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寐》音舟

4、乔清安

　　白问与有点怕了乔清安这属狗的，总能想着法儿的循过来。

　　刚到了沙门关没一个月，大乔就闻着味儿，在四下无人的夜里潜入了客来楼的厢房里。姓白的还好些，自小就被这偷鸡摸狗不走正路的家伙磨出了经验，倒是还没享受几天安稳觉的奎支惊的顺手抓了桌上的一袋枣子…

　　白问与一脸菜色的看着屋内的不速之客。

　　乔清安反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屋里转了一圈，对一身里衣的白问与视而不见，倒是对拿袋枣子当凶器的黑发少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拿这个有用吗？”大乔看着默不作声盯着自己的少年像个小狼崽子似的护在白问与身前，想逗逗他，作势一个鹞子扑兔冲了上去。

　　奎支抓了颗枣子打了出去，那红的跟玛瑙似的脆枣“咻”的一声直奔乔清安，被生生躲了过去。看着木板上打出的那个不大却深的小洞，大乔暗暗将轻视之色收了回去，好好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星目剑眉，在夜色昏暗中倒显不清颜色。只是那双眼睛倒是极亮的，屋里仅有的那点儿月色都被他收尽了一双眼瞳中，亮的灼眼。静默的立在床榻的一侧，微侧的身形挡住了身后半卧之人，那小心守护的模样，倒像是个护食儿的小狼崽子。
　　白问与在哪儿收的这小狼崽子？！

　　白问与伸手拍了拍奎支的肩头，无声安抚着身体紧绷的少年。任由大乔点了屋里那盏不大的小油灯，萤火般的光晕，还没屋外的月光清亮。

　　“大乔你怎么跟过来了，”白问与扶着桌子坐下，未束冠的黑发披散着，一手撑着脸歪头看向乔清安，“这么多年了你倒是爬窗户上瘾了。”

　　灯光下看人更添三分颜色。哪怕是看惯了白问与这张美人皮，大乔还是被那双收了灯光更耀眼的金色晃了下神。清了清嗓子，大乔说道：“还不是你那亲爹亲舅舅放不下你，我也就找了个由头寻过来了。就你那长相，你把整张脸蒙住我还有可能找不着你！”就白问与那出挑的样貌还有爱臭美的性子，沿路没几个大姑娘惦记着他，他肯定不乐意。

　　乔清安自小就跟着白问与练出一身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好本事。老太傅的嫡亲孙子刚选做皇子伴读入宫时，还是个知礼教的腼腆孩子，就这么被自家儿子带的离正途越来越远，褚元骅私底下不知道给太傅府赏了多少恩惠来弥补愧疚之心。不过白问与觉得这也不怪他，要是乔清安天生就是个书呆子，也不至于被自己带出烂泥糊不上墙的本性，他坚持的认为当年之所以能在那么多孩子中一眼选中大乔，绝对是两人臭味相投，惺惺相惜。

　　白问与听了乔清安的话没理他，在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摸索了一阵，最后还是没舍得把其他果子送出去，抽过去奎支手里那袋枣子扔给了大乔。奎支面无表情…老巫没说过，狼王这么丢人的话该怎么办…

　　乔清安本来就对刚开始一脸敌意的少年很感兴趣，现在看他低眉顺眼的站在白问与身边乖的跟小媳妇似的：“你娶的小媳妇儿？长得是不错，细皮小脸的！”也就是开个玩笑，他知道白问与虽然长得沾花捻草一副浪荡子模样，内心却比谁都细腻。越是看起来四六不着的人，反而越是靠谱。
　　反倒是奎支，天生也不是跳脱爱闹的性子哪听过这种玩笑话，他之前过的太过循规蹈矩，为人又一本正经，被乔清安的诨话一撩拨，憋的整张脸红彤彤，眼神四处乱飘无处安放，连两手都拽着衣角扭捏了起来。

　　“为什么将他带在身边？”乔清安又问道。
　　白问与不知道又从哪儿翻倒出这清苦地儿少有的葡萄，捻着吃着不少，“看着喜欢就带着了，”边吃还边吐籽儿，话音有些含糊，“大乔你要有他八分相貌，我也天天带着你。”

　　趁着乔清安的脸色还没由青转黑，白问与将斜靠的身子挺直了些，拽过奎支的手腕，将繁复的图腾亮给大乔看。
　　“这是奎木狼刺青，”他解释道，“历任北疆大巫都有这个刺青。”
　　奎木狼刺青…
　　这少年居然是个大巫！

　　乔清安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据说这北疆大巫都是些满嘴胡话精神不怎么正常的老神婆，这么个瘦高清丽，寡言少语的少年居然是个神神叨叨的大巫，不像啊！

　　乔清安百思不得其解，嘟嘟囔囔的。他一动脑子就喜欢自说自话，白问与调侃他天生就是碎嘴老妈子的命，有操不完的心。他的心思全放在白问与身上了，打小就知道姓白的不是个善茬儿，如今朝中那些人又那么不待见他，连皇子的身份都没了，如若这个少年是个隐患…

　　白问与忽的一笑，宽慰乔清安不要多想。与他认识那么久，当年犯下的那些混事儿有一半都是乔清安的功劳。偏偏乔清安又是个藏不住心思的，看他整张脸皱成一团几变阴晴的，白问与知道他心里在忧虑什么。当前被他嫌弃像个姑娘一样爱哭腼腆，连个大弓都拉不开，整天被他追着撵着叫“大乔”的男孩，什么时候学会处处替他考虑担心了。

　　奎支心思本就敏感，乔清安对他反复无常的戒备与试探，让他不由得多想白问与是否也是对他戒备提防，是否对他也有试探之心。更让他在意的是，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白问与，为何与今夜闯入的不速之客如此在意？
　　少年默默无声的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渊源交集。他在心里不断的重复：“这是他的狼王...“
　　可眼前的二人，又是什么关系？
　　奎支心里忽然疼痛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