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光Ⅱ》乱鸯

8、7.象木城

　　象木城是维尔斯特帝国二十一个城之中，最为富饶的五大城之一，然而在这个城中，最有话语权的并非是城主，而是城中一个有些历史的家族——帕尔默。
　　起初，没有人知道一个即将没落的家族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转变，直到四十年前，一个似是而非的流言，才让帕尔默家族神秘面纱揭开了冰山一角。
　　传说，帕尔默家族发现了一条资源丰富的矿脉，并且利用这些矿脉在暗地里做着买卖武器装备的生意，可这只是传言，并没有证据，没人知道他们交易的对象是谁，可帕尔默家族获得了巨大的财富确实有目共睹的。
　　短短几年的时间，帕尔默家族就那样崛起了，如今，帕尔默家族可以说是象木城真正意义上的主人，他们掌控了大半个象木城，只要他们想，甚至调用城中的军队，而象木城的城主，就如同一个被操控的傀儡，没有一点尊严可言。
　　“啊。。还听说啊，就连城中的事务都是书记官送到帕尔默家族那里去处理的。”兰瑟姆说完，举起杯将最后一滴酒倒进了嘴里，他有些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
　　“最近城里有发生什么事吗？嗯。。我是说，最近似乎有点奇怪？守城门的卫兵管的很严，似乎都不让外人进城。”女人问道。
　　女人并不是这座城的居民，她是今天傍晚到的这里，想要进城的时候被卫兵给拦住了，说什么近一段时间象木城不欢迎外人。她一路走来，身上所携带的许多必需品都用的差不多了，急需补给，而且如果这次错过了，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补上，于是她只好和同伴用了点手段混了进来。
　　也就是说，她现在随时都有被发现，然后被赶出去的可能，为了能在这座城混的时间长一点，她只好请这个一直在酒馆外面晃悠却始终不进入酒馆的流浪汉喝酒，打听一下这座城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我在这城里混的年头可不少，我们可以多点几杯酒边喝边聊，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兰瑟姆凑近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半眯着醉醺醺的眼睛却掩饰不住其中的精明，胡子拉碴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搓着手心，形象看起来有点猥琐。
　　女人长得很漂亮，一双赤金色的双瞳尤为引人注目，只是一眼兰瑟姆就知道这女人恐怕和他一样，都是无家可归只能在外面游荡的那类人，不过和他这种流浪汉相比，女人过的明显比他好多了，至少她不但喝得起酒，还能请别人喝酒。
　　没等他继续打量，一记重击就毫无预兆的砸在了他的脸上，兰瑟姆只觉得眼前顿时一片星星，一瞬间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周围一阵惊呼，兰瑟姆伏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晃着脑袋，紧接着一只手有力的手揪住了他有些脏兮兮的衣领，毫不费力的提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冷冰冰的女声质问着，语气却十分诡异的没有丝毫起伏。
　　兰瑟姆费力的睁开眼，那人穿着一件斗篷，黑色的眼罩遮住了右眼，露在外面的另一只莹绿色眼瞳冰冷而锐利，宽大的兜帽笼罩在她的头顶，为她整张面容笼罩了一层阴影。
　　兰瑟姆闭了闭眼，发出一声痛吟，刚刚那拳差点把他砸晕过去，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去见光明神了。
　　这时，独眼女人的脑袋一偏，却是一只手揪住了她的脸，毫不客气的把她给扯了过去。独眼女人只好放开了兰瑟姆，嘴巴虽然被扯的变形，然而那张脸上除了有些不耐烦之外却并没有其他恼怒的表现。
　　“喂，我说你又想把店给砸了吗？”
　　独眼女人把揪着自己脸的手给扯了下来，轻描淡写的说“我不介意。”
　　“不介意？好吧，但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可不想再陪你睡着大街喝西北风了。”
　　“噢。。。”那边兰瑟姆缓过来了一些，擦了一把不知道是从鼻子还是从嘴巴里流出来的血，这才看清楚解救了自己危机的恩人，竟然是刚才请他喝酒的那个大美妞？！
　　察觉到他的目光，独眼女人冷眼一扫，兰瑟姆吓得吞了吞口水，明明只有一只眼，怎么比两只眼睛的还吓人呢？
　　“你们在这里闹事？”酒馆角落里的一个壮汉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凶神恶煞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刚才喝的多了点，这是个误会。”赤金眼眸的女人笑着说。
　　“这里是帕尔默家族的地盘，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喝多了，要是敢在这里闹事就算是城主也会被扔出去。”
　　“噢，听起来好像很猖狂。”
　　壮汉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的确。”
　　原本以为这个人是过来警告她们的，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样，赤金眼眸的女人打量着他。
