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爱未殇》妍冰

80、Chapter 079 悼心失图

　　迷雾被拨开，真相终于开始显山露水，这一刻我无力再去想其他关窍，只能听见自己肝肠一寸一寸断裂的声音。

　　四周的空气似乎很不够用，叫人透不过气来。推开疯丫头，恍惚之中我擦干眼泪往外走去，只觉自己虚浮得如同一只孤魂野鬼，飘荡在中京街头的车水马龙中。

　　心已经崩碎了，却仍想努力地将每一块碎片拼凑摆成原来的模样，小心安放。

　　我知道疯丫头一直跟着，直到傅明宇再度出现意图靠近我，他们两个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无意识的一瞥间掠过傅明宇一把将疯丫头推开，眼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然而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一道刺眼的光束照耀住双眼，我看见木易由远而近直到眼前，身形好似晓风徐徐吹落夕阳般不经意，指尖轻抚我的眉弯，带着他特有的温润触感，微蹙眉头语带薄责，宠溺一如既往：“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到处乱跑？”

　　脸颊冰冰凉凉的，刺痛得更厉害了。有他在身旁整个人不由得一松，我应该是又落泪了。

　　恼人的刺耳鸣声凌空袭来，将木易的身形劈成两半后逐渐消失不见，他的陡然消失令得被我尽力拢在一起的心跟着一起变成粉末消散在风中。

　　在疯丫头的尖叫声中我软软倒下，朦朦胧胧中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兜住了我，我笑着哭出声来：“木易，我以为你走了，原来你还在。”

　　四面八方各种愤怒喇叭声此起彼伏，听得我不明就里，而最清晰的却是傅明宇的一声悲吼直贯入耳：“雪茵，你醒醒！”

　　随后，我沦陷在一个冗长的梦境。

　　木易不远千里赶到西藏日夜守在病床边，我几乎想要落泪。

　　木易站在金灿炫亮的布达拉宫前握住我的手：“我相信，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是真心相爱，所以他们的爱情故事才能千载流传。”

　　无垠天地间，雪山秀娥、羊湖澄澈，在圣洁的天鹅池边，木易开心得像个孩子，抱起我原地打转，天地间回荡着他的声音：“木易终于追到雪茵啦。”

　　我说想要上天，木易说给我拿梯子。

　　似春似夏，桃浓李艳，我和木易花前月下，成千上万的蝴蝶齐齐将我们盘绕其中。我泠泠而笑，他欢欣愉悦：“我才不是庄生，因为无论现实还是梦境，你若是蝴蝶，我都要一直追寻，不眠不休。”

　　木易骄傲地说：“我要告诉全世界，MYLXY——我的凌雪茵。”

　　梦中的紫藤花绕了一层又一层，笼罩着我和木易，仿佛一直要将我们围到白头偕老……

　　梦境醇香，深而悠远，我知道自己在做梦，沉醉其中不肯醒来。

　　可再怎么不肯醒，我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

　　睁开极度酸胀的双眼，四周黑黢黢的，我应该是躺在一张松软的床上。

　　摸索着想要找开关，也许睡得太久，四肢僵硬到不听使唤，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惊醒了趴在床边的人，一盏仿古黄铜底座的台灯被打开。

　　昏黄的光算不得亮，我却依然觉得有些晃眼下意识用手去挡，然后听见疯丫头欣慰的声音：“谢天谢地，一天一夜，你总算醒了。”

　　伸手握住一旁守护的人的手，幸好幸好，在这个时候，有疯丫头陪在我身边。支起身打量四周：“这是在哪里？”

　　疯丫头挨着我坐下：“我家附近的一家酒店。你晕倒时差点被车撞，我们送你去了医院，医生说你没事，就是极度缺乏睡眠，休息一下就好。现在觉得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先喝杯热水暖暖胃好不好？”

　　我摇摇头，没有了声音。

　　疯丫头执着地给我倒了热水递给我，迟疑地开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看不懂也想不明白，事到如今明明都是他一手造成，可昨天他又因为担心你而一直守在胡同口，为了你不要命地冲出马路，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差一点点就撞到他了。”

　　疯丫头口中的他是谁不言而喻，她毫不掩饰言语中的酸涩无奈：“而那时他只顾着先抱住你挡在所有的危险前面，完全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眼神只停留在你身上，紧张到完全失去了分寸。我终于相信，现在的他，是真的爱你。”

　　我还是摇头：“疯丫头，别说了，陪我出去走走。”

