初飞向半空。
“等等，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世初不明所以的被带向高空，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攀住龙七，好在两人间存在特殊联系，即使是元神状态的龙七也能触碰到世初。借助世初的力量，龙七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城镇。
留在林中的巨蟒见世初和自己的元神已经走远，不再顾忌，狠狠一甩蟒尾将发出光芒的树木拦腰折断！
“呜哇~”淡灰色的亡魂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那残存的魂魄也能感受到痛苦似的，虚无缥缈的双手抱住同样虚无缥缈的头颅。
不甘就此消失的亡魂丛林中聚集过来，有的手中竟然还拿着生前使用的兵器，龙七迅速的在林中游走，巨大的蟒身折断一根根发着光芒的古树。
“不……不……不！”亡魂们追逐着龙七的身躯，带着巨大怨气的刀剑在蟒身上砍出深深伤痕，伤口在瞬间就溃烂了，黑色的脓血流到地上，地上植物不仅没有枯萎，反而发了疯似的向着受伤的龙七缠去。
“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
龙七在看不见尽头的密林中逐渐迷失方向，眼中的发光树木也越来越模糊，可他没有停止游动，他不能让这些亡魂有机会离开这里！
折断的发光树木忽然窜出绿色的火焰。
“师傅……”
绝望的呼喊声如同冰锥戳进龙七的身体，巨大的蟒身抽搐两下，他昂着头发出声诡异的嘶吼。
“师傅，救救我们啊……”
亡魂被绿色的火焰吸引，飞蛾扑火般撞了进去，龙七得到片刻喘息的功夫，刚忙朝着下一棵树进发。
“小师弟入魔了，他身上有魔的血脉，他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师傅，把小师弟的力量封住吧，我们没有能力度化魔的。”
“小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听到了什么？”
“啊！小师弟，小师弟你怎么了？你清醒一点！”
这是最后的了。龙七拼尽全力撞向最后一棵树！
“叽！”
藏在怀里的灵雀窜了出来，扒在世初肩头朝着清屏山的方向“怒吼”了一声。
“嗯？”世初愣愣的转过头——
“哇啊！”
白羽孔雀的长鸣打破夜的寂静！
“咳咳！”世初正看得出神，龙七猛地咳出声，吓得他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回过神时世初惊觉龙七的躯体飞了回来，同时给自己带来了……令人眼前发黑的疼痛！
放开我快放开我！
——啊，话说世初最粗心的地方，就是从来不记得解除自己施下的咒语。
当然，这是不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注意过不解除咒语的后果呢？
反正他现在是尝到苦果了。
“放开，放手，大蛇！”世初瞅了眼距离房顶的高度，好像也不是很高，摔下去应该不会一命呜呼……啊啊啊，就算一命呜呼他也想跳下去，龙七你这是去闹了个海吗？“龙！七！立刻把我放下来！”
龙七本就浑身是伤气息不稳，世初在怀里扑腾的正撞上他的伤口，他闷哼一声，两人直直从半空掉落下来——
“哇啊啊啊啊！”
瓦片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好在他们身下的这间屋子像是没人居住的，落地之前，龙七手臂奋力向上一托，世初堪堪抓住房檐眯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休息了约有一刻，世初抬手扶额，朝着几乎在地上砸出个坑的龙七问道：“大蛇，你还好吧？”
龙七没有答话，世初掏出张火符照亮小院，又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看到好大一只白孔雀，这附近的村民是不是也都看见了？”
龙七道：“我不知道。”
世初又问：“那你看到清平道观了没？”
龙七道：“没有。”
世初不知该再说什么，尴尬的沉默片刻，终于忍耐不住道：“那你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龙七脸色有一霎的变化，觉察出世初的视线，他掩去眼底不明的情绪，沉声道：“亡灵而已。”
“呵，”世初起身，干笑两声，“几个亡灵就把你折腾的浑身是伤？看来你千年的修为不过如此嘛，还好没迎来真的天劫……”
话音未落，世初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耳边“叽”一声，怀里的小灵雀就落到了龙七手中。
“你……”
“你说的对。”龙七冷笑几声，轻拭面上血迹，“我修为低劣，这灵雀虽小，却总好过没有。”
“你住口！”世初跌跌撞撞的扑过去夺下灵雀，触到龙七，脸色又是阵风云变幻。
龙七见他脸色，干脆利落的将他甩开，灵雀也塞回了他怀里，转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清屏山游记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