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长林水木

33、他终于成年了

　　是应该下午到的飞机，晚点了，郭飞一直等到傍晚。

　　宁安的冬天还是挺冷的，节后又下了一场小雪，天色就阴郁着一直也没有晴朗起来。

　　加上春节期间燃放了很多烟花炮竹，整个城市灰雾蒙蒙的，惹的人心情也低低压压的。

　　郭飞穿了条肥大的牛仔裤，一件皮夹克，里面是一身白文买的黑色保暖打底衣，一冻就透。

　　车停在停车场，离到达厅还挺远，宁安机场正在施工，出口也扩建了，半边拆了的还没修好，冷风一阵一阵的往里灌，给郭飞冻的僵了，他裹紧夹克，蔫头耷脑地缩在栏杆边的人群里，连白文他们三个出来也没看到。

　　直到白文站在他跟前，他视线顺着黑色长羽绒服一路看到脸上，围着格子围巾的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笑的甜死人，他的心脏一蹦，脑袋还在寒冷中麻木着，两条胳膊已经一把把人抱进怀里。

　　冰凉的鼻尖划过女孩滑溜溜的脸颊钻进柔软的围巾里，胳膊又箍了箍，听见女孩的吸气声，心脏里就有暖暖的东西开始流动，脑袋蹭着带了女孩体香的围巾使劲往脖颈里钻。

　　“……郭飞。”白文被他扑上来的力气推着往后退了几步，又被紧紧抱住，勒的直往后仰去：“怎么啦？”

　　“冷……”白文下飞机才穿上的羽绒服，拉链也没拉，被郭飞左右撩开钻进来，只覆盖了薄薄的针织衫的腰身被冰凉凉硬邦邦的皮夹克一贴上，她就冷的哆嗦了一下。

　　“出来怎么不多穿点啊，今天零下十几度。”白文拉着羽绒服尽量裹住他。

　　“哪里知道晚点这么久……”高高大大的身体弓着，宽宽的肩膀想缩进女孩小小的衣服里似的蜷起来，语气含含糊糊，听着有点委屈，嘴唇却已经贴在女孩耳后的皮肤上，手也在羽绒服的遮掩下，从针织衫的下摆伸进去贴在女孩的光滑温暖的腰上，皮肤饥渴症一样几乎想钻进人家身体里。

　　姜涛默默地看了哥哥一眼，见他低垂着视线，似乎在看不远处的台阶。

　　“凉，凉！”白文招架不住，后退着差点被脚边的箱子绊到，被姜年一把扶住，顺手把箱子拉到自己身侧。

　　郭飞从格子围巾里抬起头就看见站在白文身后的两个少年，个子矮的拽着行李懵懵懂懂的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个子高的双手插在衣兜里，表情淡漠，安安静静站着，肩膀上还挎着白文的包。

　　他直起身体，又被白文拉了一下，低头看看，白文摘下来格子围巾正要给他围，盯着她笑了笑，微微弯下腰来让女孩给自己戴。

　　“玩的怎么样？”他问俩兄弟。

　　“挺好的哥。”姜年笑一笑，回答道。

　　“18了，过两天哥带你去喝顿大酒，庆祝你成年。”

　　“……好。”姜年温温笑着，点点头。

　　啪！郭飞胳膊上被白文拍一巴掌：“不要带坏小孩。”又回头：“不许去！”

　　“……”姜年看看白文没说话。

　　两个男人笑着对视一眼。

　　郭飞掏出两个红包递过去：“压岁钱。”

　　压岁钱是年年都给的，姜涛看看姜年，伸手接过来一个：“谢谢飞哥。”

　　“我成年了，不能再收了。”

　　“最后一年，明年没有了，收着吧。”

　　“……谢谢哥。”姜年也接过来。

　　“你俩坐地铁回去吧，我和你姐还有点事。”郭飞伸手指指白文的挎包，姜年从肩上摘下来递过去，点点头：“好。”

　　“……咱们去哪？不送他俩回去？这么远……”

　　郭飞一把给白文揽过来往停车场走去：“俩大小伙子丢不了，赶紧走，冻死了……”

　　俩大小伙子一直目送着久别重逢的情侣走远，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都没动，姜年没想动，姜涛没敢动。

　　海浪。

　　赤脚踩过沙滩，笑的甜美的女孩。

　　短裤。

　　热辣辣的阳光。

　　裸漏出来的皮肤。

　　这一切仿佛一场梦一样突然就结束了。

　　路灯亮起来，姜年呼出一口冰冷的白雾，拉起箱子：“走，回家。”

　　“好嘞。”姜涛兴高采烈地跟上来：“哥，晚上吃啥？”

　　姜年没胃口，看看弟弟：“你想吃啥，想家里做还是出去吃？”

　　“不出去了，花了好多钱了，咱们家里吃吧，想吃油酥花卷，小炒肉炖粉条，想喝鱼丸香菇汤。”

　　发面要一个小时，姜年抬腕看看新表，确认晚饭时间：“好。”

　　表是白文送他的生日礼物，说让他珍惜时间。

　　机械表，通体黑，皮质表带，表盘干净，很青春的学生款式，需要九百多块。

　　她挣钱很不容易，化妆辛苦，起早贪黑，拖着快和她一样重的箱子四处奔波。

　　长年弯腰，腰肌劳损，经常腰疼。

　　她很努力的在攒钱，想买一栋房子，她一直渴望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安稳的家。

　　他刚刚成年，无父母操心，却和很多无忧无虑的学生一样，有名牌的鞋子和T恤，考好了有大餐有奖励，新上的热门电影也是第一时间就能去看。

　　他所有贵的东西，美好的日常，都是她用自己的购房存款换来的。

　　她在用她的未来换他像一个正常男生一样成长。

　　可这却不是爱情。

　　他知道这感情比所谓的爱情要厚重的多，但同时，他又有点困惑：那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为什么这个女孩如此的为他付出却什么也不要？

　　诚然，她是一个本身就十分好的人，她对谁也非常的诚恳友善，伸出援手无需回报。

　　而他，因着特殊的缘分，被她当做自己孵出壳的小鸡一样来守护，经年累月，撒不开手。

　　就算当小鸡，他也很知足，她一直在，他怎么样都可以。

　　可前提，她得在。

　　现在他很被动。

　　她轻而易举的，就被人带走了。

　　姜年思绪纷杂，胃部抽痛，脚步不由的越走越快。

　　“嘿嘿。”姜涛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