　　“嘿，别这么看着我。”壮汉抱着手臂，说道“最近管的比较严，刚刚我已经看到有人已经跑出去了，估计是去报信的，所以，现在是离开这里，还是等着被抓走？”
　　“等等，抓走？可是我们也没做什么。”赤金眼眸的女人皱眉道。
　　“我刚才已经说了，帕尔默家的人可不会管那么多，尤其是最近管的很严，你们要是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好吧。。”赤金眼眸的女人无奈的看了眼独眼女人。
　　“唉。。等等我！”兰瑟姆爬起来跟上了他们，就算他刚刚被那个独眼女人给修理了一顿，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虽然打架闹事不会有太重的惩罚，但作为一个有着不少案底的贼，要是被逮到恐怕就不只是在牢里待个三五天那么简单了。
　　壮汉似乎对这间酒馆很熟悉，几人跟着他从侧门走到了外面，又转过了几条巷子，来到了一栋屋子前。
　　屋子很小，墙壁上挂着一块不起眼的木牌子，被风吹得摇摆不定，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看出杂物店几个字。
　　“这是我的店，进来吧，别拘束，当成自己家就好。”壮汉走到门前，拿出一把钥匙开了锁，推开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兰瑟姆“不过你，手脚最好放干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嘿！你竟然认识我？”兰瑟姆有些诧异，然而对上壮汉的眼神，只好妥协道“好吧好吧，别这样，我现在只是一个期待被收留的可怜人。”
　　“这是你的店？”进了屋子之后，赤金眼眸的女人在屋子里转了转，显然，这间店里卖的都是些破烂，很多地方都积了灰，很难想象这样的一间店是怎样维持一个成年男人的日常生活的。
　　“这店是我家老头子留给我的，不过接手之后我就一直扔在这没怎么打理，只是偶尔才回来一次。”壮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柜台后拿了一把鸡毛掸子出来，走到椅子上扫了扫灰，然后才对站着的三人说道“坐吧，噢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伦纳德，目前是一个佣兵。”
　　他说着，然后又转身回去，翻箱倒柜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我叫兰瑟姆，职业嘛。。嗯，暂时就不说了。”兰瑟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贼，我听说过你。”伦纳德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小瓶棕褐色，黏糊糊的油，瓶身上还站着不少灰，但他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他又去杂物堆里拿了两根木头，走到壁炉边捣鼓了一会，火就被生了起来，屋子也明亮了许多。
　　“我叫奥尔贝拉。”
　　伦纳德回头，看到赤金眼瞳的女人点了点头，然后又指了指身边抱着胳膊沉默不语的独眼女人“这是茉伊拉，我们两个是旅行者，今天才到这的。”
　　“奥尔贝拉？”伦纳德蹲在地上摸了摸下坚硬的胡茬，较有趣味的打量着两个女人“旅行者吗？现在的旅行者都不是简单的家伙呢。”
　　茉伊拉眯了眯泛着冷光的独眼，开口问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啊。。事实上我最近有一单生意，不过人手上却有点不够。”伦纳德站起身，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了下来，也不绕弯子“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入伙？”
　　“你是单人佣兵？”奥尔贝拉不禁问道。
　　“我之前有一个佣兵队伍，不过因为上一次一次任务都快死光了，现在算上我，还剩下三个人。”
　　“听起来很危险啊？”兰瑟姆不禁插嘴。
　　“怎么？你也要来？”伦纳德瞥了他一眼“这次的任务没什么危险，内容是看守一个拍卖会场，不难，却可以得到一笔不小的报酬。”伦纳德说着，隐隐的勾了勾嘴角。
　　“真有这种好事早就被别人抢走了吧？还会等着你凑够人手？”奥尔贝拉说。
　　“抢走？”伦纳德笑了两声，说道“你们刚来这座城，所以对这里最近发生的事并不了解，不然也不会在帕尔默家族刚刚明令禁止打架斗殴之后，在这个节骨眼上顶风作案。”
　　“最近发生了什么？”奥尔贝拉有些无奈，她已经不想再去强调那只是个误会了，伦纳德不是已经说了？那些人不会管你是不是误会。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一场拍卖会。”伦纳德继续说“据说会有很多不得了的人物过来参加这场拍卖会，为此帕尔默家族前段时间将不少外地人都驱逐出了象木城，包括在这座城里落脚的佣兵队伍，因为我是本地人，所以才留了下来，所以这单生生意除了我，没人会接。。。说起来，你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说到这，伦纳德有些好奇。
　　奥尔贝拉和茉伊拉对视一眼，不以为然的说“其实只要想做，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不是么？”
　　“你说得对。”伦纳德笑了笑，见她不想说，也没有追问。