　　这个城市夜晚的繁华与浦江并没有太大不同，大道上穿行着无数美丽的女子和出色的青年才俊，太平盛世下的都市里每个人都在憧憬能演绎一场属于自己真实的童话，然而童话说到底终究只是童话。

　　事实上，无论是商界精英政界翘楚云集的中京，还是迅速崛起隐隐有后来居上之势的浦江，复杂到难懂莫测的始终是行走的人心！

　　疯丫头家附近有一个湖，说是湖，不过是封建社会时期帝皇们搜刮民脂民膏穷奢极侈地给自己挖了个池子以供玩乐，千百年流传下来倒成了中京一景。

　　我们俩凭栏临湖而立，中京是冷，倚在扶手上的胳膊隔着衣服都有丝丝冷意如水一般拍进肌理。我对疯丫头说：“一起回浦江吧，像以前那样，还是上下铺，好不好？”

　　疯丫头笑了：“好是好，不过需要多一个房间，我想把妈妈也接去浦江住。”

　　我忙忙摆手：“你那房子是你哥哥买的，我才不住。”

　　疯丫头表示深表认同，接着又质疑：“我也不想住，可你那房子太小，不够啊！”

　　我仔细盘算着：“要不那小房子先租出去，我们再租个两室的？”

　　疯丫头哈哈大笑：“你还是不改财迷本色，不过这主意我看行！”

　　我撇撇嘴：“能不财迷吗？我就快失业了，房子还得还贷款，当然要先租出去补贴点生活费啊，总不能坐吃山空吧！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没有收入来源的这段时间我铁定赖着你混吃混喝。”

　　疯丫头踮起脚尖意图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我：“嗯，瘦不拉叽的应该吃不多，长得也还可以。行吧！以后我有五百，给你二百五！”

　　“没问题，我们俩，各二百五！”我和她弯腰笑痛了肚皮。

　　夜色下的湖面翻涌着星光向前无限延伸，我问：“疯丫头，有没有想过以后你会怎样？”

　　疯丫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想先努力挣钱，然后把爸妈留下来的小四合院改造成一个小小的旅店，以后就当个没心没肺的小老板娘。”

　　真是个好主意，我拍拍疯丫头的肩膀：“算上我一份，一起一起。到那时我们还是同住一间房，还是上下铺。”

　　疯丫头张开手：“击掌为盟，一言为定！”

　　一声清脆的掌声惊醒了栖息在湖边老树上的昏鸦，扑棱着翅膀似不满似慌张地匆匆飞离。冷月的光带着寒意铺洒大地渗入到我身体四周的空气中，冻得我瑟瑟发抖，疯丫头细心地察觉到了，拉着我说：“带你吃正宗的中京小吃，走，去夜市。”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可酸里面它裹着甜。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可甜里面它透着那酸……”

　　皓月西斜，我和她一人拿了一串冰糖葫芦，摸着已经吃得胀鼓鼓的腰腹，嘴角笑出了蜜，脸上乐开了花。

　　“雪茵，你真的没事了？”
　　“放心吧，我没事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回浦江，该办的事情一件一件办。”
　　“我陪你！”
　　“必须！”

　　“对了，”疯丫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在医院时我接到你爸爸的电话，不过当时医生已经说你没什么大碍了，我怕老人家担心就没敢告诉他们，只说你在忙。你爸让我转告你说他会跟你妈妈出门玩一段时间，如果你回家没有见到他们不用担心。”

　　老爸之前提过说想趁现在还有机会带着老妈出去走走，我不敢想和木易之间的事情会令老爸老妈有多失望，这么大了还让父母跟着劳心费神，心中的苦涩伴随着内疚阵阵袭来，我低低地说：“知道了！好了，很晚了，再不回去阿姨该担心了。回去后尽快收拾东西，然后我们一起回浦江。”

　　疯丫头看了我一眼：“嗯！我先陪你回酒店，然后再回去。”

　　我用手肘捅一捅她，给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喂，不用了吧，这么几步路还要来个十八相送？”

　　疯丫头瞬间会意：“那……我们一起走到前面路口，你……还不舒服着，也别太晚回去，早点休息。”

　　我对着她认真点头：“有些事情没想明白的，你今晚再好好想想！”

　　疯丫头充耳不闻，不放心地叮嘱：“明天醒了通电话。”

　　在路口分开后，我拿出手机，迅速打下一行字：“我在酒店大堂等你。”

　　短信回得很快：“往回走，我就在你刚刚待着的湖边。”

　　没有片刻的迟疑，将电话紧紧攥在手里掌心被硌得生疼，将心冷寂沉静，脑袋渐渐分明，我立即转身，再度往湖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