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爱人》迎春花开

29、十四

　　十四
　　浴室里的水流哗哗的冲着，艾康用力的甩甩头上的水，这一天大概是自己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天了。嘿嘿的苦笑几声，艾康靠在了湿漉漉的墙壁上。从来没有体会过失去是怎样的一种痛苦，薄乔消失的这几天才真真切切的体会了如火焚心的滋味。明明已经抓到手里的幸福突然间就失去了，那种不能接受的伤痛真地想要撞墙啊！

　　可是，今天的莽撞要怎么办呢？爸爸他会怎么说？妈妈呢？她那么喜欢薄乔。薄乔一定很难过，他本来就觉得伤自尊，这一下他是非走不可了……像一道火苗舔了心，艾康伸手关了水。侧耳倾听，外边没有一点动静。“薄乔！”没有回声，艾康伸手抓起浴袍胡乱地往身上一裹冲了出来。房间里静悄悄的，薄乔不在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不是歧视同性恋，我是受不了它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儿子的身上！”艾妈妈终于痛哭失声。

　　艾爸爸坐在妈妈身边，试图安慰惊慌失措的妻子：“我仔细的想过了，也许我们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小康从小一帆风顺的，在他看来事情只要是对的就是理所当然要做的。薄乔现在遇到了困难，需要一个坚强的依靠；小康是小孩子，同情心泛滥。再说青春期的男孩子本来也不太容易分清友谊和爱情。我想我们应该和儿子好好的谈谈，弄清状况再加以引导，慢慢的他们会弄清自己的感情的。”

　　艾妈妈抹抹眼泪：“但愿像你说的，可是小康那个样子……你没看见薄乔找不到的那几天他都快急死了吗？连家都不回。”艾爸爸皱紧了眉：“慢慢的疏导吧，感情的事不能压，这两个孩子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突然门被彭的一声撞开了，艾康张皇的闯进来：“爸爸，薄乔呢？”

　　看见爸爸妈妈被问愣了的神情，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了。他走了！他走了！艾康掉头就往外跑。艾爸爸反应过来急步追了出去：“小康！你去哪？给我回来！”冲到门外的艾康被爸爸一把抓住。“爸爸，我要去追他，他走了！如果我找不到他我也不会回来了！”迸着眼泪的吼声像受了伤的野兽，几乎绝望的在自己手中想要挣脱的儿子让艾爸爸凛然一惊。

　　“你在说什么胡话？”艾爸爸恼怒的把儿子往门里一推，严厉的说：“你想把大家都叫起来看热闹吗？”“爸爸！”
　　“回去穿衣服！我去开车。”抓了外套就往外走：“时间不长，他应该走不远。”艾康这才注意到自己只穿着一件浴袍连鞋都没穿。赶紧回屋里套了衣服出来，窘迫的擦干了眼泪，急急的追了出去。“我也去！”艾妈妈匆匆的跟了出来。手上抓着门口薄乔的字条：对不起，请忘记今天的事情。艾康只是想帮我，现在我知道这是个馊主意。

　　小小的奥拓车在公路上滑行，心急如焚又不敢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公路上的赶着回家的车跑得飞快。不时地有性急的人在后面按喇叭，更多的是直接超车，艾爸爸不得不十分小心地掌握着方向盘。艾康把整个的车窗都摇了下来，上半身趴在车窗上睁大了眼睛在黑暗中寻找他熟悉的身影。一条街，两条街；一个路口，十个路口。薄乔，你到底跑到哪去了？！艾康在心里吼着。

　　突然路边灯影里蜷缩的黑影占据了艾康的眼睛：“薄乔！停车！”繁忙的公路上哪是说停就停的，但是如果一晃而过的话又要到哪里去找他啊！艾康来不及等车停，直接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小康！”

　　尖利的刹车声，凄厉的惊叫声同时响了起来。艾康的大红色羽绒服像一溜火苗滚过路面。接连两辆车紧急刹车，艾爸爸几乎失去控制直接撞向路边的护栏。艾康爬了起来越过栏杆冲向那个把惊险的一幕看在眼里已经吓傻了的人，扑过去紧紧地抱着。除了死死的抓紧对方，两个人再也没有别的意识了。薄乔感觉得到艾康在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快瘫了。听到那熟悉的一声呼唤，看见那道火苗是怎样的不顾一切的扑过来，也看到了紧急刹车的车头是怎样的把他撞出去！

　　“艾康……艾康……”薄乔颤声的叫，怀里的艾康抖得越来越厉害。“艾康！”

