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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9、辜负(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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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萧景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他的身上还穿着大红吉袍,连随身佩剑也来不及带,便一人一骑,不停歇地从东宫一路奔到了这他根本不知是哪儿的地方。
 小惜......你到底在哪里......
 不知因何缘由,越接近这密林深处,他心中的感应就越强烈;可是当真的停下脚步,想要理清源头的时候,那感应,似乎又消失了......
 “小惜......”
 “小惜......”
 “小惜......”
 坐下神骑乃是宝马的卢,跟了萧景琰数年,战场上一同出生入死,早已与主人心性相通。此刻的卢神驹原地来回打转,脚下步踏有些纷乱,像极了萧景琰的心境,不知因何而来,也不知该往何去。
 “小惜......”
 “小惜......你到底在哪里......”
 红衣似火,跳跃于黝黑茂密的树林中,仿若一团鬼火。踟蹰间,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一方不大不小的竹舍,静静地伫立在路的尽头。
 “小惜......”萧景琰心中一阵狂跳。小惜素来最爱竹,这竹屋,会不会......
 一阵晚风习习吹过,吹开了天上铅絮般的灰云;月华如水,骤然间洒在了刚刚还一片漆黑的林间小路上;□□的卢金鞍银轡,在清冷的月色中闪烁着几许如情丝般细腻缠人的凉意。
 愣忡间,箫声渐起,搅碎了林中幽深的静谧。萧景琰手中泛起一阵潮气,不自觉地拉紧了缰绳。那箫声呜咽悠扬,凄婉中带着几分疏阔,细细辨其气韵音律,虽不是竹惜最爱的那支曲子,相像之处,却是十之八九。
 萧景琰的心提到了喉咙口,小心翼翼地驱使坐骑,缓缓向前。拨过一枝枝长势茂密的枝干,未见到竹惜,却也见到了一个着实令他意想不到之人。
 “景睿?”
 萧景睿似乎也惊诧于在此时此地与萧景琰碰面。
 “靖王殿下?”
 话一出口,萧景睿立觉不妥,微微一笑,略表抱歉。
 “不对,如今该称太子殿下才对,景睿离开金陵时日太久,还请太子殿下莫要怪罪才是。”
 “无妨。”萧景琰感到一阵失望,却还不死心地问道。
 “景睿,你在此多久了?有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人?”
 “其他人?没有啊......这几日我从南楚回来探望母亲,但是金陵城中实在太过热闹,母亲颇觉烦躁,便搬到山中国寺别院居住。国寺乃佛门清净地,我虽有心时时伴在母亲身边,但却担心心不诚,亵渎神灵,所以便在这山脚下搭了个竹屋暂居。今日闲来无聊,便随意吹奏一曲,算是给自己解闷。不想,打扰靖王......不......太子殿下清静了......”
 “那竹屋是你所居?”
 萧景睿背过手去,笃定地望着萧景琰,“正是。殿下可有兴趣一观?虽则简陋,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罢了......”萧景琰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满脸失望神色。
 “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萧景睿眼中一片清正肃亮,倒是令萧景琰心中烦闷稍解。
 “景睿虽然已远离朝堂,可总归还是有一对耳朵,若是殿下不嫌弃,倒是可以向我吐吐苦水。”
 “我......”万般语言涌上心头,可是却不知从何说起。能说什么呢?说自己虽然娶了别的女子,却仍然惦念着竹惜?
 “景睿,你真的,再无意踏足政事吗?”话头一转,见萧景睿这般挺拔清正,萧景琰倒是涌上了惜才之情。
 “我不知道。”萧景睿坦然地说。“从前我便是游山玩水,四处游历,就算长居金陵,也是和豫津打打闹闹,因为有父亲......谢玉在,从未想过有什么事是需要我来做的。可是后来......时局变动,所谓的朝廷柱石,一个一个,露出了自己丑陋的爪牙,让人心惊。此刻太子殿下当政,我想,大梁格局,或许会有不同的气象。只是景睿现在身份尴尬,想要尽一点绵薄之力,陛下恐怕也是不许的......”
 “景睿,其实以你的才华与心志,莫说在年轻一辈的世子中,便是与那些为官许久的老臣相比,也是数一数二的。”
 “太子殿下谬赞了......”萧景睿笑笑,依然是那般难得的温厚诚恳。那一阵刮骨抽筋般的剧变,也终是没改了他敦厚的本性。
 萧景琰摇了摇头,“景睿,我相信,终有一日,咱们头上的乌云都会被清风吹散,而为了让那一天早点到来,我需要你,需要豫津,需要所有心思清明又有才学的人的帮助......或许,莅阳姑母不愿意你卷到这一趟浑水中......可是......”
 “太子殿下不必多言,若是哪日朝廷需要景睿,景睿必定鞠躬尽瘁,不会推辞一句。”
 意外地,萧景睿竟然打断了萧景琰的话头,还时不时地眺望竹屋,看其神态,仿佛有些着急。
 “好。”心思烦乱,萧景琰也终是未将这细枝末节放在心上。“苏先生当时也是迫不得已,还请你不要怪他......什么时候闲了,就到靖王府来坐坐,虽然已有了东宫,但那里......我会始终保留着......便是一时不愿谈论正事,围炉小叙也是好的......我身边,也没有几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了......”
 萧景睿眸色一黯,不知怎么,竟觉得眼前金装华服之人,也是这般孤独可怜。
 “既然殿下抬爱,那景睿自当,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景琰点了点头,怔怔地朝着竹屋的方向出了一回神,而后拉过缰绳,“今日天色已晚,你也早些歇息吧......莅阳姑母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就是......我也......该回去了......”
 “恭送太子殿下。”
 马蹄哒哒之声犹然在耳,萧景琰的马刚刚踏上归去的小路,景睿便迫不及待地拔脚向竹屋跑去;他脚步极快而声重,袍带缭乱,衣角惊风,丝毫不见了平日里翩翩公子的风度。
 “竹惜姑娘......可还好吗......”
 “嘘......”霓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朝景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小惜刚刚睡着了.......柳生在里面陪着她,不要再将她吵醒了......”
 “哦......哦......睡着了就好......”萧景睿松了一口气,抬手理了理有些跑乱的鬓角。
 “景睿......刚刚......谢谢你......”梅长苏疲累至极,却仍然不放心竹惜的状况,强撑着保持清醒。
 “哎......苏兄不必多礼......也不知......竹惜姑娘知晓我将靖王拦在竹屋外面,会不会生我的气......”
 “小惜不会生你的气的......”霓凰幽幽然道。
 “刚刚她睡过去之前,伏在我肩上说‘此番断了与景琰最后的念想,我此生怕是再也没有理由与他再续前缘。也好,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为这来不及出世的孩儿过多伤心,这样了无牵挂,倒是干干净净;以后纵然再有必须与景琰见面的时候,我也能下定决心,不再相亲......’”
 
            
            
                        
                            
                     
     
    
    
    
    
