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7、梅岭殇（二）

　　援军并没有如期前来，而大渝皇属军也没有停下进攻的步伐。虽然兵力数量上差距悬殊，但好在萧景琰治军一向严谨，手下也多是真正渴望建功立业，保卫国家的热血男儿，几番拼死苦战，大渝军倒也没仗着人数优势讨了什么便宜去。
　　只是危机却是越来越近了。
　　萧景琰紧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地形图，他们离梅岭，已是越来越近。梅岭，实际上是一个陡峭山崖围成的雪窝，后面根本没有可退之路，而且天气十分寒冷。大梁军士，多长于温暖水乡，与大渝军士抗寒抗冻的能力根本比不了。前几战，之所以尚能应付，靠的都是萧景琰指挥有方，加之手下军士机动性较强，纯粹是以速度打乱了大渝军士的行军套路，尽量避开正面交锋，算得上是边打边退。可眼前，梁军终于被逼的再也没了退路。再退，便是陷入梅岭的万丈雪域了。
　　“......殿下，眼下我们唯有跟大渝拼死一战了。京中的物资不知什么时候能到，援军也丝毫不见踪迹，再拖下去，兄弟们不死于大渝铁蹄之下，也要冻死饿死了。”
　　说话的年轻人，是经年跟随萧景琰的中郎将--列战英。列战英虽然还年轻，实际战事经验不算是太丰富，但做事善于动脑子，武技骑射皆是军中数一数二。如今他说这些话，并不是年轻人一时气盛，渴望求取功名，出尽风头，而是实实点出了梁军所面临的困局--无所可解的困局。
　　萧景睿叹了口气，“战英，你本前途无量，奈何却跟了我这么个不得盛宠的主将。若是......若是这次我们还能活着回去，我便去求蒙大统领，让他为你寻一个好的前程吧......”
　　“殿下说什么呢！”年轻人面色涨红，露出了不常见的潮红。
　　“殿下是什么心性，战英最清楚不过。战英钦佩殿下的忠义耿直。更何况，战英觉得，殿下是朝廷中最会带兵打仗的将军。说句实话，谢侯爷的护国石柱，在殿下面前未免也有些名不副实了。”
　　萧景琰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列战英，列战英也知道自己一时太过激动，言语上失了分寸。
　　“......不过怎么说，能追随殿下，是战英最大的心愿。也不光是我，底下的兄弟们都是这么说，说是跟着殿下做事，浑身便有使不上的劲。还请殿下不要赶我走......末将等愿誓死追随！”
　　不是不感动的。自祁王离世，萧景琰与梁帝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恩宠也是日益稀薄。可自己身边的这些兄弟，愿意放弃大好的前程和荣华，陪着自己出生入死，让他觉得，这个国家，似乎还是有着一些赤诚之人。 “殿下......”
　　列战英手下一个校尉在帐外求见。
　　“什么事？”
　　“秉殿下，秉战英将军，莅阳长公主长子，萧景睿求见。”
　　“景睿？”萧景琰抬起了一边的眉毛，吃了一惊。
　　“是。萧公子还带了两个人，说是......有助于眼下胶着的战事。不知殿下要不要见见......”
　　萧景琰皱起了眉。他对谢玉没有丝毫的好感，也不想跟他发生什么牵扯。但是景睿......这孩子自小倒是心底醇厚，而且也没受到金陵中那些不良风气的侵扰。想想这里乃是两军交战的危险之地，若是真的避而不见，也怕他会出了什么事。
　　“那便带进来吧。”
　　与萧景睿一同进来的，是两位身姿俊逸的青年公子。其中一个身材高挑，数九寒冬，也是一袭白衣，一纸折扇，显得潇洒风流；而另一个则显得稍微瘦小一些，穿着一身淡蓝色劲装，头发也是用一条蓝色绸带束成规整的发髻，显得比那白衣公子靠谱了许多。只是.....
　　“这二位是江左盟的人。这位是蔺晨蔺公子，这位是‘竹公子’竹惜。”
　　江左盟竹公子之名，便是常年在军旅不闻江湖事的列战英也是如雷贯耳，不禁面露喜色。
　　“殿下，竹公子.......”
　　萧景琰一言不发，用探寻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竹惜和蔺晨，最终，把目光定在了竹惜身上。
　　“竹公子既然有心相助，自然也希望互相诚心以待，可不知为何，公子连真面目也不愿露在我面前吗？”
　　蔺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全身上下各处神经都紧绷着，生怕竹惜见到萧景琰会把持不住，不过还好，竹惜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只听竹惜毫不在意地轻笑，“原来靖王殿下也是重视容貌的凡俗之人，倒叫竹惜有些失望。”
　　竹惜的话，轻蔑之意毕现，不过还好，靖王也不以为忤。
　　“并非重视容貌，而是希望竹公子能够以诚相待。”
　　竹惜不经意间咬了下嘴唇，“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在下少时顽劣，曾不小心打翻火盆，面颊上留下了一道伤疤。若是殿下对此感兴趣，那我便摘下来给您看看，也无妨。”
　　军帐之内，有片刻的静滞。萧景琰和竹惜互相对视着，似乎都想用目光把对方穿透；蔺晨、萧景睿、列战英则是各自有各自的心事，手心里却都是绵绵密密的起了一层汗珠。
　　“罢了，既然是公子的往事，那也不必再提。”
　　良久，萧景琰的神色微微缓和，打破了帐中的僵局，在场诸人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靖王殿下的疑虑，竹惜自是明白。毕竟，是五万兄弟的生命，不明不白的就交到一个陌生人手上，靖王殿下有几分怀疑，我也是能明白的。”
　　竹惜紧绷的神经也轻松下来，说着话，从腰间摸出一块青玉令牌，递到景琰手上，令牌的花纹简单，正面大大书着一个“竹”子，旁边有几道轻轻浅浅的竹纹配饰，其余再无别的点缀。
　　“这是江左盟的令牌，这一块是我专属的。廊州远在千里之外，殿下也不必特意跑去，只要随意一个江湖门派，便可知晓此物是否属江左盟所有。”
　　“公子既然如此信任我，将证明自己身份的私物都交给了我，那我也没什么可怀疑的了。那么还请公子告知，眼下，我军的困局，该如何去解？”
　　竹惜收回了令牌，走到沙盘前，仔仔细细地确认着什么；末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眼下唯一的生路，便是五万大军，全部开进梅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