　　薄乔惊恐的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到自己手上，脸上。怀里艾康的身体越来越重，渐渐滑下去了。“艾康！”撕心裂肺的叫声撕裂了佳节祥和的夜色。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到处都是白色的环境看着就让人发堵。急救室的床上，艾康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一条胳膊已经打上夹板。输液瓶还在一点一滴的流着，艾康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薄乔的臂弯里。他刚从车上跳下来就被一辆违章超车的红桑塔纳给撞了出去。全仗着这小子命大，遇上个随时都把脚搁在刹车板上的新手，要不然这一下他再也别想爬起来了。艾妈妈夫妇俩坐在病房外边的长椅上，沉默着。那一幕，谁也不敢再回想。

　　好半天，艾爸爸沙哑着嗓子说：“我想我可能误会了小康，他是认真的。”艾妈妈失控的抽泣起来。

　　薄乔紧紧地抱着艾康，两个人偎依着，互相用体温确认着彼此的存在。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再思想，只是紧紧的偎依着，此刻就好。忽然羽绒服里的电话响了，犹豫了一会儿，艾康伸手从衣服里拿出电话。“老大！你玩什么哪给你打多少电话都不接！嘿嘿……过年好啊？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哈哈哈……”马宇轩乐呵呵的声音灌到空荡荡的房间里，艾康苦笑了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了忘了问你，你心上的人找着了没啊？那小子跑哪玩去了？等我见着他非好好损他一顿不可。瞧他把我们老大折腾得，这以后要结了婚还了得啦？”马宇轩顺嘴溜得正高兴呢，忽然觉得那边怎么不说话啊？“老大？艾康？听得见吗？”

　　好久，电话那边传来艾康低哑的声音：“宇轩，我们快要没地住了。我们俩能在你家呆几天吗？”马宇轩嘴里的蟹黄饺子差点掉地上，回头看看家里人正看着电视说话呢没人注意，赶紧放下筷子偷偷地溜到院子里。“老大，出什么事了？你们？你和薄乔？”“我跟我们家人说了，我喜欢薄乔。” “啊！”马宇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天！他可真敢！

　　“老大大大大，你真不愧是我老大！好样的，光明磊落敢做敢当啊！你放心，只管带着薄乔过来！我不帮你谁帮你？”

　　经过了几天的修养，艾康跳着一只脚出院了。薄乔已经把轮椅推出来了，艾康死活不坐。宁可练习单脚跳。为这个吃了好几个白送的卫生眼艾康也不在乎。艾爸爸艾妈妈没再说什么，而是若无其事的来接两个人回家。倒是俩惹祸的孩子不知所措了。一直到了家爸爸妈妈也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好像就没出过这个事似的，吃饭的时候照例往薄乔的碗里夹菜劝他多吃。薄乔浑身的不自在，艾康也直抓头皮。

　　吃完饭，薄乔看见艾爸爸坐在艾康旁边，知道他们父子俩有话要说，借口洗澡走进了房间。艾爸爸严肃地看着艾康，艾康心虚的低头：“爸，对不起！”“你知道抱歉就好，爸爸妈妈没有白疼你。”“爸……”一句话说的艾康心疼，手指紧紧地抓住沙发垫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鲁莽给爱你的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如果不是你运气好的话，我这番话就要到灵堂上说了！”艾爸爸眼圈发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第一个为你承担罪责的人就是薄乔！我们还有他自己都会把罪过推到他的身上，他情何以堪？”

　　艾康浑身一震，他从没有想过，如果自己不在了，薄乔怎么办？躲在卧室门后的薄乔嘴唇都快咬破了还是没法阻止热泪留下来。

　　“儿子，爸爸知道你是认真的。但是爱情不是只有冲动就可以了，他还需要责任和道义。男人的心是用来装感情的，肩膀是用来担责任的，懂吗？”艾康用力的点点头。“好，爸爸希望你会认真地对待自己的选择，也相信你可以做到。关于以后的事，我们慢慢商议。暂时先维持目前的状态，而你们自己必须明白事情的轻重。不要再作出伤害自己的事。这是我和你妈妈的意见。”

　　艾康感激地看着爸爸：“爸爸，谢谢你！”

　　艾爸爸忽然咳了几声，想了想放低了声音：“其实，爸爸一直都相信你，从来没怀疑过你作为一个男子汉的强悍和尊严。”

　　“当然！”艾康想都没想就抬起头：“有什么问题吗？”“嗯，没有了！”艾爸爸好像松了口气，站起来向卧室走。

　　艾康一脸茫然的看着爸爸回到房间去了。男子汉的强悍和尊严？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