　　“因为找不到人，所以就选择让我们帮你？”
　　“嗯。。说起来，这也算是缘分。”伦纳德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我需要伙伴，第二，如果没有本地人为你们证明，你们被发现身份后可就不仅仅是会坐牢那么简单了。。。而且你。。”
　　伦纳德的目光别有深意的落在茉伊拉身上“你是兽人吧？”
　　“什么？！你是兽人？！！”兰瑟姆瞪大眼睛，一惊一乍的看着她。
　　他刚才原来是被一个兽人给差点砸晕了？想到这，兰瑟姆的心里平衡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这个理由总是比差点被一个女人给砸晕好太多了。
　　伦纳德没有理会他，继续说“虽然我们伟大的菲伊女王颁布了许多关于兽人在维尔斯特国土权限开放的法令，但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地头蛇才是最有权力说话的人，据我所知，帕尔默家族对兽人的态度似乎有点。。嗯，当然，我也不逼迫你们，你们自己做好决定后在告诉我吧。”
　　茉伊拉面无表情，她将自己的身形完全隐藏在斗篷之下，可以说遮住了她所有的兽人特征。事实上她并没有想要刻意掩饰自己兽人的身份，一般人看见她的时候，也并不会往兽人那个方向去怀疑。
　　不过伦纳德既然能发现她的身份，可见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你似乎并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机会。”奥尔贝拉笑着说。
　　“美丽的姑娘，并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而是帕尔默家族不给。”伦纳德笑着说。
　　“好吧，至少我们还有钱可以拿，不是吗？”奥尔贝拉看了茉伊拉一眼，有些无奈。
　　茉伊拉没有看她，莹绿的兽瞳微微闪烁，似乎有什么心事，不过她一向沉默管了，奥尔贝拉并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三人就一起住在伦纳德的那间小破店里，环境虽然简陋，但三人都不是挑剔的人，伦纳德偶尔会回来待一会，其余的时间都是去他另外的那两个同伴那里，几次闲聊下来，三人对彼此也多了些了解。
　　说是了解，其实也就只有奥尔贝拉和兰瑟姆两个人，茉伊拉基本上都不会开口，但这并不妨碍兰瑟姆对她的兴趣，毕竟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见兽人，虽说刚一见面他被对方狠狠地砸了一拳在脸上。
　　兰瑟姆的母亲是个妓.女，父亲不知道是谁。在他十二岁生日那天，母亲拿出积攒了许久的钱想为他买一只烤鸡庆生，结果在回来的路上被帕尔默家的侍卫骑马撞死了，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从那之后他就变成了孤儿，母亲死后他没有钱支付房屋的租金，，没过多久就被屋主给赶了出去，为了不让自己饿死，他就开始做起了贼。
　　“那是间柴房改造成的卧室，是的卧室，只有一张床，别的什么都没有，那屋子很破，晚上还漏风，不过租金很便宜，每天只需要两个铜币，那个时候我的母亲基本每天都会领两三个男人回来，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出去玩一会，傍晚的时候再回来，我还记得，当时那个屋主一有什么事不顺心就拿我撒气，我也曾为此向母亲告过状，可是她每天都很累，根本没那个精力去管我的事。”
　　兰瑟姆说起这些的时候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仿佛并不是在说他自己的经历。
　　虽然做了贼，但他从不贪心，每次偷东西都只为了填饱肚子，多余的从来都不碰，再加上有点小聪明，总归是磕磕绊绊的过来了。
　　这些年也有被逮到过的时候，但顶多被打一顿，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早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兰瑟姆已经开始享受起这样的生活了，不过现在似乎不同了，他要改行当佣兵了，一想到这，兰瑟姆就十分兴奋。
　　“你呢？你有什么经历？”兰瑟姆说完，灌了一口伦纳德不知从哪弄来的烈酒，问奥尔贝拉。
　　“我？我的经历比较离奇。”静静地听完兰瑟姆的故事，奥尔贝拉说。
　　“没关系，我就喜欢听离奇的经历，说说吧。”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曾经有过一只考拉伙伴，它会说人话，很聒噪，爱吃桉树叶和苹果，变大之后足足有两米高，满身的肌肉，在我小的时候它经常把我扛在肩上，或者夹在腋下到处乱跑。”奥尔贝拉抿了抿嘴角，却始终提不起力气上扬，最后只能放弃。
　　“哈哈哈哈，你在编故事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旅程就是从遇到那只考拉开始的。”奥尔贝拉无奈的说。
　　“好吧，那你的考拉朋友呢？”兰瑟姆问道。
　　“死了，在一次战斗中，为了保护我。”
　　奥尔贝拉的声音低了下来，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悲伤，短短几句话将她的回忆尽数牵引了出来，她在悼念已经逝去的同伴，却并没有发现茉伊拉在她说起这段回忆的时候，一直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